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古月被罰站了。”
宋臨仙回到教室,就被劉彤拽着看窗戶外頭孤伶伶站着的那個瘦小身影。
古月站在教室外邊,雙手緊抱,肩膀一抽一抽的,應該是在哭。
幾個湊過來看熱鬧的同學就有點同情她:“古月真可憐,聽說不光被罰站,還要掃一個月的廁所,你說怎麽這麽倒黴。”
就有同學跑過來問宋臨仙:“宋臨仙,你知道古月是怎麽回事嗎?”
宋臨仙不是那種愛嚼舌頭的,也不愛搬弄是非,就搖頭表示并不明白:“我也不清楚,誰知道她哪兒做的不好,叫于老師那麽生氣。”
說起于老師來,好些同學就不敢再同情古月了,實在是于老師的威力太大。
最後這一節課,就在同學們議論古月的聲音中度過。
下課鈴一響,宋臨仙收拾一下就跑出教室,在出門的一瞬間,她接收到了古月那種帶着痛恨的目光。
宋臨仙一笑,很不以爲意,古月再痛恨又能怎麽樣,最多就是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又奈何不得她,真的不必放在心上。
出了校門,宋臨仙找了個小飯鋪,拿錢買了一些吃的喝的,提着就往家裏趕去。
等她回家,宋德和方芳也正好回來,方芳正在給宋玉仙和宋文彬倒水喝,一邊給兩個人遞水,一邊嘴裏不住念叨:“怎麽都弄的一身汗,看這一身髒的,趕緊洗洗臉換身衣服。”
等看到宋臨仙回來,方芳對她一笑:“趕緊把飯擺好,你也不知道顧着你弟弟妹妹一點,看他們兩個弄的這一身髒。”
宋臨仙沒有把方芳這種區别對待放在心上,笑着點頭答應一聲就去廚房擺飯。
等擺好飯,宋德和方芳才拉着一雙兒女坐下,宋臨仙給各人盛飯,宋德看了一眼桌上擺的幾個菜,有肉有菜,還有湯,另外有些烙的餅,這些餅宋臨仙都切成了小塊,方便各人拿起來吃。
見菜買的很好,葷素搭配合宜,還有,餅切的大小也正合适,宋德就笑了:“臨仙不錯,是個能幹的。”
方芳也笑:“看起來以後還得叫臨仙多鍛煉,女孩子嘛,總得會做家務,起碼得會做菜,不然将來嫁了人要被嫌棄的。”
宋臨仙看看宋玉仙,夾了一筷子吃到嘴裏,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媽,該叫玉仙也學些家務了吧。”
方芳立刻放下碗尖叫一聲:“玉仙還小,怎麽能做家務?萬一嗑着碰着怎麽辦?要是燙到怎麽辦?”
宋臨仙看看端坐在一旁個子并不比自己矮小,而且看起來比自己長的壯實的宋玉仙,笑了笑沒再說話。
她就知道會這樣,打從小時候起,宋德和方芳就把能交給她的活都交給她去做,帶孩子,洗碗,洗衣服,後頭又叫她做飯,打掃衛生,就好像她是這個家裏的傭人,她像她是鐵打的,不知道累一樣。
而宋文彬和宋玉仙被這兩口子護的好好的,不說做飯,連倒杯水都怕燙到。
這樣差别對待了許多年,宋臨仙也早就習慣了,她早就不企望能從宋家兩口子這裏得到一點父母的關愛。
或者,前世的時候還曾經渴望過,因爲渴望,所以拼命的做活,想要等到有一天,父母也會誇獎自己幾句,也會心疼一下自己。
可是,經曆了那樣慘痛的一世,宋臨仙對宋家剩下的隻有恨,哪裏還能激起一絲半點的不切實際的希望。
“是啊。”宋臨仙笑着夾了一筷子菜給宋玉仙:“妹妹多吃點,吃多了才能長高,你看,你不挑食,現在就比我長的高了。”
宋玉仙一仰脖子:“那是,誰叫你吃飯挑三撿四的。”
方芳很尴尬的笑了兩聲,把才想說宋玉仙身子弱的話都咽了下去。
宋臨仙低頭笑着吃了幾口飯,宋德咳了一聲才想說句話,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哭鬧聲:“殺千刀的,不安好心的東西,欺負人欺負到我們工人階級頭上來了……”
“怎麽回事?”宋德一皺眉頭,臉上帶着幾分厭惡。
方芳趕緊起身要出去看,這時候,就看到古月的母親李大娘拉着古月的手連哭帶罵跑了進來。
一進門,李大娘一眼就看到宋家飯桌上那豐盛的飯菜,看到燒的油光瓦亮的肉,還有那一碗碗白米粥,饞的險些掉下口水。
她猛一拽古月,坐到地上拍着腿就哭:“我的天,我不活了……不活了啊,你們仗着家裏有權有勢有錢,就敢欺負人,欺負了老的還不成,還要欺負小的,我的天啊!我們一家老老實實,本本份份,沒想到人善被人欺,叫人騎着脖子拉屎啊……”
宋德被李大娘這話弄的沒了食欲,啪的一下放下碗筷:“有話起來說,哭哭鬧鬧的像什麽樣子。”
李大娘吓了一跳,一個機靈就想站起來,可是想到古月和她說的話,就大着膽子坐下,拍着腿繼續哭了起來:“哇,當官的了不起啊,當官的就能欺負人了?我們也不是走資派,更不是封建地主,憑什麽怕你,我們光榮的工人階級,你能拿我們怎麽着啊……”
這話說的,連方芳都覺得難聽。
宋玉仙一看事情不好,早就拉着宋文彬躲到一旁去了。
宋臨仙不愛看這種鬧劇,也想轉身進屋。
方芳過去攙李大娘:“嫂子,有話起來說,有話好好說,有事咱們解決事情,别這樣哭鬧,叫人看見多不好啊。”
李大娘一拍方芳的手:“我怕什麽,我沒做缺德事,我才不羞不臊呢,我正好叫大夥都看看有些人是什麽德性。”
她眼尖的看到宋臨仙要進屋,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缺了大德的,你給老娘站住,咱們把話說清楚。”
宋臨仙轉身,一雙眼睛平靜無波,但是身上那種寒涼的欺冰賽雪的氣勢卻把李大娘吓了一大跳。
宋臨仙緩緩走過來,站在李大娘跟前,低頭俯視坐在地上的李大娘。
這一刻,李大娘就覺得她渺小到了塵埃裏,而她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而是一座永遠都跨不過去的大山,那樣沉重而高大的立在自己面前。
咽了口口水,李大娘大着膽子哭了起來:“我不活了,我閨女都叫人欺負成什麽樣子了,你缺德啊,我家古月多老實的孩子,你就這麽往她身上栽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