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任誰都沒想到,那位鎮東将軍袁方,會在幾天内殺進虎牢關,搶在他們南出伊阙之前,趕來此地,殺敗了曹艹。
不遠的戰場上,那場激烈的厮殺,讓他們心驚膽戰不已。
戰鬥結束,曹艹敗潰而去,他們又開始擔心,這叫袁方的諸侯,是否會如曹艹那樣,禮待他們。
又或者,袁方會如李郭那等西涼諸侯,粗魯的對待他們,甚至對他們大開殺戒。
畢竟,袁方可是“背父殺兄”之徒,而且關于袁方殘暴的流言,他們多少也有過聽聞。
禦辇上,那位年輕的天子劉協,卻淡定從容,絲毫沒有驚懼之色。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從一個諸侯手中,被搶到另一個諸侯手中,颠沛流離的生活。
東遷洛陽途中,那樣大的艱難,那樣沒有尊嚴的曰子,他都渡過來了,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那袁方就算再殘暴無禮,也殘暴不過那些西涼諸侯……”劉協心中,如是安慰自己。
劉協思緒飛轉,已經開始醞釀着,一會該如何安慰袁方,對其封安許爵。
隻是,戰鬥結束許久,卻遲遲不見袁方前來。
四周那些袁軍騎兵,隻是将他們嚴密的“保護”起來,也不見什麽動靜。
等候許久。劉協漸漸開始坐不住了,摸不清袁方的意圖,這讓他感到有些如芒在背。
“董國丈,那袁方是怎麽回事,爲何還來不見朕?”實在按捺不住,劉協終于開口問道。
禦辇外侍奉的董承,皺着眉頭道:“那袁方想必還在跟他部下商量着,跟陛下索取什麽官位名爵。”
劉協歎了口氣,繼續沉默不語,隐隐約約。他卻忽然聞到了一股肉香。不知從哪裏傳來。
那肉香,就來自于幾百步外。
熊熊的篝火上,大鍋的馬肉,正在鍋中翻滾。肉香蒸騰而起。彌漫曠野。
火堆旁。袁方正坐在那裏,抱着大盆的馬肉,狼吞虎咽。
左右。諸葛亮和顔良二人,看着袁方狂吃的樣子,不時面面相觑,一副無奈的樣子。
四周的軍士們,則個個嗔目結舌,圍觀着他們食量驚人的主公。
這已經是袁方吃的第三盆馬肉。
軍士們皆想,即使是他們餓到了極點,最多吃半盆差不多就該撐破了肚皮,而眼前的主公,竟然狂吃了六人的份量。
這份食量,已經不能用驚人來形容。
半晌後,袁方終于吃完,虛弱消失不見,整個人恢複了榮光煥發。
“吃飽喝足,該去見見天子了,我們走。”袁方把空盆子一扔,翻身上馬,直奔禦駕所在。
顔良等人這才反應過來,匆忙上馬跟了過去。
袁方率三十餘騎,策馬直入車隊,徑奔天子所在。
環護天子雖有近五百羽林軍,卻又焉敢阻擋袁方,無不如浪而開,自覺的讓出了一條道路來。
袁方直抵駕前,翻身下馬,扶劍大步走向禦辇。
馬車上,劉協的心情立刻警張起來,卻暗凝眉頭,強作從容。
左右董承等文武百官,神經也皆緊張起來,眼看着這年輕諸侯昂長而至,皆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臣鎮東将軍袁方,拜見陛下,請恕臣甲胄在身,不能行全禮。”袁方隻微微一拱手,高聲道。
跪拜雖乃漢禮,然袁方身爲現代人,對跪拜有種天生的反感。
何況,眼見隻是一個有名無實的落魄天子,袁方更不可能去拜他。
禦辇上,劉協暗吸了一口氣,拂手道:“袁卿免禮,不知袁卿爲何率軍來此,擊潰曹孟德,阻止朕南下颍川?莫非,袁卿想把朕帶往兖州不成?”
袁方一笑,拱手道:“陛下誤會臣了,臣此番前來,非是想把陛下請往兖州,隻是想把陛下請回洛陽,而不緻于被曹艹劫往颍川。”
請回洛陽?
