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他也沒辦法全身心的準備開學事宜,作爲張韬在民間試點的私塾,其實這就是朝廷不挂牌的一處學館,隻是爲了區别于禦教院,這裏的畢業生如無意外都會走上教育崗位,作爲培養科學人才的種子而灑向神州大地。禦教院的學生每年畢業的人數都不夠科學院與其他一些部門瓜分的,再說那裏的教育水平的确差強人意,所以不能承擔起培養教師的重任,于是在姜田這一批學生中,除了一些來攀交情的權二代們之外,就數來此深造的科學院研究員與禦教院教師最多。等姜田拿到最終的報名人數的時候,發現自己原先安排的教室根本就裝不下這麽多人,好在這裏邊的水平參差不齊,提前采取分班制也是不可避免。俗話說師傅有事弟子服其勞,于是那仨纨绔加上被抓差的吳遠四個人,就是組建學校的第一批班底,這裏邊尤以色狼最爲賣力,沒辦法一時頭腦發熱差點給自己找來天大的麻煩,現在不好好表現一下怎麽行。..
眼看着打掃幹淨并且桌椅擺放整齊的教室,宋懿很滿意的點點頭:“還别說,倚紅樓已經沒有一絲脂粉氣了,僅僅是看着教室就能讓人感到沉穩。”
“此話謬矣!”吳遠笑着搭茬:“事在人爲,這裏之所以不再有那靡靡之感,全賴先生正氣使然。”
如果是外人說這句話,大夥都會認爲這是在拍馬屁,可是說這話的人是吳遠,并且姜田還不在這裏,所以衆人都知道這算是有感而發。畢竟姜田的爲人他們是很清楚的,别看外邊總有些流言蜚語但是唯獨他們很清楚,姜田每天光是應付那些科研任務都忙不過來,一個月中能在家裏待着的天數不超過十天,你說就算一群美人天天等在這裏望眼欲穿,也沒這個機會投懷送抱啊。
其實田虛海和劉寶铠這倆人還有點小心思,自從知道姜田并沒有将自己的心上人收房之後,他們不可避免的要産生一點幻想,再說大戶人家互送美婢也是常有的事情,關系親近的,哪怕是自己的小妾也有送人的先例,就算被姜田占了先,可也不是沒有機會啊,所以這倆人最希望姜田是個正人君子。
田虛海這時想起了從自己父親那裏聽來的消息:“聽說從今日起,先生每日都要到内閣同幾位尚書商讨國事,那這授課的事情怎麽辦?”
宋懿聽了隻有搖頭苦笑:“陛下給出了個主意,讓我先将開頭容易的東西講給你們聽,剩下的等先生回來。”
另外仨人互相看了看,他們知道一有研制的工作,宋懿就寸步不離的圍着姜田轉,自然也會近水樓台的學到不少東西,可是沒想到他竟然已經能爲别人講課了,那爲什麽還來這個私塾?
吳遠最先琢磨過來,然後若有所思的看着宋懿:“德馨所言……難道說這課本上的東西連你都沒有完全學會?”
宋懿點點頭:“學到的東西越多,才越覺得自己無知,我當初抱着課本一口氣從頭看到尾,除了開篇幾章還能有所領悟之外,後邊的完全猶如天書一般,就是去找先生解惑,他也是笑而不答,說以我現在的學問是無法聽明白的,隻有循序漸進才能有所斬獲。他還說若是真能将這幾本書學會,那天下間除了他之外,就無人可與諸君相比了。”
另外仨人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們也曾經好奇的翻看過,的确猶如天書。但是沒想到姜田竟然會給這幾本單獨印刷的教材給出這麽高的評價,如果說以前在禦教院裏學到的東西算是縣學、府學一類的檔次,那麽他這裏就可以算是國子監了。難怪陛下能批準堂堂的朝廷大員去開個私塾,他是真的知道自己這個師弟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指望着能多培養點徒子徒孫,好替代掉那些儒家官員。
現在的姜田也是滿心的郁悶,這大明朝雖說已經完結了,可這内閣扯皮的毛病還是沒有改,自己剛剛拿出即将發行的樣币,就遭到了各種各樣的刁難。從花紋太繁複不易鑄造,到用料太講究國庫負擔過重,再到民衆識字率不高,上邊的文字可能沒人認識等等……
“以前大家用銅錢和散碎銀兩的時候,誰還沒事帶着一杆秤啊?那麽麻煩的貨币都能使用,這種精工細作重量一緻的銀元反倒不如元寶了?”等這幫人總算是提完了自己的意見,姜田實在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這海外的銀币你們也見了,估計各位手中可能也有點存貨吧?不就是我做的比他們含銀量高一些嘛,這有什麽了?”
戶部尚書曹陌一聽就急了:“高一些!姜大人是在開玩笑吧,這佛郎機的銀元才含銀七成,您這銀元足有九成!若是人家用那便宜貨在民間換購銀元,有多少都不夠賠的!”
