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崔呈秀的家。
作爲都察院的後起之秀,所有人都覺得崔呈秀是都察院中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甚至很快就能夠坐到都察院左都禦史的位置上。
崔呈秀也是這麽想的,他覺得自己會有美好的明天,會順利拿下督察院左督禦史的位置,成爲新晉的朝廷大員。
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可以謀求外放,不出意外能做到總督的位置;即便是不外放,混一個六部尚書也沒問題。
想到這些,崔呈秀的心裏面想不美都不行。
兩碟小菜,一壺燒酒,這就是崔呈秀晚上的慶祝了。
“老爺,魏督公派人過來了。”老仆人來到崔呈秀的面前恭敬的說道。
“魏督公派人來了?”聽到這話之後,崔呈秀遲疑了一下,随後說道:“這麽晚了,應該是有什麽事情。把人帶到書房來。”
“是,老爺。”老仆人答應了一聲,轉身就去接人了。
時間不長,一個白面的小公公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見到崔呈秀之後,躬身說道:“見過崔大人。”
“公公客氣了。”崔呈秀連忙說道,并且伸手做了一個虛扶的姿勢。
等到小公公站起身子之後,崔呈秀這才繼續說道:“小公公今日過來,可是魏督公有什麽吩咐?”
“回崔大人的話,的确是幹爹有事情交代。”小公公說道:“幹爹說了,你準備的那些東西可以拿出來,帶着你的人好好參奏一番。如果這次能夠把事情做好,你就能再進一步。都察院的左督禦史朱同蒙裝傻充愣,陛下已經對他不滿,現在該到你進位的時候了,所以要好好的把握住機會。”
“請公公回去帶我多謝魏督公,同時還請小公公上複魏督公,就說我一定把事情辦好、辦得漂亮,絕對不讓魏督公失望。”
“崔大人放心,您的話我一定帶到。”小公公笑着說道。
“如此就有勞公公了。”崔呈秀也笑着說道,同時伸手從一邊拿過一根金條直接塞到小公公手裏面說道:“一點心意,算是謝謝公公了。“
小公公也沒客氣,伸手把金條收到了袖子裏面,說道:”如果崔大人沒其他的事情,那咱家就告辭了。”
“我送公公。”崔呈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笑着便往前送了幾步。
小公公也知趣,知道不能夠讓崔呈秀真的把自己送出去,于是便說道:“已經送出這麽遠了,崔大人請留步,這就走了。”
崔呈秀目送着小公公離開,眼中興奮的神色再也掩藏不住了,終于到了有用武之地的時候!
轉身回到屋子裏面,崔呈秀伸手招呼老仆人,直接說道:“給我磨墨,我要把之前寫的題本再抄寫一遍。”
事實上,關于題本的事情,崔呈秀早就準備好了,隻不過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遞上去。
現在機會終于來了,題本可以遞上去了,崔呈秀自然不會把以前的老題本遞上去,而是重新抄一遍,看起來就像新寫的。
一切的一切都要小心謹慎,絕對不能夠出任何的纰漏。
第二天一早,這份題本就被送進了内閣,随後轉了幾道手就到了朱由校的手裏面。
同時,崔呈秀遞題本的消息也傳了出去。
畢竟題本這種東西,就像是穿過漏勺牆的疾風一樣,根本什麽都擋不住。
朱由校看着手中的題本,滿意的點了點頭,笑着對站在不遠處的魏忠賢說道:“這個崔呈秀倒也不錯,算是一個人才。”
這份題本,崔呈秀顯然是下了大功夫的。這上面彈劾了當朝的勳貴和勳戚。
其中重點彈劾了西甯侯,或者說是彈劾了西甯侯府,言辭也十分的苛刻。說這些人世受國恩、不思還報,肆意揮霍祖上的功勞,這也罷了。可是欺壓良善、侵奪土地,開設賭場、青樓大肆斂财,實在是有損朝廷名聲。
崔呈秀奏請朝廷,希望朝廷能夠嚴懲不法的勳貴和勳戚。而這個嚴懲,那就要從西甯侯開始。
朱由校看着這一份奏折,都不由得感歎。
不得不說,這個崔呈秀真的會選人。
首先,西甯侯這個爵位不低,侯爵僅次于公爵。其次,這個西甯侯這麽多年了,就是一個安安穩穩的勳貴,家族雖然還算是繁茂,但是在軍中沒有什麽實力,也算不上有什麽力氣。
即便是真的廢了西甯侯的爵位,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動了一個侯爵,可以用來震懾。如果有什麽意外需要放他一馬,也好進退。
