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誰也想不到,一盒酥糖竟然引起一場激烈的打鬥。
在王芷瑤的‘監視’下,王譯信午膳用得很多,吃得也香甜,用膳後,父女兩人悠然的品茶,閑聊,王譯信充分發揮自己書畫上的特長,想給寶貝女兒畫張美美的人物畫,以此來表明,寶貝女兒縱然是孕婦也是最美,最幸福的一個。
王芷瑤擔心他吃得太多,飯後又不動彈,怕他腸胃不舒服,孕婦又有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任性特權,無限渴求的念叨一品酥糖果。
已經化身爲慈父的王譯信怎能不滿足女兒卑微的願望?
他一邊心裏念叨着,酸兒辣女,一邊穿戴好衣服,親自去街上買糖果,尋思着嗜甜的瑤兒到底懷得是男娃,還是女娃,心不在焉的結果就是出門撞到了人。
自知自己冒失,王譯信忙向撞到的人賠禮道歉,不過因爲盡量回避來人,手中的酥糖盒子掉在地上,好在盒子沒壞,自然裏面的糖果也沒事,王譯信實在很慶幸,畢竟這是最後一盒瑤兒愛吃的酥糖了。
陪過禮後,王譯信蹲身去撿酥糖,誰知耳邊傳來鞭子劃過空中的響聲,在糖果和受傷之間,王譯信本能的選擇後退,地上的糖盒被鞭稍卷起,飛了一段距離後,糖盒落地摔破了,裏面的酥糖撒了一地。
王譯信明白這是來人故意的。剛要出聲,就見揮鞭子的青年翻身上馬,騎着彪悍的駿馬把地上散亂的糖果踩得粉碎,張揚的用鞭子指着王譯信,“這就是得罪我的後果。”
态度十分的嚣張。
王譯信在京城也是名人,一向他不惹人就是好了,今日縱使他有錯撞到人,但也賠禮了,撞到的樣貌英俊的青年一看就沒受傷。如此作爲,純熟沒事找事。
“我買不到的酥糖,你也别想要!”
青年極是嚣張,他出來買糖也是爲了明珠表妹,見王譯信買走了最後一盒香酥口味的酥糖,心裏不是很舒服。用了個巧勁兒,讓王譯信撞到自己身上,然後他便有了出手的機會。
“你是何人?”王譯信微微皺眉,京城不認識他的人隻怕不多,雖然他如今身穿便裝,也沒穿以前嗜好的白衣。然他谪仙之名,幾乎京城百姓都知道。
爲了不被王芷瑤說自己裝假仙。王譯信幾乎已經摒棄了那身谪仙套裝,也不像以前總是慢吞吞,慵懶的走路,縱使有人認不出,可現在他就站在當場,馬上的青年還敢故意踩壞酥糖,絲毫不顧及王譯信的身份。
難道最近他王譯信太低調了?
王譯信看他也頗爲眼生。京城貴胄人家的優秀子弟他都見過,畢竟他可是吏部天官。勳貴人家子弟想要榮升,必然越不過他這關。
“怕了?”
青年俊臉染上冷冽,嗜血氣息,周身上下彌漫着冷冽的殺氣,尋常人不敢在他面前腿肚子都得轉筋。
周圍看熱鬧的百姓感覺寒氣陣陣,接連向後退了兩步。
王譯信擰緊劍眉,是經過疆場淬煉出來的殺氣,俊美的青年和阿澤年歲相當,可身上的吝氣比阿澤隻多不少,由此可見,青年手上的血也比阿澤更濃厚。
“甯遠侯是你什麽人?”