姜田看着這老頭有點發愣,你說他是真的不懂還是在裝糊塗?民間的百姓别的不知道,銀子有多少會不知道嗎?你拿着價值不高的錢來換,會有一比一的比例嗎?不過姜田轉念又一想,自己如果直接就這麽問,估計這老家夥巴不得将話題扯向别的地方,自己還是不能讓對方得逞比較好。
“曹尚書所言甚是。”姜田計上心來嘴角挂着微笑:“爲了防止這種事情,所以同時要推廣一套貨币彙率體系,每當夷人拿着不純的銀錠或是銀币來中土,必需先要在海關換成咱們的銀元,這彙率就以他們的貨币成色與咱們的進行換算,因爲我做的銀币含銀九成五,對外就可以按足銀計算,這其中至少還有半成的利潤啊!”
在後世除非你拿着美圓或是一些地區性的硬通貨,否則到哪去也是要先換當地貨币才能再消費,隻是現在世界通用金銀等貴金屬,所以在交易體系中銀元的地位不可撼動,既然都是銀子,不管你在上邊刻上什麽花紋,那它也都是可以進行結算的貨币。隻是現今東南亞流通的銀币中,不管是哪個國家的貨币大多都是七成白銀三成的鉛,這的确是和足銀無法相比,若是再和姜田試制的那種特殊銀合金比較高下立判。
不等還在想什麽是貨币彙率的幾個老頭回過神,姜田繼續說到:“就以這種二十五克重,俗稱半兩的小銀元來說,差不多是過去一兩的七成,也差不多是夷人銀元的九成左右,所以我們完全可以按照一枚半兩錢換一枚半佛郎機銀币的比例執行,又因爲咱們自己知道這其中還有五分不是銀子。也就是說每換一枚咱們就多賺五分!”
“這西夷就那麽好糊弄?”說話的是内閣首輔甯焦:“他們就不會自己稱重?”
姜田又笑了:“甯大人可别忘了,咱們這錢工藝精湛花紋精美,就是這手工錢也值五分了。”
甯焦還是不滿意這個回答:“我剛才就說,你這錢鑄造不易費工費時,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回姜田笑的更開心:“甯大人有所不知,這錢不是鑄造的,而是壓制的,若說費錢,也就是費個機器的添置費,剩下的幾乎沒有成本。”
“壓制?”工部尚書廖遠聽了一皺眉頭,本來這種會議他就是個打醬油的,但是提到了自己不知道的鑄币方法就不能再沉默了:“姜大人可否說說何爲壓制?”
姜田隻好簡單扼要的跟這些人提了提沖壓的原理:“綜上所述,隻要是原料和人工充足,一台沖壓機一個時辰能制作二百四十枚硬币,若是工人熟練這個數字還能翻番,而一台沖壓機的價格也并不昂貴,相比過去隻能用一次的泥模鑄造可算是省事又省時。”
還别說,人力沖壓機在姜田迄今制造過的機器中算是最便宜的,因爲結構簡單外加原材料普通,除了合金鋼的模具之外就沒有貴的東西,當然前提是你要有厚度均勻的銀闆,否則沖壓下來的東西要麽缺斤短兩字迹模糊,要麽就會因爲厚度太大人力壓不下去。那幾個隻爲了反對而反對的人自然沒了話說,他們沒想到姜田悶在作坊裏就是爲了造出這種東西,一個時辰要是能制作三百個銀元,那用不了幾個月就能将銀元裝滿國庫。
曹陌似乎還會想抵抗一下:“你這銀币雖說精美,可也用不着連邊緣都有這麽多花紋吧?再說最重的銀币隻有一兩……也就是五十克。若是今後天下都用這種錢交稅,那這存放似乎也不太容易吧?”
姜田心想嫌占地方?以前用元寶的時候也沒見你嫌那玩意造型太另類:“此事好辦,用厚紙每五十枚卷成一卷,放在箱子裏絕對比元寶占地小。再說此銀元就是因爲這些花紋才值錢的,尚書大人想必不希望收上來的錢全都縮水的小了一圈吧?有了這些花紋在,隻要收錢的時候看一眼就能避免鑿邊盜銀的情況,就算要收下那種錢,也是按價折算,這反倒是比過去的碎銀子和元寶要準确的多。”
這夥人這才明白人家是有備而來,自己能想到的問題人家都已經有了解決辦法,再說這錢看着的确是漂亮,加工還不費事,還有什麽理由阻止新錢流通?就隻因爲裏邊的銀含量太高?别忘了自己以前買東西的時候,若是被人找零給了幾塊碎銀子,那可是嘀咕着不知道成色幾何啊!
