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呆子?”
眼睛看不見,身上還極度痛苦的不二和尚,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這讓他那已經凹陷的眼睛裏都流下淚來。
來人,自然是不成!
“爲什麽要殺人?”
不成沒有再跟師兄說話,隻是走到了場中央,任憑雨水打在他的身上。
曲飛龍随意的回道:“你是說我們殺的那些個和尚?他們都是你同門,你來報仇?哈哈……好呀,歡迎。”
不成沒有理會這等言語,也不看這些人,隻是一句,“黑衣人何在?”
好似問,又好似沒有。
黑衣人?
在場諸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來的這個和尚他們大多是清楚了,東林寺的,這下讓東林寺的寶物變成無主之物,還要費些手腳,可是這家夥問什麽黑衣人?
“呀哈,有趣了!”曲飛龍眯着眼觀瞧這個小和尚,隻見這個和尚面色灰白,顯然是在雨中被澆了很久,最特别的是目中無人。
但,在跟剛剛回到了東面來的塞外飛駝交換了一個眼神之後,曲飛龍卻相當的心驚,駝子竟然也看不出這和尚的門道。
想了一下,曲飛龍道:“在座的!這個和尚可怎生對付,大家都明白,眼下正好,如果誰能殺了這個小和尚,武林盟盟主的位子就是他的,分寶之事,我曲飛龍絕無二話,大家覺得如何?”
此言一出,在座的都是老江湖,多少看的出來這個小和尚不一般,但又覺得是個機會,這個小和尚應該比塞外飛駝要好對付的多。
劉老幫主等人互相交換着眼色,大家都在考慮這個提議,但是這個時候,卻聽那和尚說道:“黑衣人何在?”
還是那個問題,還是莫名其妙的。
“沒有黑衣人!你這和尚混亂不明,真真個讓人着惱!”那栖霞隐客王豐站出來,抽出寶劍直刺過來道:“還請大師品鑒我劍法!”
栖霞隐客王豐,三十歲時遊曆栖霞山,觀後自得劍法,又覺自己思慮不周,于是入得江陰徐家,借小山劍法互相印證,劍法大成,在江南道上是有名的劍客之一,甚至有人傳言他的劍法比徐家家主還要強上三分。
此番來清涼鎮,自然是爲了盟主之位而來,沒想到飛龍幫做的更絕,直接找了塞外飛駝。
此劍一出,豆大的雨點被激蕩開來,宛如沾飽了的狼毫在熟宣上一記大潑墨,豪邁揮灑,寫意萬千。
真真個好劍法!
武林盟諸人見此都要喝彩,卻突然見到那小和尚,踏前一步,看上去不甚快,瞬間便拿住了王豐的手腕,緊接着就看不清了,也不知道怎麽搞的,那王豐便是一聲驚叫。
“啊!你……”
話都說不完,便倒在了張氏祠堂的地上,一劍,他自己的劍,将他刺了個透心涼!
“這,這……”排幫的劉老幫主無法相信眼前看到的東西。
“怎麽會如此?”封大通以輕功聞名,但剛剛這小和尚的身法,他完全看不清。
“……”米有爲說不出話來,兩股直抖,因爲他覺得,這和尚用的好似王豐的劍法。
曲飛龍跟塞外飛駝互相看着,面色都凝重。
“黑衣人何在?”
劉老幫主忍不住了,說道:“你問什麽黑衣人呀?你要找他幹什麽?”
不成環視一圈,眼神冰冷,嘴巴裏蹦出一個字兒來。
“殺!”
曲飛龍聽着這一字,隻覺得心煩的緊,這和尚一進來就說要殺光這裏所有人,真不把咱們六大派的高手當人?想殺就殺?
“媽的!給老子去死!”
越想越是煩,曲飛龍直接出手,抽出自己的九節飛龍鞭,飛身過來就是一招‘星落九天’,鞭頭飛龍,直砸那和尚的光頭。
卻突然間!
“啊啊!”曲飛龍一個倒飛回來,滿頭是汗!
就在剛剛,本來一鞭過去要碎那光頭的天靈,卻不想,眼前一晃多了個光頭,原來是對手瞬間就搶了進來,可這還不算什麽,曲飛龍清楚的看到原本砸在那和尚身上的雨點子,一瞬間四散崩飛,他也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浩大的氣機……
不!是殺氣!
幸虧他反應快,硬生生的翻了回來,不然早沒了命在。
“還等什麽!?”見狀,塞外飛駝老前輩發了一聲喊,跟着便出手了!
接着,劉老幫主,封大通,米有爲等幾人一早就撲了過來,大家都是老江湖,知道此乃生死存亡之境,絕不可婦人之仁。
以多欺少怎麽了?
