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陽!”衆人聽得真切,不由的一驚,看着面前此人染血破爛的衣甲,嘴唇幹裂,雙目赤紅,便已然将睢陽戰事推測了個七八分,卻見此人說完此話之後,身形一晃,倒地人事不省了。
聽到睢陽二字時,秦威便從馬背一躍而下,急忙上前準備細細詢問,卻見此人暈厥,急忙大聲喊了句:“曉曉快救人!”
曉曉聞言,忙從後面馬背上跳下,單手扶着此人手腕,思索了片刻,掏出藥囊中的清靈丸,用水給此人送服了下去。再施以銀針之術,前後折騰了半個時辰功夫,南霁雲方漸漸轉醒,正值夕陽落山之際,南霁雲睜開眼睛,朦胧間,見到衆軍身披晚霞,狀若天将,口中喃喃:“莫不是,見到了天兵神将”,曉曉見此人轉醒,忙将手中銀針力道又重了三分,南霁雲一個激靈,猛然記起自己暈厥前的情形,想要掙紮起身,燕鋒見狀道:“将軍莫急,請先休息一二”豈料此人并不聽從,身形一躍想要站起,卻苦于腿腳虛浮,又一次摔倒,秦威忙上前将其扶住,問道:“将軍是從睢陽城來麽”南霁雲答道:“正是,睢陽情勢危急,還請諸位速速随我援救睢陽啊!”正要掙紮着再要站起,腿腳卻極不争氣,用不上絲毫力道,秦威見狀,忙轉頭看向曉曉,隻見曉曉收起銀針,歎了口氣道:“他和甯舒郡主一樣,恐怕也是數日水米未進了,以至如此”“數日沒吃飯!怎會如此!”忙将行囊中所剩不多的幹糧取出紛紛遞到南霁雲面前,卻見此人雙手未接幹糧,卻是潸然淚下,哽咽道:“睢陽中的兄弟們,已經好幾個月沒有糧食吃了”當即不顧虛乏,重重拜倒在地,:“請諸位救救睢陽吧!南霁雲在這裏給你們磕頭了!”說罷便額頭重重頓地,久久不起
“南霁雲!”聽得此人報出自己名諱,又顯如此形狀,燕鋒忙上前扶住此人道:“南将軍不必如此,我等此行正是爲了援助睢陽!”南霁雲聞之一愣,忙問衆人從何而來,待到知曉他們竟是從千裏之外的餘杭馳援至此時,心中大驚道:“諸位竟是從餘杭郡遠道而來!豈不是月前便啓程了”
“正是”燕鋒答道,“朝廷月前下旨,命江南道諸郡發兵救援,适才聽南将軍所言,睢陽似乎已是矢盡糧絕,可是朝廷十分重視此役,既然下令我江南諸郡,也應讓睢陽周圍郡縣均都援助才是,怎會到如此地步。”
南霁雲聞言,心中怒氣又起:“朝廷早已下旨,命賀蘭進明和許書冀那厮出兵援助,可是!”當即目色赤紅,望向身後的靈昌城,“二人早已勾結,看賊軍鋒芒正盛,竟按部不動,拒不出兵!張大人束手無策,才派精銳突破那賊軍的防衛護送我出來,親自來此求援”白煜聽到此處,問道:“那,怎知隻有将軍一人,其他…”出口卻又有些後悔,眼見南霁雲眉頭緊鎖,沉痛萬分,道一句:“我們強行突破尹子奇數萬大軍封鎖,才得以沖出,隻是,三十六個兄弟,他們”衆人聞之,心下已明白七八分,但是僅用三十人,就能突出重圍,當即在心中對睢陽守軍暗歎不已。而南霁雲在說完這些話之後,似是胸中積怨,悲恸萬分,加上身子甚是虛浮,又一次暈了過去。秦威看了看遠處的靈昌城,猛地攥緊手中長槍,說道:“燕鋒,白兄燕兄,可願随我一同去躺靈昌城,會一會那許叔冀”
“正有此意”三人齊答,說罷四人躍上戰馬,秦威對曉曉說道:“曉曉姑娘辛苦,請你務必照料南将軍周全”
“還用你說!”曉曉頭也不擡,倒騰着藥囊,翻出數個精緻小瓶,毫不心疼的紛紛給南霁雲服下。甯舒郡主和海棠看着各自的心上人,千般言語,彙成“小心”二字。萬分不舍聚在眼眸,看得人怎會不知。
四人駕馬來到靈昌城下,而城上,許書冀早已将遠處的情形收在眼底,正擔心玄甲營強行進城,卻隻有四人前來,心下送了口氣,隻聽見城下一句:“請許太守答話”剛探出頭想要說話,驚覺一股勁風自頭頂襲過,随即頭發便披散下來,回頭一看,驚駭異常,吓得癱坐在地,入眼竟是一支精鐵長槍,将自己的官帽深深的釘在了城樓之上!
