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小子鄭成俊故意大笑,諷刺道:“老師,你不是腦子鏽了吧,提那種老掉牙的東西幹什麽?世上沒有神,書上寫着呢,您可是老師——”
他的同黨随聲附和。
“大搞封建殘餘?”
“老師,您說話得加小心啊。”
也有女生看着講台上的新老師“溫飛”替他擔憂。講台下的學生們,家世顯赫的比比皆是,即便是在遠離财權的象牙塔裏,純粹的教育也免不了受到此類事物的幹涉。
程敏掐了一下她的同桌鄭成俊,小聲嘀咕道:“你别亂惹事。人家是老師。”
“老師怎麽了?老師就大了?”鄭成俊嬉笑道。
沒人能不顧及外界壓力的影響。
鄭成俊是某省級高官的外甥,性格乖戾,出格的事沒少做,可都不是涉及到原則的事。想責怪和懲罰,也得看着點他舅舅的臉面。
學生們望着新老師溫飛,好奇于他應對挑釁的舉措。
亨哥不知道。
知道它也懶得理會。
它想動用暴力,想了想這樣不妥,得換一種辦法。因爲它到這裏來有兩件事,一是接觸李佳涵,二是找一些它心目中的理想人手。
亨哥急中生智,突然道:“小辣雞,你來。”
然後麻溜地退出了賬号登錄。
石大亨算明白過來,想馊主意它擅長,打架做菜它也擅長,但想讓它把複雜的事情搞得漂漂亮亮,這就慫了。
站在講台上,他有種恍如隔世的體會。底下一張張稚嫩的面龐,影射在記憶中,那就是曾經的自己。
單純、好奇、勇敢,充滿對未來的幻想和對不公的控訴。
滿腔熱血無處發洩,隻能被囚困在書桌這方小天地裏,安心遵守着社會提前制定的人生準則,類比于金錢,漸漸感受分數帶來的地位變化。于是乎便懂得,爲人處世的艱辛與複雜。
最終成長爲人,既是成人。
石大亨隐約中捕捉到了亨哥想法的靈光。這堂課或許并不是上給學生,而是上給他自己。
“宗教。”
他沒有回應鄭成俊,而是在黑闆寫下了兩個字。
他說:“明白什麽是科學的,請舉手。”
四十多名學生全高高舉起了手,鄭成俊帶着挑釁的眼光,盯着石大亨的臉,舉的尤爲高。
他繼續說:“是無神論者的,請舉手。”
這回有兩名學生沒有舉手,而教室内依舊手臂林立,像是森林。
石大亨輕輕一笑,道:“知道什麽是迷信的,請舉手。”
森林倒下其半。
鄭成俊猶豫着擡起手,又落下去,然後不甘心地再次舉起來。同桌程敏問他:“你明白的真多。”
他哼了聲不予置否。
羅淘淘和李佳涵小聲交流:“溫老師想做什麽啊?問這麽多古怪的問題。”
李佳涵若有所思:“我們繼續聽就是了。”
石大亨目光巡視一周,抛出最後問題:“科學和迷信的區分,有誰能講一講?不用舉手,在座位裏直接回答就好。”
程敏道:“生病跳大神是迷信,去醫院是科學。”
鄭成俊迫不及待道:“弟子規是迷信,平等論是科學!”
學生們雜七雜八地回答,石大亨隻是搖頭。
羅淘淘舉起手:“迷信都是假的,科學是真的!”
石大亨還是搖頭。
鄭成俊不樂意了:“新老師,那你說答案是什麽?你要是不能讓咱們大家信服,你自己不就是個迷信?”
石大亨望向着鄭成俊,道:“科學和迷信的區分就是……我錯了。”
我錯了?
鄭成俊剛開始以爲是石大亨在諷刺自己,剛想說話突然一愣,他品味出這三個字背後的含義,擡起眼睛看向石大亨,表面不甘,心如明鏡,就沒再繼續反駁。
石大亨留給了學生們充足的讨論時間。
亨哥急迫道:“你說,我們要搞一次教學實驗。”
石大亨倍感奇怪,依舊說:“我即将教導大家的,是一門叫做社會政治學的課程。沒有教學提綱,也沒有日程表,我也不希望大家學到的都是死東西。所以……我打算做一次教學實驗。不強迫,自願參加,不想參加的可以去自習室或者操場休息。”
李佳涵突然問:“老師,這和你剛才的問題有什麽關聯呢?”
亨哥再次登陸賬号。
它盯着李佳涵,緩緩說道:“我們會用教學實驗的方式,讓大家懂得宗教的本質,進而理解社會政治學的道理。教學實驗從現在開始,這位同學,你認爲宗教的特點是什麽?”
李佳涵被亨哥鋒利的目光盯的心頭一顫,她猶豫道:“是紀律性?”
亨哥滿意地點着頭。
“那麽從現在此刻開始,我們創立了一個教派。我假裝是宗教首領……作爲一個領導要接受尊重,要尊稱‘領袖’,隻有允許才能發言,發言要起立,可以嗎?”
學生們哪裏經受過這樣新鮮的教育形式。
因爲大家都明白,溫老師隻是老師,這是他和大家共同商議的一場别出新意的教學遊戲,所以沒有對溫飛的話表現出抵制和排斥,而是興趣盎然。
鄭成俊樂了:“新老師,還是你會玩——”
亨哥笑着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哦,對,得遵守規則。領袖,我想得到發言機會!”鄭成俊嘿嘿一笑。
亨哥說:“請起立發言。”
鄭成俊耍無賴:“我坐着更舒服。”
“做遊戲,就一定要遵守規則。你一個人事情是小,别壞了大家的興緻。”亨哥揚揚手,示意他看看周圍。
鄭成俊看到同學們略帶嫌惡和讨厭的目光,頓感不自在,他皺眉道:“那我不參加了,自願退出,直接走可以吧?你可别在事後給我去教導主任打小報告,遇到老師我就說是你讓我出來的。”
“沒問題。”亨哥點頭:“那麽現在,請全體起立,不起立的與鄭成俊同學一起離開。”
三個學生跟随着鄭成俊一起離開了教室。
亨哥說:“第二條規則,發言務必簡短精煉。我提問題,被允許的同學請起立回答。現在大家坐下。”
他要求的并不過分,隻是一些學生習慣的準則,換了種形式而已。
同學們跟着坐下,興緻勃勃地想看看溫老師的新花樣。
“Hanger的中文含義是什麽?”
一個平頭男生舉手,在得到亨哥的同意下,起立回答:“衣架、挂鈎、挂東西的人……也有絞刑執行者的意思。我記得劉老師說還有英文名的意思,她提到了一個叫漢格通道的地方……”
亨哥輕聲打斷了喋喋不休的平頭男生,道:“不要過多聯想,要簡短。”
平頭男生重新回答:“衣架、挂鈎、挂東西的人。”
它陸陸續續又提了幾個簡單問題。
起初還有人不清楚規則,随後起立發言和簡短精煉的規則被有默契的遵守起來。下課鈴突然響了。
“這節課就到這裏……”
門口突然沖進來一位老師,面帶驚慌:“讓所有學生待在座位裏,不要亂動!”他擡頭撞見“溫飛”。
“你是……不管那麽多了,這位男老師,你趕緊跟我過來一趟,那邊需要人手幫忙!”
學生們坐在座位上,開始交頭接耳。
“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