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玲珑絕對沒有老爺所想的那般不堪,隻是……”聽了姜田的疑問,心月是yu言又止:“唉……我們這些苦命的女子……”
她本來是靠着一種本能的反應湊到姜田身邊,真和他聊上幾句之後卻又暗自神傷去了。這讓姜田不由得想入非非,你說sè狼已經跑來要人了,那另一個觊觎美人的家夥也快登場了吧?不過這人至少還有點讀書人的矜持,不會如同劉寶铠那般直接。田虛海最近很煩悶,自從知道了姜田和皇帝是同窗之後,他老爹就一直逼着他去攀交情,可是儒家子弟的那份自傲讓他實在是不想和姜田有什麽瓜葛。不然就會有一種背叛名教的負罪感,但是今天他不得不強顔歡笑的走進燈草胡同,聽說姜田要讓全倚紅樓的人都脫籍之後,他知道再躲下去就弄巧成拙了。
“學生來的遲了,先生莫要怪罪!”一進門他就擺出一種悔不當初的表情,就好像這幾天不露面真的是有天大的難事一般:“還好吉人自有天相,先生與陛下能在這京城之中重逢,想必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随便的客氣了幾句之後,姜田心想我早就猜出你要來了,好在你和sè狼沒有同時到達,否則一文一武集體組團來我這裏要女人,這要是寫進史書之中可算是後世津津樂道的一件奇事了。
“懷古賢弟說的哪裏話,我和德馨與意堅都說過,你我之間還是以兄弟相稱爲宜,朝堂上的事情就不要影響到咱們的交情了。”隻要對方不開口,姜田也樂得裝傻,胡扯呗,反正就是不提人的事情。
他不提田虛海可着急了,雖然不知道脫籍的事情是真是假,但是隻要心月還是他府中的下人,這危險度就提高了幾倍,尤其那個女人還是個迷戀科學的怪才,這倆人要是朝夕相處ri久生情,還有他姓田的什麽事?
“學生此來一是向先生賀喜,另一件事就是聽說閣下要遣散這裏的下人?”
姜田在心中歎口氣,用得着那麽委婉嗎?扯了半天皮一點正事沒說,好不容易說到了正事,卻又一副悲天憫人激賞我仁義道德的表情,還真沒有sè狼那般幹脆。
“賢弟就直說吧,你可是想問我怎樣安排心月姑娘?”
被人點破心事之後,書生的臉上有點挂不住了,可一想到那個光彩照人的臉龐就隻能強顔歡笑:“這個……牧華兄說的不錯,在下卻有此意。”
“不瞞你說,剛才意堅才從這裏離開,他是爲何而來也不用我多說了,所以我也同樣告訴你,我已經答應過阖府上下,幾ri之後必将還他們ziyou,所以心月是否願意跟你走,這不是我所能決定的,要看人家姑娘願不願意。”
田虛海沒有想到還有比自己更着急的,不過擡出公爵府壓人也是題中應有之意,看來他小公爺沒能抱得美人歸,想想也是,那玲珑一直心高氣傲就從沒有給他過好臉sè,眼看着脫籍在即怎麽會答應委身于公爵府做個侍妾。至于心月會不會答應自己這也不好說,她屬于那種和任何人都能暢談的類型,但是内心卻被嚴密的包裹起來,究竟是怎樣想的很難猜透。
他剛想接口再探聽幾句,就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一身仆婦裝扮的心月站在那裏看着這倆人。
田虛海急忙站起身,剛想說話卻被對方打斷了:“田公子的心意小女子心領了,卻不知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姜田一看自己就别當電燈泡了趕緊閃人吧,于是也站起身:“你們聊,我先……”
“先生莫急!奴婢之事無不可對人言。”心月急忙阻止了姜田,然後又轉頭看着田虛海:“田公子,若是賤妾進入你們田家,可有人會嫌棄妾出身卑賤?若是将來家中長輩逼着你休掉妾身,你可願爲我放棄家業?”
田虛海呆呆的看着心月,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無論自己怎樣喜歡這個女子,她終歸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爲了家族爲了順從長輩,休掉一個從良的ji女又有何不可。但是他敢說出口嗎?當着心上人的面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那麽騙一騙她又如何?這個聰明非常的女子真的會相信嗎?在想想身邊這個姜大人,他可是爲了一個小丫環敢抗旨出走的,雖說被陛下抓了回來,他還心甘情願的還給那些賤人ziyou,讓他們有機會堂堂正正的做人。難怪心月會問出這個問題,其實誰都知道所謂的才子佳人都隻是開頭很美好罷了,結局究竟如何又有幾人知曉、幾人在乎。
等了一小會,看對方還在那發愣,心月很平靜的開口了:“公子答不出來嗎?奴婢雖落魄于青樓,卻也知道終身大事不可兒戲,你我身份懸殊妾身不敢高攀!”
