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爲姜田發明創造的速度過快,使得還無法跟上其節奏的文官們一直沒找到機會進行反制,因爲無論他們進行了多麽周密的計劃,可是還沒等發動起來,卻又被另一件發明或是又一個新政而攪得陣腳大亂,這還不算某些因爲急功近利或是缺心眼兒單獨站出來反對的家夥,被一條條查有實據的罪名罷官下獄,這其中就有不少在某些崗位上很關鍵的官員,這些人的消失也讓文官集團很難再團結起來,通過那些出頭鳥的生動事例,大夥已經明白張皇帝早有準備,他早就收集了大量的證據,隻等着你們站出來送死。所以改革派一直提心吊膽的反撲并沒有出現,反倒是那些新政才成了真正讓人頭疼的問題,因爲文官集團在知道了硬拼不行的情況下,改爲了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并且也學會了搞群衆運動,派人在鄉間曲解新政,煽動民間的抵觸情緒,這些才是近兩年新政推廣的阻力所在。
對于這種情況,出身于人民軍隊,經曆過曠古爍今的wg,早就将發動群衆、利用群衆這套東西爛熟于胸的張韬,對于文官的這點小伎倆簡直是不值一哂。這幫人以前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現在爲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卻又依賴百姓給自己撐腰,可是他們不知道張韬經曆了最爲徹底的政治教育之後,看待政治問題的深度與角度都已經超出了這個時代太多。就連姜田這個八零後都能信手拈來的破解這個棋局,因爲在二十一世紀以前,中國的教育體系中有一個被全世界所有國家列爲禁忌的《政治》,這個課程的最核心内容,就是從曆史以及學術上分析階級矛盾并教授大家如何進行階級鬥争,換句話說就是告訴你爲什麽要革命,以及怎樣才能革命成功。就算隻是爲了升學而死記硬背的書呆子,也知道該如何鞏固一派、拉攏一派、打擊一派。隻是張韬爲了鍛煉自己培養的那些新式官員,這才沒有急于進行大清洗,可笑的是這幫人還以爲自己真的有所依仗。
“你們覺得陛下爲什麽不在乎我偶爾說說相聲?”姜田在講解政治課的時候提出了這個問題,這個課程也是現在唯一不對留學生開放的課程。
因爲張環也在聽課,所以不乏一些拍馬屁的答案,什麽陛下要與民同樂呀,什麽禮賢下士呀,什麽寬待臣子呀之類的被說了一堆,對這些答案姜田隻是微笑不語,張環也是若有所思,他才不相信自己的父皇與老師就是那麽淺薄。
心月見姜田不置可否,所以說出了自己的答案:“陛下的用意有二,其一是提升藝人的身份,先生說相聲,雖不至于令天下的賤民脫籍。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既然連皇家與朝廷一品大員都不覺卑賤,确是讓人不敢再輕視藝人。其二,藝人雖輕賤,然所涉百姓多爲民間貧苦,所見之人也是三教九流無所不包,若說書、唱戲、相聲之中對新政有所涉獵,于宣揚新政有事半功倍之效!”
啪啪啪……姜田不得不點頭三擊掌:“這就是政治之精髓,所謂國策不過就是團結大多數打擊極少數,而這個多數和少數則無一定之規,在朝堂上反對新政的人是多數,因爲官員的非法利益被剝奪了。而放到這天下之中,支持新政的則爲多數,因爲百姓的利益被放大了。現在有人妄圖蠱惑百姓而反對新政,豈不是螳臂當車殊爲可笑!”
