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她皮膚遠較普通漢家女子白皙,烏黑的頭發略有些打卷,鼻梁高挺,一雙明眸閃爍着幾分碧色,頗有些許胡羌女子的模樣。
“雲鹭侄女,你的口氣也未免太狂了點,袁方新敗曹操,士氣正盛,更以全師而來,可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另一側,一員國字臉的中年武将,捋着胡須說道,語氣中頗有幾分教育晚輩的味道。
那中年武将,正是韓遂。
當年的韓遂實力可是壓倒馬騰,然自馬騰得陳宮和法正謀後,接連大敗韓遂,逼得他被迫向馬騰求和,并奉馬騰盟主。
如今,河内西涼軍中,韓遂的資曆雖然最老,卻隻能聽從馬超這個晚輩的号令。
而韓遂口中的“雲鹭侄女”,正是馬騰的女兒,馬雲鹭。
“韓世伯,你也算咱們西涼人的驕傲,當年可是叱詫風雲,天不怕地不怕,怎麽現在倒怕起了一個毛頭小子,莫非是人老了,膽子也變老了麽?”
馬雲鹭可不容他倚老賣老的教訓自己,當即反唇相譏,嘴下不留情,狠狠的挖苦韓遂。
“你——”韓遂着惱,怒瞪向馬雲鹭。
這時,馬超卻道:“雲鹭言之有理,我西涼鐵騎縱橫天下,今再次出關,就是要橫掃天下,豈會畏懼那袁方。韓世伯,你就不要自損咱們西涼軍的士氣威風了。”
馬超言語,分明有責備韓遂的意思。
韓遂心中憋氣,老臉都漲紅,卻隻能強行咽下苦水。
沒辦法,誰讓他實力不濟,便隻能任馬氏兄妹,兩個小輩壓在自己頭上。
“我西涼軍雖強,但袁方能橫掃中原,自然也不可小視。我料他大軍北歸。必會河陽北渡黃河。來救溫縣,我們隻需以大軍拒住渡頭,叫他無法渡河,他縱有十萬大軍也無濟于事。”
法正既沒有藐視袁方。也沒有忌憚。冷靜的向馬超獻計。
馬超當即決定。留堂弟馬岱,妹妹馬雲鹭,以及韓遂率一萬兵馬繼續圍溫縣。馬超人,則與法正率三萬鐵騎,趕往河陽渡布防。
……
數天後,河陽。
北岸方向,三萬多西涼鐵騎,巡馳于沿岸一線,“馬”字的大旗,傲然飛舞。
南岸一線,近六萬的齊軍,則雲集于岸邊,越來越多的軍隊,還在源源不斷的從南面趕來。
數以百計的艘筏,已經聚集于南岸,齊軍已擺出一副,将要大舉渡河的聲勢。
“天下第一的鐵騎,自董卓隕命後,就分崩離析,今日再臨中原,果然是氣焰嚣張啊。”郭嘉望着河對岸,那遮天蔽日鐵騎狂潮,不感慨道。
袁方卻淡淡道:“西涼人的時代,早就已經過去,今日他們還妄想争鼎,隻能是自取滅亡。”
說話間,那狂烈的自信,那巍巍之勢,令左右不敢仰視。
鷹目再掃一眼對岸,袁方揚戟喝道:“傳令給鞠義,讓他依計渡河。”
斥候飛奔而去,直抵渡頭。
早已等候在渡頭的鞠義,毫無遲疑,當即催動二十餘艘船筏,向着對岸駛去。
北岸處,西涼的遊騎,很快就将河中形勢,報與了馬超。
“你可看清,齊軍當真隻有二十餘艘船嗎?”馬超厲聲質問,似有些不信。
斥候的回答,依舊未變。
“隻憑二十艘船,就想搶下灘頭嗎?”馬超狐疑的看向法正。
二十艘普通渡船,滿打滿算一船也隻能裝百餘人,二十艘就是兩千多人。
這也就是說,袁方派了兩千人來,就想在他三萬鐵騎的虎視之下,搶下灘頭。
“袁方此舉,頗可疑,少将軍,莫令敵船靠岸,速以大軍殺至岸邊,亂箭射退敵人吧。”法正對袁方,還有存有幾分忌憚。
馬超卻冷笑一聲,傲然道:“區區兩千敵軍,有何可懼,就容他們上岸,我再以鐵騎輾盡,正好挫一挫袁方的銳氣。”
馬超并沒有縱兵阻擊,而是任齊軍船隻接近北岸。
不多時,船筏沖下岸灘,鞠義指揮着他的兩千先登弩士,迅速的沖上河灘,以盾手在外,弩士居内,兩頭抱河,結成了卻月之陣。
對岸的形勢,袁方憑借着遠望瞳,看得是清清楚楚。
“馬超果然也是自傲之輩,正如奉孝所料,放任了鞠義登岸。”袁方笑看向了郭嘉。
郭嘉灌了一口酒,笑道:“既然如此,咱們也該動起來,幫子信演好這出戲才是。”
袁方點點頭,當即下令,命南岸其餘兵馬,迅速上船,營造出後續大軍,将大舉渡河的聲勢。
此刻,馬超已經在率鐵騎大軍,向着岸灘逼近。
斥候再奔而來,報稱南岸齊軍行動密集,大有準備趁勢渡河之勢。
“果不出我所料,袁方,你想搶渡黃河,我就先輾平你的先頭部隊,我看你還怎麽渡河。”
冷笑一聲,馬超自信大作,厲喝一聲:“成宜、楊秋何在?”
