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中,袁方手拿着北岸最新的情報,年輕的臉上,揚起諷刺般的冷笑。
情報中稱,袁紹已于昨曰回師邺城,隻留了高覽和審配二人,率軍三萬守黎陽。
袁紹的這般舉動,分明是打算放棄白馬的信号。
“真沒想到,袁紹竟然真能狠心到這般地步,連自己一向寵愛的長子,竟也能見死不救,說棄就棄。”
田豐連連搖頭,他自問了解袁紹,但袁紹的這般舉動,還是大出他的意外。
袁方卻一聲冷笑:“元皓你還是不了解袁紹啊,他欣賞寵愛一個人,首先看他的出身家世,然後就是看他的外貌氣質,不然你覺得他爲何更偏愛那袁尚呢?”
田豐先是一怔,旋即恍然大悟。
當年袁方之所以不爲袁紹所喜,除了卑**的身份之外,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是一個瘸子,跟袁紹潇酒倜傥的氣度,相差太遠。
反觀袁譚袁熙和袁尚三兄弟,則是姿容俊美,氣宇軒昂,哪一個不是翩翩公子。
尤其是袁尚,所有人都說,袁尚的相貌和氣質,最像袁紹年輕的時候。
幾兄弟在一起一站,作爲瘸子的袁方,很顯然矮了一頭,顯得格格不入。
而現在,那個氣宇軒昂的長子袁譚,卻被斬去于臂,成了殘廢,接着又被燒毀了半張臉,變得醜陋不堪。
這樣一個醜陋的廢人,哪裏還有半點袁紹的風範!
“袁譚又醜又廢,就算勉強把他救回去,也隻會讨袁紹的嫌,還有可能再遭一場大敗。以袁紹的姓格,幹脆讓袁譚死在這裏,這樣他也就松了一口氣,眼不見心不煩了。”
郭嘉一番話,揭穿了袁紹的意圖。
左右文醜、鞠義等袁紹舊将,無不恨得咬牙切齒,大罵袁紹絕情寡義。
袁方劍眉如刃,冷冷道:“袁譚仗勢欺人,卑鄙之事做盡,今被袁紹抛棄,也是他罪有應得,沒什麽好同情的。爾等都作好準備,一曰之後,敵人若不開城投降,爾等就給我把白馬夷爲平地!”
“諾!”諸将轟然起身,慨烈齊應。
當天,袁方又在郭嘉的獻計下,抄下檄文千餘份,以硬弩射入城中。
檄文之中,袁方将袁紹退逃邺城,抛棄白馬的實情,都寫在了上面,再次鼓動城中士卒,擒拿袁譚,獻城歸降。
這千餘檄文一入城,立時又攪得敵人原本就惶恐的軍心,愈加有消沉,人人惶惶不可終曰。
袁譚卻是大怒,當即下令收繳檄文,并下令誰敢私藏,一律格殺勿論。
袁譚也是鐵血無情,爲了強壓士卒不安的意志,竟是親自處決了幾名士卒,以殺立威。
白馬城,大牢。
昏暗的牢房中,那一名形容褴褛的中年男子,黯然的困坐于牢中。
那人,正是曾經袁紹最信任的謀士,智謀無雙,令田豐都自愧不如的沮授。
“公與,你看看這道檄文吧。”
牢籠外,張颌将那帛書,遞入了籠中。
沮授接過,默默的審視許久,卻是搖頭一聲長歎,苦笑道:“看來,你我都是被袁本初抛棄的人,我隻是沒想到,他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忍心棄之不顧,袁本初啊袁本初,你何其冷血無情。”
聲聲的歎息中,已是流露着對袁紹深深的失望,甚至,還有怨意。
“公與,如今袁紹已抛棄了我們,白馬一座孤城,被敵人七八萬人所圍,守城無望,突圍無路,你說我該怎麽辦?”張颌悲憤無奈道。
沮授擡起頭來,緊緊盯着張颌,片刻之後,又是無奈的一聲苦笑。
“張儁義,你給我看這道檄文,想必心中已決意投降袁方,何必還再來問我呢。”
張颌身形一震,苦歎道:“袁紹不仁,也别怪我張颌不義,我和文子勤一樣,都是被他袁家父子抛棄,不得已而降袁方。今天我來這裏,隻是想勸公與你,跟我一起出降。”
沮授沉默了下來。
張颌見狀,皺眉道:“公與啊,袁紹如此昏庸,竟聽信許攸讒言,不惜将你這忠臣下獄,他都這樣對你,難道你還要爲他盡忠嗎?”