“哦。”
青年邪氣的一笑,“你知道甯遠侯?不簡單嘛。”
“陛下将甯遠侯調回京城,不是讓你在街上滋生事端。”王譯信有過從軍的經曆,對淤血奮戰的軍方将領有這本能的敬意。
甯遠侯同嶽父蔣大勇一樣,鎮守一方,保全國朝邊境平穩,王譯信不願同這樣一位把一生都奉獻出來的老将軍爲敵,自然也不願意算計甯遠侯。
見青年不爲所動,王譯信再次告誡他一句,“此處是國朝都城,天子腳下,并非關外甯遠城,老将軍一生戎馬不易,身爲他的後輩莫爲老将軍招惹是非。京城的人……不是甯遠侯能輕易得罪的。”
甯遠侯再厲害也沒法抗衡京城的貴胄和重臣。
“得罪不起?喝,本将軍收拾你個弱雞文人還是能做到的。”
王譯信相貌俊朗,隐隐有幾分病态,清貴氣息不散,便是年近四旬也顯得很年輕,青年并沒看出王譯信的身份,揚鞭就抽……王譯信吃驚他大膽,可也早有準備,經過蔣大勇和顧天澤操練出的身手比尋常文臣要靈活不少。
他閃開了飛過來的鞭子。
青年眼底溢滿興趣,邪魅般的勾笑,“不錯嘛,在吃本将軍一鞭子,你若是還能躲得過去,本将軍便……便好好的同你親近親近。”
鞭子的攻勢越發的淩厲,王譯信手忙腳亂,又被青年那種調戲的口吻氣到了,他同乾元帝一樣,最厭惡男風。
他以前因爲谪仙面容,被很多男人惦記着,沒有比雌伏于男人身下更惡心的了。
“你大膽,我是……文武侯,王……王譯信。”
“……”
青年手中的鞭子一頓,王譯信?吏部尚書?眼前的病書生是王譯信?顧天澤的嶽父?!
顧天澤!
青年眉間簇起戾氣,沒同顧天澤見過面,但他一直把顧天澤當作敵人,不死不休的仇敵,就因爲顧天澤……表妹才不肯多看他一眼,就因爲顧天澤的存在,他立下再多的戰功,以少勝多,屠盡鞑靼,也不會有人爲他歌功頌德。
哪怕在關外,顧天澤都穩穩的壓在他頭上。
這讓他如何甘心?!
不就是生在顧家,長在皇宮嗎?
他不相信顧天澤真有卓絕的本事。
王譯信以爲自報身份穩住了青年。稍稍喘了一口氣,擦拭額頭的汗水,誰知鞭子比方才還要沉重的抽過來,正好抽中王譯信的胳膊,衣服被鞭子撕開一道口子,皮肉綻開,倒吸一口涼氣,悶哼一聲,好疼。
一鞭子不解氣。青年甩出的鞭子靈活的纏住王譯信的腰,使勁一帶,手臂用力,王譯信直接飛在空中,随後重重的摔到地上,随後鞭子 落下。每一次都帶起一塊破碎的衣衫,“冒充王大人?你好大的膽子!世襲侯爵上街不帶侍衛?”
“細皮嫩肉,白花花的身體,哪裏像是文武侯?國朝以軍功封爵,你病雞一樣哪裏上得了疆場?”
王譯信雖然受了鞭傷,但更難堪得是衣服越來越少。文人最要面子,面前的人如此折辱他簡直比要他命還難堪。
便是他以前尚未奪舍重生。還是糊塗蟲的時候,瑤兒和阿澤也沒當衆讓他難堪。
不管他做不做谪仙,臉面不能丢,丢也要丢在瑤兒眼前,面前青年算老幾?
“你……找死。”
王譯信拼着再受傷,用盡全力從地上爬起,直接沖向騎在馬上的青年。哐當一聲,把措不及防的青年從馬背上撞下來。揮拳使勁的砸在他臉上,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被青年再次掀翻在地時,仰頭看天,聲音極輕,語氣輕柔,“甯遠侯是麽?”
青年愣是感覺到一股寒氣,随後更是憤怒,他——堂堂國朝戰将,竟然被王譯信吓到,簡直不能再丢人。
“本将軍看你才找死!”
青年勁力十足的揮拳襲擊被壓在身下的王譯信,鐵拳帶着勁風,王譯信下意識的合眼,不疼?竟然不疼?不僅沒感覺到疼,還噗通一聲,身上的重量全無,忙睜開眼睛,“……瑤兒?!”
攔下青年拳頭的人正是王芷瑤。
她身穿嫩粉半夏,周身上下收拾得如同嬌花一般,然清亮的眸子透着一股的恨意,粉嫩的臉頰也含着怒氣,誰見到自己父親被人教訓成這樣,不生氣?!
