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西道,北大梁山麓。
開春了,雖然風還硬,天還冷,可是躲了一冬的大小野獸卻要出來活動活動了,此時,也是個田獵的好時候,可稱之爲春獵。
這等事,古時便開始了,有一字‘蒐’,便是其意,後來演化,便成爲閱兵,視察軍伍的事情。與軍伍有關,自然就少不了吳家。
這一日,浩浩蕩蕩的有三千兵馬,有言道,人一過萬,人山人海,若是騎馬而來,三千之數就已經很吓人了,隻不過,前頭遠遠的卻隻有兩騎并肩。
“我說老大呀,在你老子面前,你就不能稍微給個好臉兒?”
“爹,你很能笑了,我少笑一些,沒關系的。”
“你個小兔崽子!”
“爹爹,可是要射個野兔?”
“你就會跟你老子頂嘴!看老子不抽你。”
“爹爹請用鞭。”
這兩騎并肩,便是一字并肩王跟梁王了,二人是父子,此番出來田獵,自然是要如此,也沒有穿什麽甲胄,狐裘而已,暖和就成了,隻不過,他們倆這說話。
“你當老子不敢抽你?”老王爺看着他的大兒子,心中就有氣。
梁王吳敬誠,面容依舊冰冷,道:“爹爹,我知道你心裏怎麽想的,你是想不成那小子了,你是埋怨我對他不好。”
“你……”老王爺爲之氣結,自己的這個兒子其實什麽都好,甚至以前也不是這個鬼樣子的,但是,哎~,心裏一歎,老王爺也知道這些年好多的變故,怪不得自己的兒子,于是便說道:“心裏明白就好!老子我說的話,你恐怕是也聽不進去了,可是,你幹嘛不想要這個兒子呢?”
吳敬誠道:“我沒不想要。”
“那當初在留仙樓的時候,你不出手?還是讓你弟媳婦幫的忙,臉不臊的慌?”老将軍心裏明白。
吳敬誠道:“我也沒想讓小竹出手,那小子能活就活,不能活就算了。”
此話一出,老王爺揚鞭,可是卻沒狠心抽下來,又是一歎,說道:“老大,你是不是埋怨你老子?當年沒幹脆的就反了。”
吳敬誠道:“沒,當年不反是對的,娘親說的也是對的,起兵時的諸位叔伯勸你反,這是不對的。”
老王爺把鞭子落了,他看到自己的大兒子便想到了自己的發妻,眼睛裏不禁有些淚水,但卻忍住了,“老大,你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别以爲,我還能拉着魏複禮那閹貨喝酒,便是心裏什麽都不懂。我明白的很!我知道影兒是怎麽死的,我知道京裏那混蛋玩意是怎麽對我吳家的,我知道!我都知道!
很多個夜裏我都想着,幹脆就殺過去算了,我吳家的鐵騎,平的了内亂,打的了契丹,京裏那些個土雞瓦狗算個鳥呀!?
很多個夜裏我都很後悔,當初怎麽就沒有反了。很多個夜裏,我又念着你們的媽,她總是比我聰明的,她說的總是對的,我就隻好忍了。
老大,你說我這個當爹的是不是太窩囊了?”
吳敬誠聽了之後,本來冰冷的臉上都有了些波動,但很快有平複,道:“爹,你不窩囊。”
“哈哈哈……”簡單一句話,老王爺又笑了起來。
吳敬誠接着道:“我懂爹的意思,不成那孩子,我也做了些準備,不過,他能不能活着,最後還是要看他自己。”
“哈哈哈……”老王爺笑的更大聲了,“我就知道,虎毒也不食子呀。老大,我是真的喜歡不成那孩子,你可能自己都忘了,這孩子真的像當初的你。”
吳敬誠道:“爹爹喜歡開玩笑。”
“哈哈哈……”大笑,聲震四野。
便在此時,林中傳來了一陣嗷嗷虎嘯,恐怕是有大家夥來了!
“哈哈……好東西呀!看老子搏殺了這畜生!”老王爺一催馬,便往前沖去。
吳敬誠自然跟上,沒多久,眼前便出現了一頭吊睛猛虎,老王爺一見,高興的很,抽出刀來就要上前。
這猛虎歇了一冬,此時正是出來找吃喝的節骨眼,眼瞅着一匹高頭大馬,上面還有一個人,也是高興的緊,于是縱身就是一個飛撲!