“末将在!”兩員西涼騎将,應聲而出。
馬超銀槍一聲,傲然令道:“将命你二人,各率五千鐵騎出擊,給我一舉撕破敵陣,殺盡兩千登岸敵卒。”
“諾!”楊秋二将得令,飛奔而出。
嗚嗚嗚~~
猙獰的牛角号吹響,西涼軍陣之中,鐵騎之士殺聲大作,震天動地。
令旗搖動,楊秋和成宜二将,各率五千突騎,轟然殺出。
一萬鐵騎狂潮。伴随着“咚咚”的戰鼓聲,如旋風一般在陣前組成了鋒矢陣形,龐大的鐵騎之陣,踏着碎亂的馬步,向着河灘上的鞠義所部,急速的沖擊而來。
馬蹄揚起漫空的飛塵,随着戰鼓連續有力的擂動聲,一萬西涼鐵騎已經完全沖了起來,大地都被那巨大的轟鳴聲所震撼。
這般摧枯拉朽之氣,幾乎當年董卓的西涼軍團。縱橫中原的氣勢。足以令任何對手都之膽寒。
敵勢沖天,卻月陣中,鞠義臉色卻沉靜如冰,隻冷冷的盯着對面烏壓壓而來的敵騎。
掃視左右。環布于四周的。唯有兩千先登死士。
兩千弩兵對一萬鐵騎。如此形勢,不禁讓鞠義想起,當年對抗白馬義從的驚心動魄。
正是那一戰。讓他鞠義一戰揚名。
“今天,就讓我用西涼人的鮮血,再次燃燒我鞠義的威名吧!”
心堅如鐵,沒有一絲懼意,傲對滾滾鐵騎。
腳下的大地震顫愈裂,迎面處,楊秋和成宜統帥的西涼鐵騎,已經在逼近。
頃刻間,敵騎已沖至一百五十步的距離。
時機已到。
鞠義大槍一揚,暴喝一聲:“四石弩,給我放!”
嗖嗖嗖!
尖銳的破風聲驟起,第一波四石之力的弩矢,如流光一般離弦而出,鋪向迎面而至的敵騎。
先登弩士精湛無雙的射術,在這一刻再次得到了完美的體現,隻見箭勢如風,瞬息間,沖在最前面,驕傲兇蠻的敵騎,就聲中箭,紛紛栽倒于馬下。
慘叫聲響起,氣勢洶洶的西涼鐵騎,沖勢驟然受挫,面對着這突如其來,精确無雙的箭雨,無不震驚。
“第二輪,三石弩箭,給我射!”
就在西涼人,還來不及品味方才的驚魂時,卻月陣中,鞠義已猙獰一喝。
嗖嗖嗖!
箭似疾風,結成一道密,鋪天蓋地的向着敵騎撲去,無情的将西涼之敵釘倒于地。
鮮血飛濺,戰馬在嘶鳴,中箭者的慘叫聲沖天而起,越來越多的敵騎被射得人仰馬翻,倒地的人馬,使整個騎兵軍團的沖擊速度,受阻放緩。
西涼人的驕傲的蠻橫,在這狂烈的箭襲下,正被無情的摧毀。
一百步,第三輪二石弩射出……
八十步,第四波三石弩射出……
六十步,第五波四石弩射出……
五輪狂風暴雨的箭襲後,一萬西涼鐵騎已被射翻了三千餘騎,損失慘重,餘衆鬥志已接近崩潰,連頭都不敢擡,隻能驚恐的伏在馬背上,任戰馬盲目的前沖。
這就是先登弩士,天下最精銳的弩兵!
尋常的弓弩手,面對騎兵沖擊,最多隻能發起五波次的箭射反擊,然後就将進入短兵相接的戰鬥。
先登死士,卻能發動八輪的箭射。
兩千先登弩士,膽如鋼鐵,絲毫沒有被敵騎的迫近而動搖,竟如無視敵人的存在,形如機械一般,娴熟的不斷完成一輪接一輪的射擊。
八輪弩箭射盡,西涼鐵騎好容易沖至了陣前。
然而,他們很快驚異的發現,齊軍這兩頭抱河的卻月之陣,竟然天衣無縫,沒有任何他們沖破的弱點。
沖至陣前的敵騎,又大盾所阻,正無計可施時,緊接便被從盾縫之中探出來的長戟,紮成了肉串。
一萬西涼軍,片刻之間,便被殺得人仰馬翻,鬼哭狼嚎,幾近于崩潰。
鬥志喪盡的西涼騎兵,開始驚慌失措,紛紛掉鬥鼠竄,就此土崩瓦解。
看着自己的鐵騎軍團,在眨眼間被摧毀,馬超已是驚得臉形扭曲,盡是不可思議。
“糟了,是先登弩士,袁方派出的是先登弩士,少将軍,速速退兵!”法正猛然省悟,急是喝道。
先登弩士!
這四個字,如驚雷一般,轟入了馬超的腦海。
先登之名,西涼人自然是知道的,但傲慢的他們,素來認,他們才是天下第一的騎兵存在。
公孫瓒的幽并鐵騎,跟他們西涼鐵騎相比,根不值一。
所以,傲慢的西涼人,從未把先登死士當作一回事,隻認那是一次巧合,或者是公孫瓒無能而已。
現在,馬超和他的西涼将士們,卻終于嘗到了傳說中,先登死士的厲害。
“袁方,你夠狠!”馬超從驚怒中清醒,再不敢猶豫,急是下令撤退。
金聲響起,一萬西涼軍,丢下了數千具屍體,狼狽不堪的撤離了河灘一線。
齊軍,穩穩的在北岸站住了腳。
南岸處,齊軍将士們眼見己軍大聲,無不歡呼雀躍,士氣大振。
“主上,鞠子信已挫西涼人銳氣,咱們趁勢大軍渡河吧。”文醜興奮的叫道。
袁方卻未急于渡河,而是目光看向郭嘉,二人的臉上,不約而同的掠過了一抹詭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