“爹,你等着,我不把他場子讨回來,我就不是燕國夫人!”
“瑤兒。”
王譯信感動得淚水直流,翻身而起拽住女兒的袖口,道:“别胡鬧,你有孕在身,别傷了孩子。”
“沒事,我心裏有數。”
王譯信被打,自然有激靈的人給侯府送信,王芷瑤聽到消息就炸了,不過她比王譯信有心眼兒,直接提着乾元帝賞賜給自己的太阿重劍趕過來。
乾元帝經過祁山事件後,深深覺得太阿重劍隻有在王芷瑤手中才能發揮作用,他既然能給顧天澤傾全國之力打造一副軟甲和削金斷玉的神兵,自然也不會把太阿重劍賜給王芷瑤,如此一把神兵寶劍一柄重劍,更印證他們是天生一對。
雖然按說重劍該是顧天澤拿……乾元帝垂詢過王譯信,有個力大無窮的妻子是怎樣的感覺?
王芷瑤懷孕不是一日,當時在祁山時,她就懷孕了,那麽危險都沒事,教訓一個不知從哪裏滾出來的人,怎麽可能傷到孩子?
她手持太阿劍直沖上去,一力降十會,把一個功夫不錯的人趕得上蹿下跳,泛着淡金寒芒的寶劍在她手中虎虎生風,帶起的殺氣直沖人面部,當然來來回回就幾招,可架不住王芷瑤力氣太大,寶劍太鋒利,而且她的招數不是别的——罩臉輪。
打了一盞茶功夫,青年總算從劣勢地位反擊了,眼底閃過陰狠,既然面前的人是王芷瑤,那麽……他摸了摸下身的镖囊,隻要她死了,表妹應該會高興罷。
青年四處看了一眼,一品酥門口放着兩個熬糖的大鼎,并非是真正熬糖用,多是充做門面。
他力氣很足,用上内勁兒,勉強把大鼎踢翻,王芷瑤輪着太阿追過來,青年想着借此機會用倒掉的大鼎壓住王芷瑤,然後再射出飛镖,既然已經把事情鬧到了這一步,他也不打算能活着離開,隻希望解決了王芷瑤後,表妹能得償所願。
真是武将的腦袋,以爲王芷瑤死了,顧天澤爲顧家就會再娶殺了自己妻子的劉家女?
他在疆場上一向以好戰,沖動聞名。雖長得人模人樣,智商,情商簡直就慘不忍睹。甯遠侯隻有他這麽一個外孫,外孫本身有比兒子孫子英勇,甯遠侯便對他頗爲重視,把他當作甯遠侯府最鋒利的茅。
他也的确沒讓甯遠侯失望,沖鋒陷陣,總能大勝仗。
在關外,他很有名望。甯遠侯的看重寵溺自然養成了他蠻橫驕傲的性情,凡事随心所欲,以爲甯遠侯沒什麽解決不了的難題。
所以他敢向王譯信揮鞭子,敢想着殺了王芷瑤,大不了最後用他自己的性命抵償,他一命換兩命。還賺了呢。
甯遠侯也是倒黴,他吩咐劉家人要謹言慎行,自己的外孫腦筋不夠用,說多了也不懂,因此他就少叮囑幾句,誰也想不到不過是買盒糖兒。外孫竟然同王譯信直接對上了。
像青年這樣的……劉明珠怎麽可能會喜歡他?
可即便他曉得表妹心有所屬,但架不住他喜歡表妹。願意爲表妹犧牲一切。
該爲他的癡情感動嗎?
如果劉明珠在當場非用大耳瓜子打醒他不可。
可惜……劉明珠不在。
王芷瑤見巨鼎向她傾斜,躲開是來不及了,當,把太阿劍重重的戳在地上用來支撐身體,擡手拽住巨鼎的把手,本想推開的,可既然風頭已經出了。不妨弄得聲勢更大一點,有了今日的教訓。想來再沒有哪個不開眼的人敢同她動武,敢窺竊三少,敢傷害王譯信!
