他們對海戰的認識也不算是錯誤的,卻被姜田徹底的颠覆了,定海号與靖海号在休整期間,已經将鋼制滑膛炮換成了标準型驅逐艦所采用的六角前裝線膛炮,在射程、射速和威力上大幅度的超過了荷蘭人的滑膛炮,加上船隻的速度優勢,理論上可以在地方的射程外就擊沉敵艦。李修遠也是這麽想的,他算是這個世界上對新式海戰理解最深刻的軍人,也對姜田宣稱的革命性變化深信不疑。于是一組組的旗語從定海号上發出,隻有八艘船的中國艦隊開始變陣,那六艘隻有兩門主炮的驅逐艦開始全速離開編隊,組成了一支遊擊隊在敵人射程外遊走,定海與靖海兩艦做出向對方靠攏準備接舷戰的姿态。
李修遠成功的騙過了對方,荷蘭人一見那兩艘巨大的戰艦向自己沖過來,第一個反應就是認爲中國人要跳幫肉搏,他們對這兩艘戰艦的實際性能并不清楚,可對中國陸軍的戰鬥力卻太了解了,部分淘汰下來的火繩槍他們沒少買,有一些還賣到了日本和台灣。一開始還隻是鳥槍之類的火繩槍,可後來荷蘭人就發現一些比歐洲最好的燧發槍還要精良的槍支也在銷售清單上,隻是這些槍要麽快到使用壽命了,要麽就是精度達不到中國陸軍要求的廢品,所以數量也不是很多,精明的荷蘭人沒有賣掉這批槍,而是組織了工匠進行了修複,現在成了殖民地武裝手中的武器。
自以爲看懂了中國的戰術,兩艘巨艦一旦靠近,就算被上百門火炮攢射也未必能被擊沉,可那麽大的船能裝下多少士兵呢?這些陸軍士兵一旦登上了敵船,就什麽也阻止不了他們了。于是荷蘭的船長們很有默契的集體轉向,并且排成了一路縱隊,準備在中國人接近後用最密集的火力先削弱對方的優勢,如果能在跳幫之前靠鏈彈打斷帆索,他們就有把握取得勝利。
距離在一的接近,荷蘭人已經看出事情有些不對,看似龐大笨重的敵船竟然比想象的靈活許多,速度更是超過了以高速航行著稱的荷蘭武裝商船,也許唯一能值得欣慰的就是沒有發現更多的火炮,當雙方距離還有其七百米的時候,荷蘭人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開了這場戰争中的第一炮,上百個鉛球在一陣濃煙中激射而出,這個距離上炮彈的飛行完全沒有準頭,鉛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亂糟糟的飛向定海号,這個景象讓許多初上戰場的新兵心裏發憷,但李修遠知道不會有幾顆命中的,唯一要擔心的就是那些新兵蛋子别吓破了膽。
事實和他想的有出入,雖然距離還比較遠,雖然荷蘭人本意也是恐吓,但定海号巨大的船身還是被命中了五發炮彈,除了砸死三個人穿了倆窟窿之外,三号主炮的一個彈藥倉也被擊毀,好在荷蘭人還不懂對炮彈進行預加熱,彈藥倉也有水護套保護,但還是讓十二發榴彈直接報廢,至于靖海号上有多大的損失,一時半會還不知道。這次李修遠真的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決定不能再冒險了,千萬不能因爲冒進而讓這艘寶貝船有什麽閃失。
随着旗語的傳達,兩艦也開始轉向變成與敵艦平行的航線上,中國式硬帆是縱帆,操作人手與靈活性完全秒殺荷蘭人的橫帆。各炮位開始按照參數給火炮調整方向和仰角。恰好這時荷蘭人受到首發命中的鼓舞麻利的裝填彈藥開始了第二次射擊,而就是因爲定遠艦同時在轉向,這一群炮彈撲了個空,倒是有幾發炮彈陰差陽錯的剛好砸中後面的靖海号,此時兩支艦隊已經變成了相對平行的狀态,中國艦隊處于下風口,這本來是不利的,不過因爲荷蘭艦隊需要調整航向來瞄準中國艦隊,導緻船開始側傾,處于最下層甲闆的火炮反倒因爲防水的原因而不能開窗,上層甲闆的火炮也因仰角變低而無法準确瞄準。就在船隻還沒有從側傾中恢複的時候,一直裝深沉的李修遠雙眼中開始冒出噬人的光芒,沉穩而有力的出了一個詞:開炮!