秦威面無表情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說了句:“呵,竟然失了準頭”
“反了反了!來人!給我射死他們!”須臾過後,許書冀才渾然反應過來,當即雙手亂抓,屁滾尿流的從地上爬起,躲到城牆一側,命城頭守将指揮駐軍向城下放箭,城頭衆軍聞太守言紛紛拉滿長弓,對準城下,卻隻見到秦威燕鋒二人,神态自若的坐在馬上,另外兩人卻不見了蹤迹。守将看清燕鋒的铠甲制式,知其是唐将,且官階應在自己之上,況且,他們帶來的軍隊也在不遠處駐紮,便有些遲疑不定起來,正四下搜索其餘二人的時候,卻聽得頭頂一陣響動,擡頭看去,這下終于找到了失去蹤迹的二人,卻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眼見二人從樓頂一躍而下,川寶輕車熟路的躍到一臉驚慌的許書冀身後,扣住了這靈昌城太守的咽喉,守将忙舉刀上前營救,隻聽“叮”的一聲,卻是白煜身形一轉,手中細劍顯現,格住守将長刀,後者精鋼所鑄長刀竟應聲而斷,守将見狀,心中駭然,忙要衆軍弓箭對準二人,川寶見狀,指尖發力,陰沉的道一句“别動”,掐的許書冀一時喘不過氣來,忙道:“咳咳,都退下!!”守将見面前白煜面色凝重,手中長劍一看便知不凡,此時正一臉漠然的看着自己,心知妄動便有性命之憂,況且城頭狹窄,弓箭手施展不開,便無奈擺了擺手,衆軍見二人如此輕易的便躍上城頭,知道遇到了高手,心中驚懼,紛紛收起弓箭,川寶見狀又是微微發力,手中許書冀卻已然發出殺豬般的嚎叫:“退後!咳咳!都退!”衆軍聞言,紛紛向後避開。
這時候,城下的燕鋒又開口了,聲音渾厚而凝重:“請許太守答話”許書冀在城頭被緊緊扼住喉嚨,聽到此句,想到此時性命捏在他人手裏,當即掙紮道:“将軍!咳咳!英雄!壯士!咳咳!饒命啊!”見到此般醜态,川寶恨不得立馬掐死他,眼見許書冀面色赤紅,眼珠突出,白煜忙小聲道:“燕弟,别誤大事!”川寶聞言,隻得打消了自己的念頭,手勁撤去,許書冀感覺到川寶松手,忙要掙紮逃遁,卻被川寶察覺,掌中運勁,攥住許書冀肩膀用力一擰,咔咔數響,許書冀右手臂随即脫臼,“啊!”又是一聲殺豬般的嚎叫,疼得許書冀癱軟不堪,苦于川寶鷹爪般的手正緊緊攥着痛處,才沒能癱軟倒地,卻已是雙腿戰戰,已然失了禁,一時間城頭臭不可聞。
“大!俠饒命!”萬!萬事好!好商量!将軍!将軍!”許書冀忙求饒道
燕鋒在城下聽得真切,他心裏也是極想将此等貪生怕死拒不援助睢陽的許書冀殺死,但是考慮到此行目的,便強壓胸中怒火,對着城頭接着喊道:“許太守,爲何不援助睢陽”
正劇痛間,聽到這句話,才知道這幾人是聽了南霁雲的話才前來鬧事的,雖然現在姓名捏與他人之手,但是數年的官宦生涯,許書冀走到太守之位,又豈是善于之輩。當即心思一轉,忙道:“将軍錯怪下官,下官,啊!下官實在是無兵可借啊!”
