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北鎮,距離燕甯城一百二十裏,聽名字也知道是在北面,但其實是偏東北一些,距離契丹國界還有三十裏路程,但因爲兩國修好,當年簽下一紙盟約,兩邊都同意,雙方大軍不可進駐二十裏内,隻設一些小哨卡。
是以,這裏便是大齊對契丹駐軍的最前端了。
吳不成從并州出來,一路上行徑了近千裏,隻用了七天不到的時間,這頭青騾雖然看上去很瘦很瘦,可是跑的很快,吳不成又不是個胖子,自然也就沒什麽了。
可現在,吳不成卻知道,自己沒能加入騎軍,便是這頭瘦騾害的。
其實,之所以用了這頭青騾,便是想來個掩人耳目。
此時的吳不成也知道自己這個世子殿下是樹大招風,那梁王府上下還有誰不明白?
于是,便有了那五裏驿三千兵甲送世子的戲碼,那個一身華服還領着一百騎出去的,是找了個跟不成差不多大的家夥,冒充的世子。
見過世子殿下真容的人并不多,就說梁王府上還有不少沒見過世子殿下面目的呢。所以,此計可行,吳不成便從并州城的北門出去,然後轉向東邊。
吳家常年征戰,吳家兒郎又是當世兵法大家,自然一早就給不成這位世子殿下做足了準備,地圖,羅盤,通關路引什麽的,那是一應俱全,而且還知道,到了燕甯城便來西大街就好了。
爲了掩飾身份,吳不成倒是不需要改名,因爲天下重名多的是,再說了,他這個名字普普通通的,恐怕重的更多,但是卻得把爺爺,父親名字改一改,另外就是要改一下家住哪裏。
總不能說,落雁湖,梁王府吧?
反正是并州某條街上,從了軍,總要把該給的好處給了家裏,但這些個文書上的事情很簡單,吳家軍中的信箋到了并州,那還不是到了吳家的手上?
至此,世子殿下的身份也就自然是藏住了,至于到時候如何如何,那自然就有辦法,要說這個從軍的事情,一方面是吳家的規矩,而另一方面,吳不成也多少能感覺到一些别的。
有時候就見爺爺臉上有些不太好的神情,吳不成不太懂,但是也知道爺爺有心事。
至于是什麽心事,吳不成覺得自己從軍完了,回家了,爺爺會跟自己講的,而眼下,那就是要好好的做個甯波龍鼓營的小兵。
“哈哈……白老大,你終于是忽悠了一個呀!”
“什麽忽悠!亂講什麽!我這位不成兄弟,日後該有的都有!”
“白老大,你就繼續忽悠吧!”
“滾球!”
吳不成記得在離開那個西大街的時候,有人過來揶揄白大哥,也就是白老大,而且那幫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兒,就好像以前不二師兄看自己一樣,不二師兄總是叫自己呆子來着。
到底爲何呢?
莫非跟這龍鼓營有關系?
吳不成并不确定,但是他多少留個心眼兒。
“到了!日後這就是你的家了,不成兄弟,來來,這邊的屋子是你的。”
白老大帶着吳不成道了甯北,然後就安頓了他,這也是正常的,不管怎麽說,得給個地方住不是?
吳不成自然是騎着他的那匹青騾,一百二十裏地,用了一天的時間,倒是讓這位白老大很是驚異,眼下一看這個住處,還可以,大通鋪,大炕什麽的,在家裏的時候也是睡過,爺爺特别喜歡,于是便道:“多謝白老大了。”
“行了,行了,你先歇着,咱們明日再練兵。”白老大除了覺得自己招來的這位吳不成比較喜歡吹牛皮之外,别的還算是都可以的。
這兩天白老大去招兵,那這甯北龍鼓營,自然就松散了許多,不成來的時候還沒什麽人,可等他把自己的簡單行李給弄妥了之後,這便有人回來了。
“哎呀,新來的!”
“白老大終于得手了!”
“哈哈!我可不能算是新人了吧?”
“你可别逗了,就算是他來了,你也一樣是新人!”
“嗯嗯……”
一下子便是進來了五個人,吳不成一見,大概的能猜得到,應該是跟自己一個屋的,也就是自己的同袍了。
“你們好啊,我是新來的,我叫吳不成。”趕緊打招呼,這是爺爺傳下來的心法。
那五個人一見,倒是不忙打招呼,卻都過來問東問西的。
一個長臉的漢子先問,“好,我們就叫你成兄弟吧,如何?”
