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務科。
楚會計忍着踢開門的沖動，敲門。
“誰呀？”
清脆聲線很好聽，在楚會計耳朵裏就不對味道了。這聲他沒聽過，也不熟悉，八成就是新來的張青。
楚會計推開門，看到那張本獨屬于他一個人的大紅桌前，正坐着一個笑意盈盈的年輕姑娘。
單馬尾，格子衫，看上去像個大學生。
張青友善地打招呼說：“您是楚會計吧，我聽韓叔叔提過您！”說着，她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态度很誠懇。
楚會計沒表示，他借用茶缸掩飾惱火，問：“韓叔叔？你是韓廠長的親戚？”
“哦，不是。韓叔叔是我父親的好朋友。”
楚會計心中大罵。
怪不得華國經濟停滞不前！就踏馬關系戶搞的鬼！
楚會計說：“行了，你先忙吧。我出去轉轉，有什麽不懂的事自己多琢磨，省的犯了不該犯的錯誤。到時候給韓廠長丢人就不太好了。”
張青沒聽出話裏藏着的針，她還以爲楚會計一番好心，感激地點着頭。
出了門。
走廊的偏僻拐角，楚會計掏出手機，盯着一條已閱讀的短信，臉上忽明忽暗。他手指停留在删除短信上好一會，突然按下返回鍵，撥通了韓一倫的電話。
韓一倫：“楚會計，食堂這邊擺宴呢，鄭師傅李師傅他們做了不少硬菜啊，趕緊過來喝酒嘛。”
楚會計深呼吸，問道：“廠長，财務科那麽重要的活，您怎麽能讓一小年輕來幹呢，萬一給您拖後腿，讓祁淩再找到了破綻怎麽辦？其實有我就行了！我誰也不聽，隻聽您的！”
韓一倫不高興了：“我做事還用你來教？得了，人家小青在廠子待三個月就走了，來這鍍鍍金，你跟一小丫頭計較什麽，趕緊來吃飯，别磨磨蹭蹭不像個爺們……”
嘟……
電話被韓一倫挂斷了。
楚會計手哆嗦着摸出黃鶴樓，打了好幾次火才點着。他這是被氣的渾身哆嗦！
“三個月，呵呵呵……老子信了你們三月又三月，三月又三月，人也不做了，狗都當膩味了，結果連塊骨頭也讨不到。你說啊，人怎麽能這麽賤！”
這賤字不知道是罵自己，還是在罵别人。
他再點開了那條已閱讀的短信，小心翼翼打着字：您打算讓我做什麽？我願意幫忙，隻要您不反悔許下的條件。
發送！
楚會計喘着粗氣靠在牆壁上。
半分鍾後。
讓他心驚肉跳的短信提示聲響起。
屏幕上隻有一行幾個字。
“我要讓大鴨梨罐頭廠徹底破産。”
……
張科長最喜歡冷冰冰的鐵家夥，他摸着抛光的金屬外殼，感慨道：“這工藝，至少是國字輩大廠才有的水準。放在以前，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寶貝。”
他期冀地伸手在抛物口接罐頭的模樣，像極了接生嬰兒的護士。
瓶子身上印刻着父親的名字——大鴨梨罐頭廠。
“還帶着熱氣呢！”張科長喜笑顔開地舉起罐頭，說：“試生産很順利，大家準備吃飯吧。咱們今天中午，不喝酒，就喝這罐頭！”
要是往常，肯定有酒蟲要喊着喝酒的事。
不過一聽是這罐頭，沒人不樂意，紛紛表示贊同意見。
食堂裏擺滿了大圓桌。
李師傅站起身，舉起杯子，吸引來大家目光，說：“這水汪汪的東西，有多少好，大家都知道！這麽好的東西，足夠咱們打一場翻身仗！”
“老李說得好！”
“還是祁廠長英明！”
“祁廠長我愛你！”有小夥子偷偷跟着喊。
祁淩抿嘴笑得極爲開心，說：“這不是我的功勞，我隻是起到說幾句話的作用。真正的功臣是他。”
她看向石大亨，周正的模樣讓她越看越滿意，越瞧越欣喜。
“石大亨”美人在旁，不顯慌亂。
它忽然說：“有人要來了。”
祁淩好奇道：“誰？”
“新生産線的運營人員。”遊戲望向大門。
食堂處在廠房和工廠正門之間，而食堂的大門恰巧對着外面，能夠看清楚正門進進出出的情況。
果不其然，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說是鬼鬼祟祟，不如說是猶豫又尴尬。
“大哥，就是這裏嗎！”
阿毛右手忍不住摸向懷裏的折疊刀，他緊張極了，聲音都有些變形。
朱棟面色沉重：“應該是了。我向來拿你們當兄弟看待，此行多恐一去不返，兇多吉少，再無回頭路！幹踏馬的老天爺！”
阿黃眼淚汪汪的：“大哥，您别說了。不管怎樣，我們永遠跟着您混！”
“好兄弟！”
“好大哥！”
三個花衣男人相擁而泣，幾近嚎啕大哭。
保安看傻眼了，他對另一個保安低聲說道：“别打瞌睡了，醒醒！門口來了仨精神病……我感覺像是要搶銀行跑錯地方了。”
“啥玩意？”被叫醒的保安打了個激靈。
咚咚！
朱棟用力敲着保安室玻璃，冷臉問道：“是這裏嗎？”
“什麽這裏啊……”保安望着朱棟的大光頭和脖子胳膊上遍布的紋身，心裏直打鼓，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這社會大哥。
朱棟怒了：“就是那什麽，那麽你們不懂嗎？”
保安欲哭無淚：“您到底在說什麽啊，我們是真不懂！”
朱棟眼神惡狠狠地，額頭青筋暴起，他探過身來，臉色憋得通紅，從牙齒縫裏擠聲音道：“你們……不是要……招人麽？”
保安急忙搖頭說：“大哥，不好意思！我們暫時沒有打人這一項業務需要。”
朱棟急得一把抓住了保安的衣領。“我怎麽就跟你講不明白——”
“石大亨”突然出現在不遠處，笑着說道：“讓他們進來。”
“石老闆，哥幾個今後靠您了。”朱棟松開手，極爲客氣地對石大亨說：“你說的給咱們留堂口，我們來了，堂口在哪？”
“三号倉。”
保安才打算放人。
一通電話突然打到了保安室。
“請問你們是大鴨梨罐頭廠嗎？”
保安疑惑：“您是？”
“我是李唐集團的商務部吳經理，想要約見石廠長，請您轉達，謝謝了。”
李唐集團？！
保安差點被吓得電話扔出去，他看了眼電話号碼，一串八，這種超級靓号做不了假。吞咽口水，他回答道：“那個，我們廠長不姓石，您是不是搞錯了？”
電話另一頭笑呵呵道。
“我們又怎麽可能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