随着炮長手中紅旗落下,定海艦左舷的十一門主炮第次開火,看見旗艦已經開火之後,靖海号一側的四門主炮也同時進行射擊,兩艦舷側總共隻有十五門火炮,可是這炮彈一出膛就顯出了與這個時代其他火炮的差異,首先是十五個光斑排列成一條弧線用遠比對手快的速度飛向遠方,這也是姜田抄襲的設計,在炮彈底部塗有磷制的燃燒劑,這個世界第一批六角線膛炮與曳光彈的第一次實戰就此拉開了帷幕。荷蘭人先是看到了十幾個流星般的光向自己沖來,緊接着密集的砸在了打頭的一艘武裝商船的周圍,雖然沒有一發命中,部分延時引信沒有浸濕的炮彈在水下爆炸,剛剛平靜的海面上騰起了幾道水柱,這是什麽火炮?他們不知道,這是什麽炮彈?他們也不明白,但是卻感受到了其中的危險。
“跨射!标尺不變三發急速射!”随着瞭望台上的旗語翻飛,炮長看懂了觀測數據之後聲嘶力竭地大聲吼叫起來。
李修遠不需要别人的提醒也能看得出來,這次的射擊雖然沒有打中,可炮彈的落還是不錯的,如果換到以前炮手們早就忘記聽從指揮開始亂糟糟的随便放炮了。現在短期突擊訓練的成效逐漸顯現,所有的炮位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裝填作業,等着第二次開火的命令。
相比之下荷蘭人那些臨時客串海軍的水手們就顯現出差距了,這次的射擊對他們造成了一定的心裏壓力,就是那些做慣了海盜的老水手們都不免緊張了起來,隻要自己裝填完成也不管其它炮位就搶先發射,稀稀落落的炮聲響起,因爲中國艦隊一直保持着距離所以也沒什麽戰果。
舉着望遠鏡的李修遠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這笑是自信的也是輕蔑的,恐怕他自己也想不到能在有生之年與十幾艘這樣的夾闆大船交戰還能笑得出來,但他現在就是很自信的認爲赢定了,憑定、靖兩艦的速度,在接下來的齊射之後,就将超越敵艦的隊形逆風占領t字橫頭,當然現在叫丁字的橫頭,屆時因爲逆風而導緻速度的暫時下降會讓炮手們有更穩定的開火條件,荷蘭人卻不得不冒着炮火轉向變陣,可無論他們怎麽變在速度與機動性上絕對的劣勢都會讓其永遠擺脫不了這種尴尬的局面。
兩艘這個時代最強大的戰艦再次開火了,還是十五發炮彈隻是這次變成了齊射,射擊後裝填手們飛快的清空炮膛再次塞進一顆榴彈,當所有火炮炮盾部的紅旗升起時,炮長也不等待觀測結果出來便再次命令開火。十幾秒中後的又一輪炮擊還是齊刷刷的一排炮彈,中國水兵将體力發揮到了極限,三輪炮擊隻用了不到一份鍾的時間,這是這種原始前裝線膛炮的射擊極限,感謝定裝彈藥與不大的口徑才有了這等射速,但是由于依然采用鉛彈頭,所以連續發射後的膛内挂鉛也是十分嚴重,在積累到一定厚度之後,對于射速與精度都有不的影響,所以連續三發必須進行清膛作業。
至于那艘被集火射擊的敵艦,其實在第二輪炮擊中就已經被擊中,三發榴彈分别命中了艉樓、艦舯和第一根桅杆,粗大的桅杆當時就傾倒下來,艉樓那顆也因爲穿艙而過沒起到什麽作用,真正要命的是艦舯那一發,在穿過兩層甲闆之後,延時引信終于在穿過艦體之前燒到了頭,沉悶的爆炸聲傳播開來,堅固的船身也有些顫抖,還沒等荷蘭人回過神來,第三波炮彈再次降臨……