猛虎高大,站起身來能有兩人來高,可是老王爺也不怕它,老王爺一身的神力,便是現在老了,也有殺虎心。
曹阿瞞講,老骥伏枥,志在千裏,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可是,突然間聽得弓弦聲,緊接着便見到這猛虎撲到半路便摔在了一旁,額頭那王字上,便有個小木頭棍,上面還有些羽毛。
老王爺回望,便見到梁王吳敬誠手持長弓,依舊是冷冷的樣子,剛剛絕對是他一箭,直末至羽!
“小兔崽子!看老子不抽你!”
“爹爹請用鞭……”
這一對兒父子,确實不能讓後面的兵士跟的太近了。
吳家這邊田獵,而京城的趙家,則是要出來春耕,皇帝嘛,要爲天下做出表率,彰顯以農爲本的治世之道。
“老了老了。”
“爺,您可不老。”
隻是做個樣子耕了一會兒,趙乾元便有些額頭見汗,旁邊的魏複禮伺候着,兩個人便找了個樹蔭歇會兒。
自然的,旁邊會有宮女太監要過來,可是遠處的小安子都給制止了,擺明了是那兩位要說些話的。
“瑤瑤把事情辦了?”
“回禀爺,辦的好好的,聽說出來的是李青虛,都說他是武當第一劍,雖不入仙武榜,可也是任誰也不能小看喽。”
“嗯,還是瑤瑤辦事讓人放心。你說,那小子當初怎麽就一個人殺了江南六大派那許多人呢?”
“爺,那六大派的家夥,都是吹出來的,沒有高人,就一個塞外飛駝,還有那個曲飛龍算是能打得,江湖上傳,那個曲飛龍恐怕跟……”
“跟什麽?”
“跟某位小主子有關系。”
“你,你聽到什麽了?”
“這……奴婢真的是就聽到這麽多了。”
“哼!”
趙乾元聽到這裏,心裏有些惱,自己的幾個兒子也是不安分的家夥,也就是老七還不錯,什麽也不争,而且老七的閨女挺好,人聰明還漂亮,隻可惜是個女兒家,不然……
這時,魏複禮又說道:“爺,朝中又有人上書,想勸爺立福王爲太子。”
“哼!”趙乾元一聲冷哼,福王是他的大兒子,隻可惜這個大兒子,趙乾元這親爹都想掐死他,當沒生過。
可惜,朝中文官,大多是希望能立福王爲太子的,趙乾元也明白他們的心思,祖宗之法,儒家之道,都是要逼着這些個文官上書上書再上書,可是,這江山怎麽能交給一個混蛋呢?
再加上,這江山本來就危機四伏,北面的吳家,自己打生打死的哥哥,他的幾個兒子可真的是厲害呀,江山給了福王,那還不如直接給那個城小子梁王呢!
“貶黜一兩個小的,讓他們收斂收斂。”
“爺慈悲。”
說到了這裏,魏複禮想到一事,便小聲的說道:“爺,聽殿帥說,北面恐有戰事。”
“嗯?”趙乾元眉頭一皺。
魏複禮接着說道:“殿帥得了消息,說契丹北面有一族發迹起來了,契丹國主本以爲是癬疥之疾,沒想到竟然被其做大了,而且聽聞那一族,人人騎的了快馬,人人拉的動硬弓,便是女的都可以上陣厮殺,人數雖少,卻打的契丹連連潰敗,于是,契丹國主便自己親征了……”
“這,這不是又要讓吳家做大了嗎?”趙乾元有些生氣。
魏複禮明白的緊,這隻要有仗打,那麽吳家就有了用武之地,到時候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擴充自己的軍力,本來朝中都是在喊削吳家的權,但隻要戰事一起,便是對吳家最好的。
那契丹若是打不過北面那一族,契丹定會南侵,到時候可不就給了吳家機會?
但,魏複禮笑着道:“爺别着急,到時候,不如指派殿帥率軍迎敵,而吳家隻是從旁協助就好,想啊,到時候如果契丹敗了,我們正好可以去摘桃子,至于那一族,人數少的很,沒什麽大不了的。”
“也好。”趙乾元聽到了這裏,便想到了魏複禮要說什麽了,“你的意思是,那個小子,沒準會陷在疆場上?”
“爺聖明。”魏複禮低眉順目。
趙乾元一笑起身,便又拿上了農具。
“來!咱們再耕一段。”
感覺,他說這話,中氣都足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