本來還有些困惑的張環突然間有了種醍醐灌頂的感覺,身爲皇家的太子,未來的皇帝,他的根基在哪裏?就是儒家都指出人民才是國家的根本,爲了人民的利益而得罪朝中的權臣,這不正是皇權的天然使命嗎?換句話說若是哪朝哪代皇權不再能制衡官員,或是官員也不能在制衡皇權,都必然會導緻國家動蕩甚至是改朝換代,前明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看來父皇設立這政治課果然是用心良苦,這哪是一門學問,分明就是屠龍之術,造反指南!也難怪不會對留學生開放了。
張韬的手段就是那麽簡單,他不用大動幹戈的派兵鎮壓,隻是派出了軍隊的文藝兵,跑到田間地頭用藝術下鄉的形式宣揚新政,然後再逮捕幾個煽動輿論的槍手搞個公審大會,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就算逮不到幕後黑手,在這個缺乏娛樂的年代,一部新書,一出新戲就能吸引十裏八鄉的人前來圍觀,還有誰能搞風搞雨?若是某些地痞無賴用武力脅迫群衆,呵呵……那可真是嫌自己命長了。就算遇上一些家族勢力較爲頑固的地區,張韬則安排轉業軍人組團落戶在此,給當地的氏族摻沙子破壞其統治結構,并幫助該宗族中處于弱勢的家庭緻富,最終會使得千百年來無法撼動的地方宗族土崩瓦解,這一點可以參考後世的國朝。
破壞一個舊世界,你還要建設一個新世界。這是姜田和張韬講過的話,通過國朝的經驗教訓,張韬知道在自己瓦解了地方頑固勢力之後,必須建立起一個行之有效的基層管理體系,原先那種黨支部設在村一級的辦法現在無法開展,那麽完全可以通過用轉業軍人充當村官的辦法來替代。畢竟在這個對張韬的個人崇拜達到頂點的時代,新軍的任何一名成員都是皇帝最忠實的士兵,隻要張韬刀鋒所指,他們必将義無反顧的沖殺在前,所以在大面積培養出新式官員之前,這些人是最好的馬前卒。
文官集團也看出争奪的焦點必将落在未來官員的選拔上,所以已經開始着力布局今年的京闱,各個地方上還有些權利的舊官僚拼命地要在進京學子中做文章,畢竟這年頭能進京趕考的還都是原先那些八股舉人,新學在短時間内還無法普及成爲顯學。于是在科考之前,圍繞着考試指标的各種明争暗鬥就開始了。
姜田在這場風暴中有些無所事事,雖然他是數學試卷的命題人,但是文官集團知道他不可能提前洩題,再說聖旨早有明文,今年隻考一些極爲基礎的算術,所以他們并沒有急于拉攏姜田。再說因爲新式武器的裝備問題,各大将軍之間一直是争鬥不斷,誰都想盡快列裝那些威力不凡的神兵利器,所以對姜田這個發明人兼生産者盡量籠絡,僅僅是各類宴請和送禮都讓他忙不過來,就這還不算冀王無意中透露出來的拉攏态度,就連劉寶铠都厚着臉皮替自己老爹問問連發步槍多少錢一支,要是價格合理想購買一些發給府上的侍衛。
“你回去告訴你爹,若是陛下同意他私買槍支,我這價格可以商量,若是陛下不同意……”姜田撇着色狼,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你爹難道想造反嗎?
劉寶凱也有點爲難,他當然知道這件事可能性極低,可是還得耐着性子解釋:“不是我家意圖不軌,陛下允許公爵府有一支親衛,隻是人數太少,所以我爹想買點好槍看家護院。”
也不怪劉老頭活動心思,他堂堂公爵爵位才有三十個侍衛指标,也就是個警衛排。就連冀王這個親王也不過是一百人的規模,最多算是警衛連。而他劉家在全國的買賣頗多,出海貿易也是常有的事,這點人當真是不夠用的。可那一日見過栓動步槍的威力之後就惦記上這以一當十的利器了。冀王也曾流露出對此槍的興趣,不過在知道了槍支彈藥的價格之後就不再提及此事了,也隻有财大氣粗的劉家敢咬牙說個買字。
張韬當然不會讓這種槍流落在民間,就算自己裝備不起,也不能讓外人得到。所以最終這槍隻是小批量試生産便轉爲技術儲備了。生産出來的刨除殘次品之外,挑選了十支性能穩定的,鍍金兩支、鍍銀三隻,餘下的五支包銅,金槍張韬自己留下一支,送給發明人姜田一支,銀槍則給了冀王、劉均定以及科學院的宋老頭,剩下五支包銅的賞給其他有功的老将。除了這些限量版之外,還有約三十餘支合格品,張韬宣布在全軍舉辦大比武,選出槍術最高的三十人配發此槍,這些槍就成爲了軍中神槍手夢寐以求的最高榮譽。
聰明人都知道,所謂的軍事比武其實就是個噱頭,其真正的意義是,北伐已經從戰術論證、物資儲備轉換到了軍事準備階段,尤其是在新裝備層出不窮的時候,更需要大規模的演習來論證新武器的效能與使用形式,雖然說不好具體的開戰時間表,但是全天下人看着皇帝至今沒有續發的腦袋就知道,陛下北伐的決心是不可動搖的。
現代軍人都清楚戰争動員與武器研發都是十分複雜的系統工程,可這個時代的人對此就沒有太深刻的理解,最多也就是那句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所以很多人對姜田獲得一支金槍感到十分的不解,甚至是妄加揣測,畢竟此槍天下隻有兩支,雖然官方說是對發明者的獎勵,可是這不是金銀珠寶也不是绫羅綢緞,賞賜鍍金的武器在古代是十分重大的事件,一般來說就和尚方寶劍沒什麽區别,若是姜田哪天用這支槍殺了人,除非皇帝下旨查辦,否則就和皇帝親自殺人也沒什麽不一樣!那麽張韬賞賜這玩意究竟是想幹什麽?難道說真的是禦賜尚方寶劍,給了姜田生殺予奪的大權?