不成答道:“自然可以。”
另有一個高個子拍了一下不成的肩膀,“成兄弟,白老大忽悠你來甯北的時候,都對你說了什麽?”
還不等不成回答,一個麻臉的瘦子過來了,“肯定是說,咱們龍鼓營威武的緊,想當年随着吳老王爺東征西讨,立下了赫赫戰功,對不對?”
吳不成搖搖頭。
而馬上又過來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家夥,問道:“成兄弟,那一定是跟你講,咱們甯北的夥食好,而且響錢也是足足的發的,對不對?”
吳不成還是搖搖頭。
這時候,一個有些書生氣象的人過來說道:“别聽他們的,咱們從軍爲的是建功立業。”
這……
吳不成還是搖搖頭,隻是說道:“我本來想去騎軍,可是沒人要,白老大最後要了我。”
此話一出,這五個人眼睛都瞪大了,異口同聲的來了一句。
“白老大瞎貓裝上死耗子了!”
這……
最後,幾個人終于是互相的介紹了一番,那個長臉漢子是伍長,名字叫周本,高個子叫做梁添,麻臉瘦子叫做張水根,白白胖胖的那位叫做馬蛟龍,名字挺有氣勢的,書生那位叫做常有爲。
這五個人裏,伍長周本跟張水根、馬蛟龍都是遼東人,而書生跟梁添是外地來的,算上吳不成的話,正好是三對三。
隻不過,大家卻不談地域上的問題,隻是問一些個以前的事情。
周本問:“成兄弟,你以前是幹什麽的呢?”
“我以前是個和尚。”
馬蛟龍說,“當和尚好呀,除了吃素别的都不錯。”
“那個……吃素其實也不錯的。”
張水根問,“哈哈……那,你幹嘛要來當兵呢?”
“家裏都希望我來從軍。”
梁添插了過來,“肯定不是親生的了,對了,以前你殺過人嗎?”
“殺過,我殺過不少。”
如此……
常有爲來了一句,“甯北無牛矣。”
五個人都不懂,問何意。
“死于吳不成之口。”
衆人哈哈大笑,隻有吳不成臉上含冤。
咱真的是老實人,沒有吹牛皮。
吳不成便算是入了周本這一伍,當晚幾個人說說笑笑的便算是熟識了,到了第二日,那就開始了操練。
這甯北龍鼓營倒是有多餘的軍服,據周本講,咱們這一營本來應該有三百人的,但是眼下隻有一百六十人,這還是算上了白老大這位甯北校尉,還有新來的吳不成。
白老大這個人還是不錯的,雖然平時說話不靠譜,有時候也會占些小便宜,但是不會做的太過分,就好比三百人的一營,他至少準備了兩百多的軍服,不要小看這個,有些個營因爲實在招不來人,幹脆就是虛報,吃空響得了。
龍鼓營是步軍,油水比騎軍少很多的。
而這第一日的操練,吳不成便明白了爺爺當時對自己講的那兩個字……
“今天!咱們龍鼓營來了個新人!挺好!”
甯北鎮校場上,白老大鐵衣鮮亮,腰中挎着一把橫刀,頗爲威武的講着,下面站了一百五十九人,便是他的龍鼓營,一個個站的筆直,隊列被各個伍長整的很齊,大家全都是一水的黑色軍服。
“所以,今天咱們得來點兒有意思的!首先,說一說咱們甯北龍鼓營的事兒!馬蛟龍!”
一聲喝,馬蛟龍便轉過來對吳不成喊道:“吳不成!你來了咱們龍鼓營!那就有一句話,你一定要做到!”
“什,什麽?”吳不成有些被吓到,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呀。
“呵呵……”有些人在小聲的笑,可是一看見白老大那犀利的目光,便隻好憋着了。
但聽馬蛟龍繼續喊道:“那一句話就兩個字兒!聽話!”
聽話?
吳不成大聲的答道:“明白!”
“好!”馬蛟龍接着喊道:“咱們龍鼓營爲啥叫龍鼓營呢?因爲那鼓上有龍!鼓上能畫龍的,就隻有咱們龍鼓營!這是老将軍當年畫的,那鼓也是當今聖上讓使的!咱們龍鼓營還有一句話,你記住喽!隻聞龍鼓催人進,哪聽破鑼招郎還!咱們龍鼓營,隻有進!沒有退!”
隻進!無退!
吳不成聽到這裏,胸中湧出一股熱氣來,跟着便大喝道:
“隻有進!沒有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