又一個人失魂落魄的走了,茶館裏的茶客們并不知道這一前一後的兩個公子哥究竟來幹什麽,可擋不住他們的各種八卦猜測,你想倚紅樓以前是人聲鼎沸,各路貴人紛至沓來,誰沒幾個相好的在裏邊。這下全都便宜姜秀才一個人,難保不會有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上門。可是你們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人家姜大人可是當今萬歲的師弟,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太子少保,将來前途不可限量。你們算個什麽東西也敢登門?總之坊間都在流傳着無數個版本,每個版本裏都有那麽一個不開眼的傻東西和姜田強美人,然後都被英明神武的姜大人用各種手段打發出去。制造這些一謠言的人可能沒有惡意,就是八卦jing神作祟想找點樂子。對于休閑生活匮乏的古代來說,編造和傳播這類謠言也算是人民群衆所喜聞樂見的娛樂活動。
姜田沒工夫管這些,對于心月質問田虛海的話他作爲唯一一個目擊者,并沒有對其他人透露。他能理解心月的心情,身爲一個古代的ji女,他們最好的結局無非就是有人在她們人老珠黃之前收爲小妾,至于名分、人權之類的東西想都不要想。也許尋常人也就認命了,可心月偏偏是個另類的才女,無論是自尊還是别的什麽東西,都不允許她像個物品一樣被交易,若是沒有碰上姜田,很可能幾年後便會上演紅顔薄命的悲情戲碼,隻是現在一切都有了不同的可能xing。别看劉寶铠和玲珑是在私下裏交談,估計那個sè狼也是被類似的問題給難住了,他劉家不僅是個世襲罔替的公爵,而且還是個正經的回@族,雖然按照教義他們取多少老婆都行,可朝廷給的诰命指标就隻有一個人,再說誰讓他們家備受關注呢,全國的穆@斯@林都在看着他們,就算要取妾也得是個回@族或是其他同教的民族,她玲珑就算再受寵到頭來也隻是個陪房的丫頭,所以拒絕sè狼的一片真心也是情理之中。
安排好家裏的事情後,第二天姜田穿上那身嶄新的大紅公服,直奔皇城之中的宗人府而去。因爲是在宮牆之内,姜田穿着這身拉風的衣服也沒多少人側目,憑着皇帝給的象牙腰牌,除了**之外幾乎沒人阻攔他。隻是這宗人府現在就是個空殼衙門,皇帝的本家死的死散的散,眼下還沒有找回全部的親族,所以這裏平時除了幾個灑掃的太監之外就沒人來,就算将來皇親國戚多了,大部分的工作也是禮部代管,最多也就是冊封皇子、公主的時候用得着這裏,至于對皇族的教育與管理工作,也有其他部門接手,所以嚴格的說這裏就是一個大牌皇親養老的地方。
原本隻是想簽個到點個卯,被人問起來也算是走馬上任了,沒想到冀王卻恰巧正在這裏辦公,對于這個官職爲經曆下屬,他也是很感興趣的,自己那皇兄可是輕易不對某個人贊賞有加,唯獨爲了姜田不惜上演一出“蕭何月下追韓信”,自己也見過那個被人捧上天的望遠鏡,效果确實不錯,用到戰場上絕對是堪比大炮的利器,隻是就算如此也不至于受到這般看重吧?所以他就有了親自會會姜田的想法。
“微臣拜見冀王殿下。”來到書房之後,姜田不情不願的行跪拜之禮。沒辦法人家是個親王,禮儀待遇僅次于皇帝。
“姜大人請起。”
站起身的姜田偷偷的打量了一下,發現對方也在觀察自己,倆人就這樣互相掃視了幾秒鍾,誰都忘了該幹點什麽。姜田是吃驚于這位冀王的面相,好一個标準的儒将,雖然面容算不上俊秀飄逸,但是一見便知是個飽學之士,且多年領兵打仗培養出來的威嚴又不同于文官,自有一份凜凜殺氣。至于那位冀王則在感歎姜田的年輕,他早就知道這家夥還沒有二十歲。可親眼見到之後卻又覺得看不出一絲年輕人的稚氣,說他是少年老成吧卻又對不起這玉樹臨風的修長身材,也就是容貌上普普通通,否則還不得迷死這滿城的懷chun少女。
腹有詩書氣自華,兩個在各自領域裏堪稱專家的人自然有種不同尋常的氣質,反倒是姜田眼神中那種平和與淡然更讓張乾這個王爺好奇,他也算是閱人無數,滿朝文武誰見到他不是畢恭畢敬,軍中的那些老家夥看見自己也都是敬畏萬分,怎這個年輕人卻好像渾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更沒有對赫赫權勢的絲毫恐懼。聽說他跟皇帝說話都有些沒大沒小,看來這并不是在輕視自己,而是天生的不知敬畏爲何物。隻是這麽一個交鋒,張乾就放棄了原先的打算,他知道這個小子不是那種吓唬兩下就能屁滾尿流,安撫幾句便會感恩戴德的尋常人物,更不是深藏不露城府極深的老油條,因爲那種人會在自己面前表演一番,至少也要看上去服服帖帖心驚膽戰。
“姜大人,聽聞你要遣散府中奴婢?”