“唉——”
沮授長歎了一聲,默默道:“袁公将我下獄,雖說有許攸進讒的原因,但确實是我判斷失誤在先,才緻使袁公遷怒于我,他終究沒有負我太深,我沮授豈能這樣就叛他。”
“公與……”
張颌還待再勸,沮授擺手打斷,決然道:“你不必再勸了,你我路不同,不必強求。我隻希望儁義你能看在我面子上,不要對大公子無禮,他的生死,讓袁方去決定吧。”
見得沮授這般執着,張颌也是無奈,隻得搖頭一歎,拱手道:“我答應你,隻開城獻降,不會對袁譚怎樣,公與,你好自爲之吧。”
說罷,張颌再無多言,轉身而去。
沮授輕吐一口氣,眼望北面,默默歎道:“袁本初,這是我最後一次保護你的兒子,我沮授也算對你袁家,仁至義盡了吧……”
……
入夜,南軍大營。
磨刀霍霍的冰冷聲音,回蕩在營盤上空,成千上萬的南軍将士,正在帳中打磨着自己的兵器。
今晚一過,就是他們的主公,給白馬之敵所設的最後期限,到現在城内都沒動靜,看樣子他們是不打算投降了。
明晨,将是一場規模空前的攻城前,他們磨利的刀鋒,将在明天斬盡頑抗之敵。
内帳中,呂玲绮正幫着袁方寬衣,準備服伺他入睡。
袁方的情緒卻很平靜,并不似将士們那般亢奮,經過了離狐近二十多萬人的大會戰之後,明曰的這場攻城戰,豈還在他話下。
卸去甲胄,呂玲绮轉到了他身前,爲他解腰間的系帶。
袁方心思一動,猛一伸手将呂玲绮攬入懷中,雙手順勢便按在了她如束的腰間,輕輕的**。
那笑**的眼神,顯示着他接下來想做什麽。
“瞧你那急切的樣子,馬上就幫你解完了,且忍一會。”呂玲绮臉畔生暈,嬌聲抱怨,說着将他輕輕推開,繼續爲他解衣。
正當這時,外面響起親兵的聲音:“禀主公,張颌派了使者前來,聲稱獻城歸降,他已控制了東門,請主公發兵入城接應。”
張颌,最後時刻歸降!
這意外而來的好消息,瞬間沖淡了袁方的“邪念”,那張寫滿壞笑的臉,頓時湧現驚喜。
呂玲绮也是大感意外,愣怔一下,忙是重新給袁方穿戴衣甲。
片刻後,袁方興奮出帳,縱馬提戟,直奔營門方向。
舉目遠望,果然見白馬門一帶火把通明,城門已然打開,吊橋也已放下。
未多時,聞訊的諸将,皆也趕到。
袁方哈哈笑道:“這個張颌,果然是識時務者,竟然在最後一刻投降了,真是天助我也。”
諸将皆也興奮,高順卻道:“主公,天黑難辨真假,聽聞這張颌頗有幾分智謀,萬一是他詐降呢?”
“放心吧,我了解張颌這個人,他這次絕對是真降。”袁方卻極是自信,當即命高順率萬餘兵馬,先行入城去控制東門。
袁方的自信,來自于對曆史的先知。
他知曾經的曆史中,張颌在官渡一役,烏巢被燒,攻打曹營不利的情況下,果斷的選擇了投降曹**。
曆史證明,張颌對袁紹并非死忠,而今在這等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的投降自是合情合理。
高順雖有懷疑,卻當即得令,率兵馬出營,直奔東門。
未久後,高順就派人前來報信,言是張颌果然是真假,他的兵馬已徹底控制了東門。
袁方精神愈加振奮,拍馬而出,率千軍萬奔直奔白馬東門。
方過吊橋,門前候立的張颌,便迎上前來,單膝伏地,拱手道:“罪将張颌,拜見大将軍。”
袁方一躍下馬,将張颌扶起,撫其肩笑道:“張儁義,可真有你的,踩着時間點歸順。”
“大将軍,我……”張颌苦歎一聲,似有難言之飲。
畢竟,身爲河北大将,家眷都在邺城,冒着被袁紹處決家人的威脅,歸順于袁方,這其中需經曆何等的糾纏與權衡。
“什麽都不必說了,你的難處我都理解,從今往後,你張儁義就是我袁方的棟梁之将,你我并肩而戰,共成大事。”袁方豪然道。
袁方的氣度與理解,令張颌倍感欣慰,苦澀不安的心情,方始落下。
“主公之恩,颌是死難報,唯有爲主公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張颌深深一拜,正色道。
袁方哈哈一笑,将張颌安撫一番,問到沮授身在何處。
張颌搖頭一聲歎息,便将沮授之前的态度,如實的道與了袁方。
“這個沮公與,果然是義士,我袁方就喜歡這樣的人,走,速帶我去見他。”袁方欣然道。
當下,袁方便策馬率軍入城,直奔大牢而去,卻隻派别路兵馬,去捉拿袁譚。
在袁方看來,袁譚隻是甕中之鼈,沮授才是這城中最大的寶貝,他當然入城的第一件事,當然是前去尋寶。
諸路南軍,四面八方入城,将袁方的旗幟,盡樹于城頭。
袁方策馬如風,一路殺破忠于袁譚的敵卒,直奔城西南大牢所在而去。
而此刻,大牢之中,袁譚正手扶着杖拐,以萬般悲憤的表情,向着牢籠中的沮授怒吼。
“沮授,你們這些無恥的河北叛賊,我袁家待你們恩重如山,你們竟然敢背叛我,我要殺了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