已經沒人數着究竟有幾發命中了,交戰雙方都有些呆滞的看着沖在最前邊的這艘船,在一連串的爆炸聲中變成了碎片,李修遠一直沒搞清楚這艘船是不是敵方的旗艦,反正他排在戰列線的第一位,他現在能搞清楚的就是再次确定了姜田與他演習時放水了,或者是故意讓着自己。他知道榴彈能爆炸,也知道火藥能殉爆,這在濑戶内海時就印證過了,但這二者相結合的效果還是讓他感到心頭一跳,别是他了,就是那些在歐洲見慣了漫天炮火的戰艦艦長們,都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震撼。
這一刻不分敵我,雙方均忘記了戰鬥還沒有結束,大家還得拼個你死我活,看着徐徐下沉的半截殘骸,以及沒被漩渦卷走還在水面上掙紮的水手,所有人都明白海戰已經進入到了一個全新的領域。荷蘭人又想起了當年的往事,自己與這個中央帝國的交手總是這麽讓人刻骨銘心,他們本能的想再次逃跑,可惜他們的瞭望手忠實的履行了自己的職責,發現當那兩艘巨艦切入自己的t字橫頭時,一直在戰場外遊曳看熱鬧的六艘船以極高的速度切入了自己隊列的尾部,如果從天上看這時的雙方陣型恰好形成了一個中國漢字的工字型,而他們就悲催的被夾在了中間。
這場戰鬥的結局已經不言而喻了,荷蘭艦隊除了三艘船投降而幸免之外,其餘艦隻全部戰沉。這其中就包含了兩艘最先進的蓋倫戰艦,這兩艘荷蘭的主力艦可是戰鬥到了最後一刻,他們因爲厚實的船身沒有在第一時間就被擊沉,并且努力将炮彈射向敵人,可是中國戰艦的機動性實在太高了,每次那些比自己細長了許多的驅逐艦出現在自己舷側的時候,這邊剛剛開炮,對方卻已經駛離了火線,甚至直到自己被擊沉炮手們都沒适應這種節奏。
這還是皮糙肉厚的蓋倫船,其他那些皮薄餡大的荷蘭商船,則根本扛不住兩輪以上的炮擊,這不是因爲中國炮手訓練有素,相反這時的中國水兵們在專業技能方面還不如歐洲同行,隻是船隻、火炮在性能上的巨大優勢,才壓制住了荷蘭人的反擊,反觀中國這邊的驅逐艦分艦隊,無論是隊形的保持還是射擊的準确性都差了許多,如果不是有威海衛的老兵坐鎮,這場戰鬥還不一定是什麽結果。
當初李修遠考慮到自己這邊訓練不足,加上火力密度也不夠,所以才将六艘驅逐艦分出來組成了遊擊艦隊。自己開着定、靖兩艦吸引火力,那六艘船可以憑借着速度搶風進入上風處,無論是炮擊還是放火箭都可以打了就跑。并且定了分艦隊集火打擊一艘敵艦的戰術,用以保證能最大限度的打擊敵人。戰場的走向也和他的預料差不多,隻是新兵拙劣的戰術素養和六角炮彈穿透力過高經常穿艙而出還沒爆炸的意外情況,讓他差把持不住局勢。所以真正讓荷蘭人放棄抵抗的原因是驅逐艦分艦隊的三次火箭齊射。
荷蘭人見識過明朝的蛟龍出水,也知道中國人有一種可以連續噴火的猛火油櫃,他們對此還是比較忌憚的。但是萬萬沒想到中國人将這兩種武器結合到了一起,當幾十枚火箭帶着凄厲的尖嘯飛到敵船上空,飛濺的縱火劑與預制破片瞬間就吞噬了看似龐大的船身,置身其中的水手們,一部分被破片打成篩子血濺當場,一部分沾上了油質的燃料變成了火人,餘下的隻能驚恐的四散奔逃,這些人有些拼命拍打着身上的火焰跳進大海,還有些想撲滅熊熊大火,可這種在海面上都能燃燒的縱火劑又豈是他們能撲滅的。船上的幸存者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船變成一個巨大的火堆,然後在火藥的殉爆聲中變成零碎。