姜田心想這話傳得夠快的,昨天剛說今天你就知道了:“正是,在下确有此意。不知是否觸犯了朝廷規矩?”
張乾搖搖頭:“既然是賞賜于你,何去何從全由你一人決定,本王隻是好奇你爲何如此行事?”
既然沒壞了規矩就好,姜田暫且放心了:“不瞞王爺,恩師在世之時常對我言,一個人呱呱墜地,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出身,他們何錯之有?就算其祖上或有大jiān大惡,隻要教其向善以史爲鑒便可,何苦累世追索?再說孔夫子尚雲:有教無類!若是其中有那經天緯地之大才,豈不明珠蒙塵讓國家錯失棟梁,故而下官不敢不尊恩師教導。”
姜田的師傅就是皇帝的師傅,把這麽個帽子扣下來,誰都無法再較真,冀王還是點點頭,接着勉勵了他幾句,說科學院那邊更需要他,不用他挂牽宗人府的公事,便放他走了。等姜田離開之後,冀王張乾便陷入了沉思,自己那哥哥也不時的流露出人人平等之類的話,看來還真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但是這個神秘的老家夥究竟是誰,爲什麽以前從沒有聽說過?若不是突然間冒出個師弟,難道皇兄打算一直隐瞞下去,而且當年那個隻知道吃喝piáo賭的哥哥轉變之大,令自己這親弟弟都瞠目結舌,明明是個不學無術的,轉眼間成了風頭無二的才子,難道說這都是那個師傅教出來的結果?這個神秘的人物究竟用了什麽法子,讓潑皮般的大哥脫胎換骨的?這些疑問他一直都埋在心裏,以前是因爲國家動蕩戰亂頻繁,他沒工夫去想這些,現在則是要維持皇家的威嚴而無法深究這些,本想通過這個姜田挖掘點内幕,但是很明顯這個人的秘密更多。離開自己皇兄之後,這個人究竟是怎樣輾轉流落到北方,皇兄領兵進京的時候,北地已經是糜爛不堪,他一個行将就木的老人爲什麽隻身北上?又将一個讀聖賢書有着秀才功名的年輕人收歸門下,
不去管糾結着的冀王,姜田出了宮門之後又馬不停蹄的坐上車趕往科學院,現在哪裏一直都是占用着國子監的院子,所以去一個衙門就等于在兩個部門工作了。再說現在的國子監裏隻有爲數不多的監生,其實這個國家職業學院的位置正在逐漸被新興的禦教院給替代。
“你來了!老夫還以爲會拖上幾ri呢。”宋老頭的最高學曆也隻是個舉人,在大明官場混的并不如意。多年的基層工作讓他也沒那麽多酸文假醋的東西,看見姜田之後更像是看見了自家孫子般的随意:“我已讓人騰出一屋,算作你的公房,還缺什麽自己去讓人尋來。”
姜田跟他說話就省事多了,看在宋懿的面子上這是個長輩,便不好擺出公事公辦的嘴臉:“老大人費心了,不知晚輩該幹點什麽?”
“陛下令你研制鉛活字,你便自己看看該如何着手,這鉛活字我們以前也鑄造過,可是都不堪用,西洋也沒聽說過用鉛鑄字,所以該怎麽幹隻能你自己想辦法。”老頭到現在都不明白爲什麽皇帝和姜田都認準了鉛能造字,在他看來鉛這種東西的軟硬程度天生就不是那塊材料,要不然也不會使用銅活字了,甚至他有時候還覺得讓姜田這種全能型人才幹這種工作,簡直就是一種浪費。
“那國子監司業之職不知該如何?”
“監中卻有一些監生,不過他們的功課就不用你cāo心了。”
本來就是,那些監生至少也是個舉人,讓一個秀才當他們的老師簡直就是一種侮辱,不過現如今誰都看出來儒學不好混了,他們也在糾結着該不該學校長宋應星那樣,改行幹點别的。
老頭話鋒一轉又說到:“你也知道禦教院也開設在這國子監之中,若是還有餘力不如去那裏幫幫忙?”
聽口氣似乎是在商量,姜田也知道那所謂的禦教院教員的能力實在是不敢恭維,而且仔細一分析就能看出來,皇帝的意思明顯是要讓禦教院這種變相的現代學校逐漸替代國子監,那麽所謂的國子監司業其實就是禦教院分管教學的年級主任,所以這算是自己的分内工作。要不然那個穿越皇帝吃飽了撐的讓自己在國子監兼職幹什麽。
想通之後姜田隻能抱拳行禮:“下官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