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裕,字文饒,趙郡贊皇人,李黨首領中書侍郎李吉甫次子。
出身于趙郡李氏西祖房,早年以門蔭入仕,曆任校書郎、監察禦史、翰林學士、中書舍人、浙西觀察使、兵部侍郎、鄭滑節度使、西川節度使、兵部尚書、中書侍郎、鎮海節度使、淮南節度使等職。
曆仕憲宗、穆宗、敬宗、文宗四朝,但因黨争傾軋,多次被排擠出京。
故而他雖是李黨嫡系,内心深處卻也對黨争極其厭煩,這一點上與武宗李炎一緻,故而他才會漸漸得到李炎的重視,被倚重爲左膀右臂。
楚河沒有想到,自己的運氣會這麽好。
雖然沒有釣來真龍,卻釣起了一頭麒麟。
而聽了楚河這一番話,李德裕内心震動,原本想要挪開的腳步,卻又不自覺的收了回來。
不錯!
通篇而論,楚河後來那一番話,看似慷慨激昂,但是···還是廢話。
于國無益,于己無益,于人無益。
充其量也就是打了一發雞血的程度。
換了是旁人,大抵是冷笑一聲,然後拂袖而出。
但是李德裕一生起起落落,享受過榮華富貴,也遭到過流放暗殺,心态早已不複最初的沖動,眼前這個道人說的既然如此豪邁,那他大可以浪費一點時間,聽對方繼續說下去。
所以李德裕又重新坐了回來,還是坐在楚河的對面。
“小二!上酒!劍南春···!”
“記在李大人賬上!”楚河手一揚,高呼一聲,臉上的笑容,不知爲何讓李德裕覺得有些牙根發癢。
李德裕道:“太白居士當年解貂續酒,求的就是這劍南春。劍南美酒,來之不易,價值不菲。道士卻有何物可抵?”
小二上酒的速度很快,連帶的還有幾盤贈送的下酒好菜。
雖然是長安帝都,富貴豪客從來不少,但是一壺好酒賣出去也利益不菲,并不是時刻常有的事情。
小二也是深谙貨出離手,上桌無悔的道理。
楚河端起酒壺,爲自己先滿上一杯。
酒入豪腸,張口一吐,酒氣釀成劍氣,在頭頂房梁上環繞三圈後,方才化作清氣散去,倒也吸引了不少酒客的目光,紛紛叫好。
不過···也隻是如此!
畢竟是長安,能人異士不計其數,這些酒客們也都是見過世面的,還不會因爲楚河這一手,便驚爲天人,然後跪地就拜。
“杯酒吐劍氣,繞梁三圈而不散。看來道士你也是太白居士的簇擁。隻是昔年,太白居士以一口酒氣,便繪制了半個盛唐,卻不知道士可否做到?”李德裕語氣漸漸的有些不那麽咄咄逼人起來。
無論如此,這一口酒氣都說明了,眼前這個道人,是個有本事的人。
有本事的人,走到哪裏都值得尊敬。
即便是之前所言都是空談,那也是個不錯的酒友,若是還有些别的本事,也不是不能引薦給君王。
李德裕不是什麽铮臣,爲了實現胸中的抱負,讨好君王的事情,他都會去做。
從這一點上來看,他是一個能臣。
楚河聞言搖了搖頭道:“未見盛唐之風華物茂,即便是胸中有氣,口中含酒。這盛世的景象,也繪不出來。”
隻此一言,便令酒桌上剛剛熱切幾分的氛圍,再度打回原形,表面上看像是個不會聊天的,話題一口就說死了。
緊接着楚河卻又道:“隻是今日未能如願,何妨十年、三十年後再看?”
李德裕目光中精光爍爍,時間令很多東西消磨,變得圓滑而又毫無棱角,但是同樣也令有些被掩蓋的本質,越發的清晰、真實,蠢蠢欲動無法被壓制。
楚河充分的利用欲揚先抑的手法,三番兩次的提到重整盛世,再造盛唐這個概念。
成功的讓李德裕由原本的隻是心中微動,變得心中熱火燃燒,已經徹底被勾起了那股興緻。
“李太白空談豪言三百詩,于國無有半點益。道人果真類似?”李德裕語氣鄭重,說明他已經認真了。推崇李太白,不代表必須全面的認同李太白。
顯然李德裕并不是一個腦殘粉。
楚河笑道:“回鹘屢屢叩邊,南下飲馬之勢蠢蠢欲動。宦官專權,明目張膽主導帝王興替。牛李黨争,分裂朝堂爲官者人人自危,深陷其中難以自拔,即便是你這個李黨黨魁,想要阻止如此糜爛局勢,也是有心無力。地方藩鎮割據,名義上聽從大唐号令,實則都暗藏鬼祟,有裂土分疆之意。冗官冗吏猶如負重千斤,空耗國力,卻牽一發動全身,難以消減。國庫空乏,戰亂一起,天災一至,便無力抵擋,空等着兵荒馬亂,百姓流離失所,動搖國本。更有寺廟廣廈千萬間,占據千萬良田,卻不事生産,不交稅,不上貢···。”
這些話,楚河事笑着說的,但是越往下說,那臉上的笑容,不知爲何,便讓人覺得越發寒冷,簡直冷到了骨子裏。
“此番所言,李尚書心中大抵都有數,隻是不知從何而始,從何而着手,千絲萬縷,找不到頭緒。”
“更愁手中無人可用,更愁天威震怒,猜忌不受,有心報國,卻又覺得無力回天。”
“夠了!”李德裕将酒杯往桌上一摔。
“好大膽的道士,好厲害的一張嘴。老夫差點就被你說的灰心喪氣,再也無心正事,從此寄情山水,沉溺于酒色,與身周這些人,别無二緻了。”李德裕眼中閃爍着熊熊火光,即便是以他的城府,此刻也還是被楚河的連消帶打給激怒了。
“大人何須動怒?”楚河将酒壺送到嘴邊,美酒順手而入,仰頭一飲而盡。
“治大國如烹小鮮,急不得、躁不得,當務之急,卻不在朝内,更不在國内,而在于國境之外。回鹘既然有南下之意,何妨北上剪除,龍虎之師一動,風雲皆起,龍蛇草莽受驚而湧,既能轉移朝堂之上的矛盾,也能坐鎮中央,以觀全局。忠奸既辨,孰強孰弱,也一目了然,再行大事,便有了入手之處。”
楚河的話令李德裕的眼神越來越亮,越想越覺得便該如此。
雖然有些冒險,但是重症需下猛藥,再如以往那般不溫不火的在朝堂之上争論,隻會繼續陷入泥潭,越來越難以脫身。
“好!好一個安内必先攘外,好一個卦不準的仙半凡。那不知···道長所爲何來?秦之徐福,或漢之張角?”李德裕語中含着一絲敬佩,又夾雜着一層層的殺機。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如何?”楚河起身收起白帆,卻背對着李德裕問道。
李德裕微微一愣:“亂世爲相,盛世爲道,道相張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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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