當第三次齊射成功的燃了第三艘船之後,荷蘭人最後一絲抵抗的決心也破滅了,幸存的兩艘商船本來就是打醬油的,投降對他們來沒什麽大不了的,至于那艘僅存的蓋倫戰艦,幾次被命中之後不是穿艙不炸,就是炮彈瞎火,就是爆炸的那幾枚炮彈也因爲位置問題沒能燃船上的火藥,這才能在定、靖兩艦的攻擊下存活到現在,但是甲闆上的帆具還是受到了一定的打擊,機動性與速度都降低了不少。當他們看見那六艘更加恐怖的戰艦劃着漂亮的弧線抄向自己艦尾的那一刻,誰都相信這次萬能的上帝不會再眷顧自己了,于是除了投降還有其他活命的機會嗎?至于一直跟在荷蘭人身邊的鄭泰座艦,戰鬥一開始的時候就想逃跑,看到第一艘戰艦迅速的被擊沉之後,他想起了在濑戶内海的戰鬥,此刻他也明白大勢已去,還沒等這邊開火,他就主動的投降了。
李修遠看見了桅杆上的白旗,遺憾的放下了望遠鏡,定海艦上升起了三顆信号彈,本來還在卡位的驅逐艦隻好轉個頭停止了攻擊。剛才還沸騰的戰場馬上就安靜了下來,神經緊張的中國水兵們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戰果,自鄭和艦隊消失以後,中國海軍何曾有過交換比如此懸殊的大勝?除了定、靖兩艦一開始因爲過于接近敵船而有輕微受損,傷亡了二十三人之外,驅逐艦則毫發無傷隻是有幾個笨手笨腳的新兵被砸傷和燙傷。至于敵方那擁有幾百門火炮的十一艘戰艦隻有四艘還飄在海面上,并且降下了風帆聽憑發落,除了桅杆上的白旗之外,就再無迎風飄揚的東西了……
打撈完還沒淹死的水手,控制住無心反抗的戰俘,李修遠在首裏城的王宮中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他覺得既然是鄭家自己内亂,荷蘭人再次染指大陸的計劃又一次慘遭失敗,但這次慘敗還沒有傳播出去,台灣島的鄭經也不可能馬上就想到對策,所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除了留下兩艘驅逐艦和部分水兵看押戰俘,又派了一艘驅逐艦回濟州島報信并尋找援軍之外,自己稍加整頓之後便率領着兩艘巡洋艦與三艘驅逐艦火速南下,準備一舉切斷台灣與澎湖的聯系,打鄭經一個措手不及。至于他爲什麽能膽大包天的僅靠五艘船就挑戰鄭家主力艦隊?這個問題幾乎不用想也能知道答案,在整個特遣艦隊中,上至李修遠下至一個兵,已經沒人再将那曾經威震東海的鄭家艦隊放在眼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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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評區回複:書友“好難搞的色狼名字”疑問消硝石制冰的問題,這個的确是古已有之,但是在那個時代硝石是戰略管控物資,尋常百姓很難獲得,王公貴族就算有能力這麽做也要避嫌不能儲備硝石,所以這種制冰法後來就無法普及了,我在書中也是在軍工生産中使用,所以不會有人以此來攻讦主角意圖不軌。句題外話,這種制冰方法在北方民間曾經流行過,我所居住的城市曾有一種叫“雪花落”的傳統夏季飲品,就是采用兩個不同直徑的大桶,空隙中填上冷媒,中間的桶中一般就是勾兌好味道的水,轉動桶使受熱均勻,便冷凝成類似雪泥一樣的半固體,後來這種夏季飲品由于各種電力冷飲機的普及而消失。不過在中國古代,沒有鍍錫的鐵皮桶(銅太貴鐵容易氧化),又弄不到硝石,所以才逐漸的“失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