“無兵可借?”白煜聞言,劍鋒直直指向城頭守将,守将立馬如臨大敵,背後汗如雨下,看着明晃晃的劍鋒,仿佛被一條吐信的蛇盯上,有如芒刺在背。忙拱手道:“大俠有所不知,這靈昌城如今隻剩下不到三萬人的城防軍了,而且沒收到朝廷旨意,這三萬人末将也無權調動”
“三萬人!”樓下秦威聽到這句,再也忍不住心中愠怒,對着城上大喊:“三萬人!竟不能援助睢陽!汝等可知,睢陽一破!淮南江南均将落雨賊寇之手!而且聽南霁雲所言,朝廷早已下旨命你們援救睢陽,爲何說沒有!?”說道這裏,心中大怒,若是手中還有武器,恐怕早已将這信口雌黃的守将釘死在城上。
正在掙紮的許書冀聽聞守将所言,心生一計忙喊道:“将軍莫要輕信那厮胡說,下官并未收到朝廷明文旨意,所以實在是無權調兵啊,如果将軍肯等,下官這就啓奏陛下,請求發兵!啊!大俠饒命”
這分明是敷衍之語,川寶心中一怒,手中力道又重三分,許書冀吃痛,又是一陣痛嚎
“這時候才想起來啓奏,恐怕明文下達,睢陽早就被攻破了!”聽到這裏,秦威心中怒火難平,卻見燕鋒擺了擺手,示意噤聲,燕鋒深深呼了口氣,剛才聽完許書冀之言,自然心中也是怒火中燒,但是,這時候如果真的殺了許書冀,不僅是重罪,而且靈昌城也會受損,如果再跟守将拼個魚死網破,那真是得不償失了,當下心中思慮片刻,便大聲道:“許太守,城中可有餘糧”
“沒,沒多少了,啊!真的不多了!嗷!都交予将軍!,你們還不快去!”川寶指尖發力,竟隐隐嵌入許書冀肉中,見有血流出,痛不可當,許書冀随即改口,對着守将一陣痛呼
見到太守如此,守将心中已然明白了三分,當即對着城下燕鋒喊道:“将軍稍後,末将這就爲将軍準備糧車!”随即招呼衆弓箭手戒備,有意的瞥了太守一眼,見太守輕輕點頭,心下了然。下了城樓徑直去了糧草大營。
許書冀此時已是疼得滿頭大汗,忙回頭道:“兩位少俠真是好身手,還請饒下官一命”
看到這副嘴臉,川寶當真想掐死他,若不是一旁白煜言語間有阻止自己的意思,他早已出手,白煜見周圍弓箭手均如臨大敵,便頻頻示意川寶不可妄動,不然可能前功盡棄。
半個時辰過後,靈昌城城門打開,隻見守将引着數十兵卒,将十輛裝滿糧草的大車推了出來,見到燕鋒秦威二人,忙下馬跪倒在地:“末将已按将軍言,将城中糧草盡數取出,還請讓兩位大俠放過太守大人!”
“隻有這麽點?”秦威見隻有十輛大車,心中不悅,守将聽見,忙匍匐在地,口中大喊:“将軍明鑒!真的隻有這麽多了,太守和末将還要養活城中軍民,實在是沒有餘糧了!如若不信,請将軍随我去糧倉查看!”
聽到這裏,燕鋒隻得輕歎一口氣,畢竟這靈昌城現在對他們來說,有如龍潭虎穴,萬萬進不得,畢竟也取到了些許糧食,應該可以減緩一下睢陽城的狀況,心想首要先把糧食運到城中,之後再想其他辦法。
見燕鋒應允,守将大喜,忙領士卒将大車推向玄甲營所在的地方,自己則屈膝拱手,請燕鋒讓樓上的白煜川寶放人。
川寶聞言:“如果這厮一會兒翻臉又奈何,這等小人留知何用,幹脆一掌劈死”當即舉手,正要劈下,白煜忙道:“燕弟不可魯莽!”當即細劍一收,扯住川寶從城樓一躍而下。
肩上傷口驟然一松,一陣劇痛傳來,許書冀痛呼一聲,便倒地人事不知了。守将忙上城查看,見到隻是昏迷,松了口氣,對着城下衆人拱手道:“如今糧食已出,還望将軍不要再來糾纏!”當即下令,城頭衆軍拉滿弓弦對準城下,燕鋒也知其必會如此,不過既然糧食到手,暫時便沒必要跟靈昌城繼續糾纏下去,當即與三人重重扯動馬缰,返身向玄甲營陣地而去。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