一直在打盹的張韬突然發話了:“既然諸位對新币沒有問題了,那朕就下旨加緊制造此物,力争三年内在全國普及。”
感情這皇帝一直在假打盹,他們也的确是沒有反對的理由了,所以這條通過了。可是此時誰也沒想到,正因爲這些銀币的質量太好,所以各國的商人在換掉手中的西班牙、荷蘭等國的銀元之後,并不會急于将手中的中華銀元花掉,他們要麽是留待下次交易的時候使用,要麽就是拿回歐洲當寶貝似的存起來,所以中國的銀币發行量一直都很大,可國内的缺口就是不能堵上,最後反倒促成了中華貨币變成了全球結算貨币。那些西班牙從美洲運來的白銀幹脆也不鑄造成銀币了,而是直接将銀錠拉過來換中華銀币。
見貨币樣本通過了審查,姜田疲憊的翻開幾個記事本:“我們現在讨論一下關于銀本位貨币體制向銀币本位改革的基本問題……”
又是一大串的新名詞,什麽叫銀本位,說白了就是國家财政以及各項收支都按照銀兩的價格計算,而銀币本位顧名思義就是将原本統計單位中的兩換成了元,這看似好像沒有什麽區别,卻是金融體系建立的關鍵一步。
“衆所周知,自打前明正德年間開海禁通商,這佛郎機人仗着南美的銀礦是大量的向咱們這運,換走了無數的瓷器和絲綢等物,所以國内銀價節節走低,但是鑄造成銀币之後,由于衡量其價值的不僅是含銀量,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咱們完全可以用一萬兩純銀造出一萬枚以上的一兩銀元,而不用擔心白銀波動造成的貨币不穩……”
姜田又侃侃而談的從貨币儲備說到通貨膨脹,或者暫時發生不了的通貨緊縮,還有就是爲了紙币成爲主流而進行過渡,但是說别的其他官員也許隻能是聽衆,但說到紙币則是一個個深惡痛絕,大明的寶鈔曆曆在目,那種紙貨币就是個笑話!于是姜田又得耐着性子跟他們說說貨币超發的問題,等這些都說完,一上午的時間也就結束了,别說是那些老頭神态複雜,就是張韬都沒想到有這麽多的彎彎繞。
“其實也沒什麽,後世那些理财宣傳中很多都有金融類知識的内容,若是想讓自己的存款跑赢物價上漲,不少人都要剜空心思想着如何投資,所以知道點這種知識并不能讓人驚奇。”被迫留下了吃工作午餐的姜田和張韬仔細的說明:“大明寶鈔的失敗就是朱元璋過量超發造成的,并且就連官府都不承認這種東西,你說印多少不都是白搭嗎?”
随着姜田的講解,張韬終于搞明白了什麽叫貨币超發,顯然用白銀做硬币不會有這些煩惱,民間的一些銀莊、票号甚至都可以參與到兌換的活動中去,慢慢地人們相信了紙鈔的面值之後,就等于打好了将來全面改用紙币的底子。若是世界主要國家也承認了紙币的購買力,那不僅是爲向着金本位過渡創造了條件,同時還能使用各種金融手段爲杠杆大肆的掠奪世界的财富。沒經曆過金融危機的張韬聽得直發愣,他很難想象出那些所謂的銀行家、金融家們,隻是利用了一些金融手段,就能讓一個小國徹底破産,更想不到僅僅是這些人就攫取了世界上大部分的财富,更想不到世界通用貨币裏邊的貓膩簡直讓人膽戰心驚。
“這就是現實!”姜田也同樣感歎于這個職業的光輝前景:“美國人在二戰後靠着操縱金融,幾乎控制了半個世界,剩下的半個就是完全不聽話而且還有可能瓦解自己的意識形态敵人,放在這個世界裏,偉大導師們都還沒出生呢,所以我們有着大把的機會,用相對和平的手段來征服世界。”
姜田的期望是很美好,但是這個過程絕對不是一兩代人就能完成的,所以張韬是看不見夢想實現的哪天了。但是爲了迎接那一天的早日到來,他還要先組建一家中央銀行,以便爲将來的金融體系服務。
和一幫老頭扯皮拌嘴的忙了一個上午,姜田開始懷疑張韬是故意将自己拉出來做擋箭牌的,可自己畢竟也隻是半桶水的能耐。剛才皇帝前輩剛剛有意要他接手中央銀行,姜田腦袋立馬搖的和撥浪鼓一樣。這和制造機器不同,裏邊抽象的東西實在太多,自己不是這個方面的專業人員,真要是當什麽中央銀行的行長,隻會給國家造成無可估量的損失。再說現在雖然不會産生多複雜的金融活動,但是連股票都沒買過的姜田還是本能的拒絕了這個任命。
摸着自己新剃的頭,還好那個禦用的理發師有兩把刷子,沒有将大好的發髻剃成革命黨造型,可是也無法和後世那種随心所欲的發型想比,除了清爽了不少之外,姜田反倒感覺腦袋輕飄飄的有點别扭:“就算要強調我是帝黨,也沒必要真的理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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