以大欺小怎麽了?
到了江湖上,還不是我們武林盟說什麽就是什麽?
一時之間,劉老幫主一把金絲大環刀,封大通、米有爲兩柄劍,曲飛龍九節飛龍鞭,還有一個駝子,一個光頭,便在這張氏祠堂裏,戰到了一處!
……
“快來呀!”
“跟上喽,别忘了家夥什。”
“我這爬犁恐怕是不行,估計還要靠你的菜刀。”
張員外帶着不少的人,但看上去亂七八糟的,顯然都是他張氏族人或者是新來的長工短工,這其中,自然最爲有氣勢的,還得說黃天化小俠。
到了這張氏祠堂外,黃天化伸手一欄,“各位,我先進去看看!如不妙,咱們就扯乎!”
“好!”衆人都覺得這是個好辦法,既然這位黃俠士願意打頭陣,那誰還出來攔阻?
黃天化就是覺得,這幫村民就是給自己壯膽,讓對方害怕,等打到了關鍵時候,還得咱黃小俠出馬,若是讓這幫人貿然進去,那不是白送了性命?
黃天化揉了揉自己之前被踹的生疼的腔子,暗想自己這也算是行俠仗義了,便邁着小步,慢慢的進入這個祠堂。
“我的天爺!”
剛剛進了去,黃天化就被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中全是屍首!
一個中年漢子臉凹進去了,另一個書生樣的中年漢子被刺了個通透,還有兩個人,也是被劍給穿了,再看一個老頭子,他腦袋端坐在一柄金絲大環刀上,身子端坐在椅子上,另外還有一個看不出年紀來,被一把九節鞭搭在頸子那裏,周邊有碎渣,最奇怪的是地上一個,姿勢怪……
哦,原來是個駝子,生生給砸直了!
誰的手段如此雷霆?
黃天化都不知道怎麽形容好了,卻聽見這祠堂裏傳來了聲音,相當的微弱,來自一個木頭輪椅,旁邊蹲着一個人,一身的黑泥,隻聽見:
“呆子,你知道你爲什麽叫不成?怎麽就得了這麽個法号?我當年上山的時候也沒多大,但也記得清楚,本來就是要不一不二,不三不四的這麽叫下去,結果你上山的時候是個小嬰孩,可把師父師祖他們給忙活壞了,成天的喂米湯,把屎擦尿,你小子還尿過我一身,尿了之後還呵呵笑,全寺的和尚都說自己不成,照顧不了,還經常問,尿了不成?拉了不成?那些時日,不成兩個字叫的最多,最後,師祖一拍腦門,幹脆就叫不成好了……”
“呆子,你怎麽變的這麽厲害?嗯,确實是比師兄我強了,可你要記住,厲害了以後要知道藏,這江湖上有的是高手,不是有句話嘛,一山還比一山高……”
“呆子,殺人沒什麽的,師兄告訴你,這江湖上的人都殺人……”
“呆子,你可别學師父師祖他們,什麽不争,什麽不鬥,師兄跟你講,這江湖上都在争,都在鬥,不争不鬥,得好了?咱東林寺得好了?”
“呆子,師兄我要死了,你别想着給師兄報仇,别想着像今天這樣,師兄不值得你這樣,師兄其實是個壞人,本來也想着害咱們這些個和尚的,臨到了時候有些害怕,就跑了,不是發了善心……我早知自己身陷無間地獄,今日可說是得了解脫……”
到了最後,聲音絲絲如蚊,已聽不見了。
黃天化聽着聽着,不知道爲何,雙目湧淚,他記得清楚,絕不認識這個聲音,但他就是忍不住,最後,黃天化走過去,看着自己的阿成兄弟。
不成還是一身的黑泥,蹲在那裏,死死的抓着自己師兄的手,雙眼無神,泉水般的眼淚無聲滑落。
黃天化伸手一探,這輪椅上的和尚已經沒了氣息,黃天化心中大緻明了,自己的成兄弟這番殺人如此的兇殘,恐怕跟這個和尚有關系,這位是他師兄,自己的阿成兄弟不光是爲了清涼鎮枉死的百姓報仇,還是爲了自己的同門,擦掉臉上淚。
“阿成兄弟!莫哭!這位大師故去了,可你也爲他報仇了,卻也不不枉了!”
黃天化如此說話,聲音極大,似乎是想把自己的阿成兄弟振醒,但他又馬上想到了一件事,“對了,阿成兄弟,你的媳婦呢?阿青弟妹呢?”
卻在此時,這祠堂現了一人,開口清脆的道:“不成,你做的很好。”
黃天化轉眼看去,他不認得這說話的人,卻認得這聲音,大驚道:“你是……阿青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