可以說崔呈秀選這個人是用了心的。
朱由校看着身邊的陳洪說道:“内閣給的意見是詳加調查,讓大理寺和刑部也派人去吧,東廠和錦衣衛也跟着,都去看看。”
說完這句話之後,朱由校把題本遞給陳洪,說道:“讓司禮監批紅之後送内閣吧。”
“是,皇爺。”陳洪連忙答應了一聲,雙手捧着題本走了。
站在不遠處的魏忠賢心裏感歎,這西甯侯還不得被吓死?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也就算了,現在連錦衣衛和東廠都要去,不得不說單單這個架勢都能吓死人了。
不過魏忠賢也知道,皇爺這麽做,根本就不是爲了西甯侯。
說白了,皇爺這就是在殺雞儆猴,西甯侯就是那隻雞,其他的勳貴和勳戚就是那隻猴,爲的還是納莊田稅的事情。
現在外面鬧得沸沸揚揚的,魏忠賢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昨天英國公進宮了,請納莊田稅,據說皇爺并沒有同意,爲此還和英國公吵了一架。
吵架的具體内容也已經流傳了出來:英國公覺得陛下是在辜負臣心,陛下是覺得祖宗規矩不能改,而且不能夠與民争利。
這件事情魏忠賢知道得很清楚,原本以爲會不了了之,沒想到現在就有了變化。
他原本還覺得有些奇怪,現在就不奇怪了。隻要今天的消息傳出去之後,恐怕很多人的心都會慌了。
事實也正如魏忠賢所想的一樣,消息傳出去之後,大家還真的就心慌了。原因也很簡單,西甯侯這樣的人都要被收拾了,那些不如西甯侯的人呢?
即便是某些比西甯侯地位高的家夥,那心裏面也是沒有底。
更重要的不是勳貴這邊,而是那些勳戚。比起勳貴來,他們心裏面就更沒有底了,原因也很簡單,他們可不是世受國恩的人。
如果勳貴挨收拾了,或許還有人求個情,畢竟人家祖上也是爲大明立過功,也是爲大明出過力的,人家家裏面還有丹書鐵卷。
要知道,爵位這種東西也是有等級的,這是從太祖皇帝時候就定下的規矩,功臣給鐵券,封号四等。
佐太祖定天下者,曰開國輔運推誠。從成祖起兵,曰奉天靖難推誠。餘曰奉天翊運推誠,曰奉天翊衛推誠。武臣曰宣力武臣,文臣曰守正文臣。
那些勳貴,大多都是前兩者。至于勳戚,你們家的人在的時候,地位自然沒的說,比如弘治皇帝皇後張家,那在位的時候張家是何等的嚣張跋扈,風光一時無人。可是後來呢?
正德皇帝沒有子嗣,嘉靖皇帝繼位之後,張家就差滅門了,死都差不多了。
現在皇帝要整人,會拿誰開刀?
那些勳貴不好動,勳戚還不好動嗎?
這些人怎麽可能心不慌?于是又開始挖門盜洞的找路子,無數人湧向英國公府邸;同時也有人開始上題本大表忠心。
英國公的府邸。
張維賢正在和兒子聊天。
放下手中的茶杯,張維賢笑着說道:“看到沒?這就是當今陛下的手筆,這一下全都老實了吧。”
“父親,您是說崔呈秀做的事情是陛下授意的?”張之極有些疑惑的問道。
“授意?”張維賢冷笑了一聲,語氣之中帶着嘲諷的說道:“誰不知道那個崔呈秀是什麽人,那就是魏忠賢的一條狗。好歹也是都察院的文官,一點骨氣都沒有。他上這份題本,那肯定是出自魏忠賢的授意。”
“至于魏忠賢爲什麽這麽做,那還不簡單嗎?就是爲了顧寵巴結陛下呗!再說了,做到魏忠賢這個程度,還用得着陛下去授意?陛下什麽都不用說,他們就會把事情做好。不然你以爲那些太監爲什麽能夠那麽得寵?就是因爲他們能辦事、會辦事。算了,不說他們了,這一次怕是他們又要再進一步了。”
“内閣那邊能看着嗎?”張之極有些遲疑的說道。
“你真以爲内閣那幾個老家夥是什麽省油的燈?你就看着吧,這件事情沒有沒完,魏忠賢想從這裏面撈一筆好處,但沒有機會的。文官那邊肯定很快就會出手,不過跟咱們沒關系。”
張之極點了點頭說道:“西甯侯府的人剛剛遞了帖子過來,說是要見您一面。您見還是不見?”
“這個時候跑來見我,他瘋了吧?”張維賢沒好氣的說道:“這些人整天就知道賺銀子玩女人,把腦袋都玩壞了。這個時候來見我做什麽?”
“你告訴他,讓他去西苑門口跪着。白癡的東西!”
張之極聽到父親的話,連忙說道:“孩兒這就去。”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轉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腳步很是急切,速度也非常的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