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寶道人的話,讓楚河心裏沉甸甸的。
他一直在說,帝辛将封神和大商覆滅這兩件事合在了一處,這其實并不對。
但是他其實也在忽視同樣的問題。
所謂的封神之戰,其實需要的隻是一個借勢而發的理由。
武王伐纣會引起封神之戰。
或許有朝一日,解放奴隸引起的大戰,又或者資本革命引起的大戰,同樣會如此。
他不斷的轉換矛盾方,就像是不斷的洗牌。
但是無論他洗了多少次牌,牌局一直都在,坐在賭桌前的雙方賭客也都在,不會散場,總會有結局。
或許他更改的也僅僅隻是過程。
楚河在多寶道人的提醒下,驟然明白過來。
爲何他一直防備着來自天道的打壓,卻始終未曾降臨。
反而肆意的放縱着他,任由他爲所欲爲。
他甚至曾經抱有一絲較爲天真的期待,那是老爺子爲‘人’的一面在起作用,坐視着他帶來改變,更改結局,皆大歡喜。
但是現在看來,這分明是注定了結局,撰寫好了命運。
無論如何掙紮,始終都是一個終點。
楚河當然不會就這樣灰心喪氣,他并非如此經不起打擊的人。
不過事到如今,确實有些抓不住力道的感覺。就像是蓄勢已久,打出一拳,才猛然發現敵人隻是空氣,所有的動作都隻是再浪費力氣。
這是楚河做過最艱難的‘任務’。
過往之時,他總能抓住‘敵人’,然後用各種或是光明正大,或是陰謀鬼蜮的手段,将之擊倒。哪怕是對手表面上的實力,更加勝過他···甚至許多。
但是現在,他根本不知道敵人是誰。
姜子牙嗎?
他隻是一個代行者,一根引線而已。
姬昌父子嗎?
他們即便是被徹底的毀滅了,也還是會有新的替代者出現。
混亂和對立,本身就源于文明本身。
除非楚河倒行逆施,毀滅所有的文明,讓一切重歸于混沌的蠻荒。
但,那是更加不可能,楚河也絕不會去做的事情。
短短的一瞬間,楚河的腦子裏就轉過了許多的念頭,什麽樣的都有,卻又開始漸漸冷靜。
抓不住的對手,對他不搭理的‘敵人’。
這是一種十分無奈的體驗。
但是楚河卻突然想到,其實轉機,早就在他不經意間,最沒有費盡心機之處到來。
如果不是這樣,三教門人又怎麽會齊聚朝歌?
如果不是這樣,多寶道人又怎麽會現身與他對話?
“可有教我?”楚河對多寶道人問道。
雖然輩分比三清低了一輩,但是多寶道人可能亦是混元大羅金仙,無盡時空,無盡可能之中,站在最頂端的大能之一。
他的意見,彌足珍貴。
“封神,是一次多元宇宙的‘排毒’。其實萬事萬物,都有盡頭。一個世界如此,一個宇宙如此,而哪怕是一個多元宇宙,無盡時空,無盡可能也是如此。···會如此做,或許也與你現在做的一樣,隻是在拖延罷了。”多寶道人的解釋,像是在從另一個角度闡釋封神。
其實任何事情,當抛棄了私人的成見,站到了一個相當的高度,剩下的都隻是立場問題,而再無對錯之分。
對于元始、通天、天帝、闡教、截教門徒而言,封神固然是錯誤的,是對誰都沒有好處的一場無義之争。
但是對于天道,對于老爺子來說,卻又是一場延續多元宇宙生命,緩解紀元之末到來的行爲。
雖然該來的,總歸會來。
多寶道人的立場,比元始、通天等人更加古怪。
正是因爲如此,他才能站在一個更加獨特的角度,向楚河微微闡述他的看法。
“封神···這場浩劫從開始到結束,所有的金仙都被封閉了境界,無法在透過時間,看穿過去和未來,除了力量稍強,幾乎等同于真仙。而大羅···也隻是跳出了棋盤,徒留了一道當時的幻影,跟随着故事一起,随波逐流,再也無法下場參與。”
“唯有混元,才能清醒的參與其中。但是對于我們而言,卻又恰恰是最無法插手的。”
“所以,你現在應該很清楚,你爲什麽會到這裏。并且寄托了何等樣的期待。”
多寶道人這話像是在給楚河施加壓力。
但是卻又不僅僅如此。
他的眼神和表情都充滿了一種古怪。
“對了!你還有一個分身,喚作‘戒魯’吧!我已經收他爲弟子了,某種意義上,你也可以喚我一聲師父。”多寶道人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楚河差點就一頭磕死在桌子上。
這···又來?
楚河尬笑道:“分身歸分身,我歸我。這個···我們各論各的!”
同時楚河心裏,還有一絲隐晦的疑惑。
起初他以爲他的特異是鬼谷子師父賦予的。
但是後來元始天尊來搶人,他又以爲是元始。
現在多寶道人又如此,楚河忽然又十分不确定了。
看楚河尴尬,卻不願繼續這個話題,多寶道人也不勉強,而是轉而說道:“總之,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你能改變一些,哪怕隻是這個世界。那也算是我對師弟、師妹們的交代。我們所有人,都樂見其成。”
說罷多寶道人取出一截翠綠色的樹枝,此物不停散發蒙蒙靈光,帶着一種莫名的波動,撥動人心旋。
“這是我曾經遨遊諸天,行走于有無之外所獲得的一件異寶。它本質上其實并不如此強大,但是在這方世界,甚至這方宇宙,它卻又獨一無二。”
“用你們的說法就是,它像是一種新元素,不與任何的元素相生相克,故而無敵。”
所有有形或者無形,卻又始終存在于這個世界的物質,無論多麽強大,它總會有弱點。
除非,它本不屬于這裏。
縮小到一定的範圍,就像是原本的食物鏈和生态圈裏,闖入了外來物種,失去了天敵,就會變得無法收拾。
普通和強大,隻是換了一個環境。
“你可以肆意的妝點和吹噓它,然後在适當的時候,用它作爲引爆矛盾的焦點,将所有人的視線吸引。讓矛盾,在你設定的舞台上爆發。”
“當然,我說的話,你也可以謹記。”
“即便是你這麽做了,也隻是在拖延時間。究竟該怎麽去徹底的解決這個問題,那是你應該思考的問題。”當最後的話音落下。
多寶道人已經消失不見,楚河依舊坐在飯寮中。
桌上的陶碗裏還有七色琉璃的蓮子,楚河的手中還握着那一截翠綠的樹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