武力震懾永遠比言語脅迫管用。
嬌花一般的少婦,除了梳着婦人發髻,王芷瑤同在閨閣中沒太大的區别,一樣的嬌嫩,一樣的天真,一眼看就曉得她生活很幸福,甯靜,根本沒什麽操心的事兒,也不需要經曆風雨變得成熟。
她握緊巨鼎的把手,單手将巨鼎舉過頭頂,冷冷的一笑,“還給你!”
青年自持有武力,此時已經被吓傻了,單手……巨鼎……舉過頭頂……這不是有蠻力,“怪力……”
哐當,準頭差點,巨鼎沒砸中青年,不過巨鼎落地後揚起的灰塵讓周圍霧蒙蒙的一片,青年就是有飛镖也射不準。
王譯信在外面撫額歎息,“瑤兒。”
女兒爲他,他很感動,可是四周百姓瞠目結舌的模樣,他腦袋好疼啊。
王譯信一點都不想讓外人知道女兒的怪力。
嬌嬌軟軟,萬事不愁,甜甜膩膩的女兒才好,雖然王芷瑤已經離他想得相去甚遠,但王譯信一直很想忽略那些足以證明王芷瑤強悍作風的事兒。
女兒就該是父母寵的。
灰塵散去,青年感覺胸口一痛,身體淩空飛出去三尺有餘,落地直接一口血噴出,“噗。”
他努力看清來人,随機眯起了眼睛,陽光太刺眼……不,該說來人穿得盔甲在陽光下太亮眼兒,隻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是一個俊朗的,同他年歲差不多的青年。
“對不起嘛,失手了。”
王芷瑤讨好的笑着,拽着冷着俊臉的顧天澤手臂,輕輕的晃了晃,“真得是失手啦,三少不要生氣嘛。”
周圍百姓已經不知道該擺什麽樣的表情好了。
方才力大無窮的人此時小鳥依人,反差不要太大,他們快要站不住了。
“三少……”
尾音高挑,甜軟得膩人,顧天澤上下看了王芷瑤一遍,臉龐雖然沾了點灰,但還像在家裏時紅潤健康,水眸一如既往的亮晶晶,也沒見她露出不舒服,反倒顯得精神極好。
比他陪在身邊還好!
顧天澤頓時有點氣悶。
也不怪王芷瑤興緻勃勃,自從确診有孕後,她這不能做,那不能幹,稍微多走兩步路,顧天澤就念個不停,保護過渡的結果就是王芷瑤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來。
今兒好不容送上門一個樂趣,她自然是興緻勃勃了。
“我也不能眼看着爹被欺負。”
“所以……”
“我就拿着重劍出門了。”
“然後……”
“你不都看到了麽,還問什麽。”
王芷瑤圓溜溜的眼睛瞪了顧天澤一眼,“誰讓你來遲的。”
顧天澤握住她的手,唇邊勾出一抹極淡的微笑,他如果方才就出現,小七又怎麽會玩得開心呢?!
他同王芷瑤不過是前後腳趕到的,隻是見小七興緻很濃,他在一旁照應着就是了。
之所以踢飛甯遠侯外孫……顧天澤轉身把王芷瑤嚴嚴實實的護在身後,面對倒地吐血的青年才展露出徹骨的殺意和怒氣,“打不過就用暗器?”
“布陣!布陣!”
青年也曉得面前這位是誰,表妹的愛慕對象,國朝唯一的耀目存在,“顧天澤!”
他輸給王芷瑤無所謂,但絕不能在顧天澤面前露出怯懦,既然已經撕破了臉面,他……他怎麽也得領教顧天澤是不是虛有其表,再去死!
甯遠侯府的侍衛都是甯遠鐵騎的精銳,他們多是同青年一起征戰,聽将軍命令,沖上來十餘人,抽出砍馬刀,圍上顧天澤。
“小七,你先退後一步。”
“你自己小心。”
“宵小之輩而已。”
顧天澤在殺氣騰騰的侍衛面前,并沒叫自己帶來的人幫忙,見王芷瑤平安離開,從腰間抽出寶劍,劍指青年,冷笑道:“就讓我領教一番甯遠侯祖傳陣法。”
“不知死活!”
青年抹去唇邊的血迹,跳起道:“困陣,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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