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哒!!!”
不知道是誰家養的公雞在扯着脖子鳴叫。
天色剛蒙蒙亮,空氣中彌漫着濕冷的薄霧,地上滑溜溜的,走起來得多加小心。尤其對于剛剛從地上醒來的朱棟三人來說,搞不好腳下一軟就摔了個跟頭。
他們相互攙扶着。
誰也想不起來昨晚發生的事情。
阿毛揉着太陽穴:“棟哥,咱們咋跑這裏來睡覺了……難道是昨晚上吃燒烤喝斷片了?什麽時候酒量變得這樣差。”
朱棟也不知道。
他捂着小腹,總感覺丹田下三寸的地方發酸、發疼、發脹,有種使用過度的疲憊感。迷上眼睛,隐約間似乎還能回憶起夜裏那場美妙的春宵夢。
似乎有一位叫藍藍的大美人,與他一同共度春宵,正常的、不正常的、刺激的、更刺激的、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玩法,他們都試了一遍。
作爲社會老男人,朱棟記不得自己多久沒有做過春夢了。
“嘿嘿嘿……”
耳旁的傻笑聲讓他回了神。
望去,是阿黃還在掏褲裆笑容燦爛。
朱棟上去就是一腦瓢,大罵:“尼瑪,惡心不惡心!”
阿黃很委屈:“我就是回憶回憶昨晚上的夢……”
“你也做夢了?”朱棟和阿毛異口同聲。
這時——
巷子口有人驚訝地和他們打招呼:“太巧了!好久不見。”
朱棟看見來人的模樣,頓時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立刻回想起來,在暈過去之前,正是這個自稱石大亨的男人,把他們三個騙到了巷子裏,後面的事情就真記不清楚了。
總之感到很快樂……
快樂?!
“石大亨”露出了米國山姆大叔的标準招募式微笑,道:“更巧的是,我恰巧有個工作需要人手,你們有沒有興趣?”
朱棟暗罵。
神經病啊這是!
但讓他感到更加神經病的是,他一聽到工作兩個字,體内本能的就會感覺到異常開心快樂,大腦愉悅得像是在腦回溝裏做有氧SPA,沒等思考,潛意識的沖動就想立刻答應下來。
他上次有類似的沖動體會,還是兜裏揣滿了錢,在城南區最有名的按摩一條街。
阿毛猶豫問道:“工作?有錢賺?”
“當然。”
阿毛和阿黃面面相觑,從彼此的眼睛裏讀出了想要答應的潛台詞。
見此情此景,石大亨遍體生寒。
流氓已經變得不那麽流氓了……
遊戲對待人類的态度超乎尋常的殘酷又冷靜,它爲了達到目的,從來不會考慮道德倫理、法律條文、社會規則這些規定人類生活範疇的框架,更沒有尊重人權、民主有愛的思想。
它就是一部隻爲勝利而生的遊戲機器。
朱棟皺緊眉頭。
人在開心的時候很好說話。他雖然有種沒原因沒來頭的高興,但他并不想無緣無故地答應眼前人的招聘請求。
他是大哥,有自尊,怎麽可能淪落到去給人打工?
可話到嘴邊就變了味道。
朱棟極不客氣:“給我留個電話号!”
遊戲照做,然後帶着滿意離開了。
它在遊戲界面中看得到,【工人】朱棟的招募進度條,已經走到了百分之九十九,無限接近百分之百!
巷子口。
朱棟拿着手機頗爲懷疑人生。他問阿黃:“我還是你大哥,對不對?”
阿黃:“對!”
他又問阿毛:“咱們手頭确實沒多少錢了,對不對?“
阿毛用力點頭:“對!”
朱棟深呼吸,緩緩道:“俗話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對不對?”
兩個小弟齊聲應答,振臂高呼。
“大哥說的沒錯!”
這幅邪教徒般的模樣引得路過行人紛紛側目。确實很奇怪,三個花裏胡哨的流氓打扮的家夥,在相互鼓氣,看上去就像是在研究偷蒙拐騙。
朱棟也覺得奇怪。
來到小平街早集市,按照往常慣例,這個早集市的安全衛生歸他負責。顧名思義,要收取一血“垃圾銷毀費”和“環保費”。
小姑娘怯生生地躲在母親身後,抓住母親的衣襟,氣呼呼道:“那個花襯衫壞蛋又來了!”
朱棟聽見這話,停住腳步,順着聲音就瞪了過去。
女菜販急忙賠禮道歉:“棟哥,您千萬别往心裏去,小孩子嘴上沒把門的。下個月的環保費我一會就給您……”
小女孩絲毫不怕,可愛又兇惡地瞪着朱棟。
“王八蛋!”
周圍商販屏住了呼吸。
空氣刹那間寂靜。誰都知道,朱老八年輕時是個赫赫有名的混不吝,連自己親爹都下得去狠手,如今能把持菜市場的環保生意,說明他也絕對不負虛名,是個十足惡人。
人們還記得兩個月前被朱棟打得滿頭流血的豬肉販子。
朱棟隻被關了一個月就出來了,而那個豬肉販子則消失在了菜市場裏。
有人不忍心地捂上了眼睛。
還有人開始唉聲歎氣。
“你這小兔……”
朱棟罵了半句話。
他眉毛一挑,眼睛瞪得溜圓,想做出熟悉的兇狠表情,但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大腦冉冉而生的歡愉,變得輕快又舒服的身體,無一不阻止負面情緒的積累。
火山才冒了煙就徹底熄火了。
他黑着臉,極爲違心地罵了他這輩子可能是最輕飄飄的話。
“你這小兔崽子。”
朱棟蹲下來,輕輕揪着小女孩吹彈可破的小臉蛋,露出一口煙熏的斑駁大黃牙:“小姑娘少學罵人,多聽媽媽的話,要是不乖叔叔就要帶你走了哈。”
小女孩被吓得急忙躲到攤位後面。
朱棟站起身,對女菜販說道:“女不教親媽之過,管着點你家孩子!”
他也沒提環保費的事,帶着兩個忠心小弟,大搖大擺又得意洋洋地離開了,直奔早集市附近的早點攤子。
女菜販愣住了,似乎對剛才發生的事不敢置信。
“那還是朱老王八麽?”
“長得像,應該不是本人……如果是本人,張姐怎麽可能還安安穩穩地賣菜啊。”
朱棟對身後的議論聲毫不在意。
他一手捏着包子,一手呲溜地喝豆漿,上了公交車。公交車座位不多,他挑了個中間靠窗戶的位置安穩坐下,兩個小弟則坐在了最後排。
早班峰人擠人,才過了兩站地公交車就變得像沙丁魚罐頭一樣。
一老大娘氣喘籲籲地上了車,在擁擠的小空間裏艱難呼吸着,臉色通紅直冒虛汗。
朱棟招招手:“你,趕緊過來。”
老大娘一看是個紋身彪形大漢,被吓得不輕,急忙搖頭。
“我讓你坐這就坐這。”朱棟瞪着眼睛,一伸手就把老大娘接了過來,扶在了座位上。
老大娘感激道:“太謝謝你了。”
朱棟摸着大光頭,哈哈笑道:“大娘,你跟我謝個雞霸謝啊,小事一樁。”
衆人愕然。
這時車内廣播繼續報站。
“下一站,大鴨梨罐頭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