姜田對此也是摸不着頭腦,便借着彙報工作的機會問出了這個疑問:“自打這槍到了我家,就連府裏掃地的出門都橫着走了,還有不少人問我要不要單獨辟一間上房給它供起來!”
“哈哈哈……”張韬聽了就好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也是朕疏忽了,忘了這時代的人們對此事喜歡瞎捉摸,不過也好,就讓某些人胡思亂想去吧,隻要朕不挑明,他們就能一直嘀咕下去。”
姜田雖然明白他的想法,可是也不無擔憂的說道:“關鍵是您弟弟也隻有一把銀槍,我拿一把金的算怎麽回事,這不是擺明了讓他嫉恨我嗎?”
張韬不以爲意的搖搖頭:“他才沒那麽小心眼呢,再說朕給他的東西也不少了。”
眼見着無法說動張韬,姜田隻好換一個話題:“最近可有不少人向我打聽子彈多少錢一發,我賣給他們哪種子彈比較好?”
因爲槍械的進步,中華的步槍不再使用傳統的球形鉛彈,而是全面更換爲棗核型彈藥,後來在試驗中發現,因爲新槍的射程延長,雖然在一百五十米外仍有殺傷力,可是随着鉛彈的動能下降穿透力開始急劇降低,通過大量對比試驗發現,主要的原因就在于火藥的推進力不足,而鉛彈較柔軟,在一百五十米外擊中鋼制铠甲後迅速變形而無法破甲,若是遇上滿清白甲兵那種穿三層甲的重騎兵,除非湊巧擊中裸露的部位,否則将無法在一百米外有效殺傷,這樣一來延長射程就變得毫無意義。所以姜田必須開發出一種能有穿甲能力還必須滿足軟目标殺傷力的通用子彈,用後世的分類就是半穿甲彈藥。經過十幾分鍾的冥思苦想之後,姜田畫出了一個十分另類的彈頭造型,看上去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中伸出了一支花蕊。而這種子彈經過科學院長達三個月的頻繁試驗之後,沒有太大改動的就成爲了制式彈藥,正是這種子彈從此成爲了敵人們揮之不去的噩夢。
得益于後世各種軍事雜志不厭其煩的炒冷飯,以及官方對5.8毫米系列彈藥的宣傳,姜田這個半吊子軍迷對彈頭的各種性能也可以如數家珍的評點一番,考慮到這個時代的加工水平,以及貴重金屬的獲取不易,所以姜田放棄了高大上的小口徑彈藥,還是使用鉛作爲主要材料,并且做成了達姆彈的造型。但是爲了滿足在遠距離的穿透性,他在子彈的正中間安插了一根鐵芯,在擊中铠甲時鉛可能會被阻擋,但動能的一大部分傳到鐵芯上繼續前進并破甲,然後因爲鉛彈變形而鐵芯失穩開始翻轉前進殺傷铠甲後面的軟組織。科學院通過給一頭驢披上铠甲試驗後得出結論,該彈即便是在一百八十米依然能穿透單層甲,并對目标造成嚴重傷害,在有效射程内,除非擊中四肢,否則都可以讓目标傷重不治。而在無防護目标試驗時,使用線膛槍該子彈直接在五十米距離上将一條狗打成了碎塊!後來還是張韬覺得此彈威力過于巨大,轉爲特種彈藥隻配發神槍手用來對付高價值目标。最終定型的通用彈藥保留了中間的鐵芯,子彈卻完全變成了棗核型。
今天姜田問起這個問題,張韬才想起來栓動步槍因爲擁有膛線所以威力更大,于是他毫不猶豫的說道:“當然是全鉛的減威力版,而且每顆子彈都要有編号,彈殼要單獨回收!”
栓動步槍的在這個時代的技術難點不在于膛線加工,而是**火帽。沒有這種底火是無法生産合格的定裝彈藥,一旦管控好了子彈,那麽槍支就是隻能看不能用的擺設,恐怕那些得到這支槍的人很快就會發現這其中的奧秘,裝備這種武器的比例越大,對軍工生産的依賴也就越多,部隊脫離控制的可能性也就越低,真正有野心的恐怕還會憎恨這種劃時代的發明。張韬也想大規模換裝,可惜複雜的生産工藝加上居高不下的成本,讓身爲皇帝的他連給禁軍換裝的預算都承受不了,也就隻有少量造一些配發給神槍手了。
就在姜田還在擺弄加裝了兩倍瞄準鏡的狙擊步槍的時候,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正悄悄的襲來,使他技術宅的美好生活即将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