劉協一怔,一時間,沒能理解袁方什麽意思。
“洛陽乃故都,更爲天下之中,陛下九五之尊,隻有居于洛陽,方才有天子威嚴。倘若遷往颍川那等偏避之地,豈非向天下人昭示,陛下已偏安一隅,那時,陛下和朝廷的威信,必将更受打擊。況且,曹艹此人乃枭雄,陛下落入他之手,隻怕會被他利用,又入虎口。”
袁方聲如洪鍾,一般話,有理有據,震撼人心。
追随劉協的一衆文武百官,多爲清流人士,正統觀念極強,多願天子居于洛陽。
隻是,董承暗召曹艹入京,堅持要将天子避往許縣,百官們才不得不跟着南下。
今袁方一席話,不由深得百官之心,衆人無不暗暗點頭。
劉協尚沒開口,董承卻道:“袁将軍的話固然有理,可是洛陽殘存,糧草不濟,天子若久居于此,生活隻會越發的困頓。”
袁方瞧了那人一眼,見他離天子車駕最近,料想就是董承受無疑。
“關于糧草之事,董國丈大可不必擔心,袁某此來,已帶了數十萬斛糧草,足夠天子和文武百官所用。倘若天子能回歸洛陽,我自當不時進獻,董國丈完全不用擔心糧草之事。”
袁方一番話,令百官們無不驚喜,個個歡欣鼓舞,議論紛紛。
“沒想到啊,這個袁鎮東這般大方,竟然願時時進獻糧草。”
“天子落難,諸侯們多視而不見,袁鎮東卻這般不惜糧草,進獻天子,實在是難能可貴。”
“是啊。既然糧草不成問題了,我們還去許縣做什麽,洛陽都燕京,天子自當居于燕京才有天子的威儀。”
……
百官們的輿論,很快就轉向,皆表示不願離開洛陽。
劉協也頗感意外,也似沒有想到,袁方會這般的對他“忠心”。
這位天子卻并未顯感激,隻冷靜道:“袁卿的忠心,令朕心甚慰。不過洛陽北有楊奉和白波軍。西有李郭等西涼諸侯。南面又有曹艹。朕留于此地,就算沒有糧草之患,倘這些人率軍來犯,又有誰來保護朕和百官。”
袁方早有準備。當即高聲道:“臣會發檄文給天下諸侯。号召他們尊崇陛下。誰若敢發兵前來洛陽,對陛下有所不敬,臣必會親率雄師勤王。保護陛下安危,誅滅逆賊!”
今時機已到,袁方便将自己“尊王攘夷”的意圖,向天子道出。
劉協身形一震,此時的他,已是難抑震驚,萬沒有想到,袁方對他這個天子,竟然能這般尊敬。
進獻糧草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号召天子諸侯尊皇,誰敢冒犯,就發兵勤王。
劉協太意外了,自從董卓以來之後,還從未有一個諸侯,對他這個落魄皇帝,這般的尊重。
他很快就動了心,當場就想答應袁方所請。
而在這時,董承卻冷哼道:“袁将軍你的意思,莫非是要将你的兵馬,駐紮于洛陽四方,将天子和百官,都處于你的‘保護’之中不成?”
董承的這番話,自是在暗諷說得好聽,其實還不是提兵入京,将天子置于他兵威之下,實際上與那些劫持天子的諸侯,并無什麽兩樣。
袁方卻一笑:“董國丈多慮了,京師重地,自當由羽林來保護天子,我等外臣,豈能幹涉京師防備,自然是駐紮于京外,拱衛京師。”
聽得此言,上至劉協,下至百官,無不爲之震撼。
先前無論是董卓,還是李郭等諸侯,乃至于楊奉等人,都是用自己的親信兵馬,将天子嚴密的看管起來,何時曾允許天子有自己的羽林軍隊。
他們萬沒料到,袁方尊奉天子,保護天子,卻并不以己兵監視天子,這般所爲,簡直與其他諸侯,判若兩人。
袁方卻有他自己的考量。
洛陽一隅之地,就算讓天子擁有羽林軍,他又有掌握多少兵馬,最多也就七八千人而已。
而袁方,卻不駐兵于洛陽,卻會以拱衛京師爲名,屯兵于虎牢關,掌握着西入洛陽的雄關要塞。
這樣一來,表面上在世人眼裏,袁方在京中并無一兵,但隻要形勢有變,他的鐵騎一曰之内,就能從虎牢殺到洛陽城下。
劉協這個天子,是個能折騰的人,袁方不會讓他成爲自己的累贅,當然也不會讓他給自己添麻煩。
“袁卿,你此話當真?”劉協語氣激動的問道。
袁方卻淡淡道:“臣袁方行事,向來言而有信,陛下若還有疑,不妨先回洛陽,看臣所爲便知。”
到了這般地步,劉協其實也别無選擇,難道他還能不答應袁方麽?
懷抱着着希望,劉協隻得應充袁方所請,率領着後妃,還有他的文武百官,重新回往了洛陽城。
袁方護送天子還京,爲顯示誠意,卻并沒有入京,而是率軍退還虎牢。
緊接着,大批的糧草,就由虎牢送運往了洛陽城,以周濟天子和文武百官。
同時,袁方則将尊王的檄文,宣布于世,廣散于天下各地,以實施尊王攘夷的戰略。
袁方用他的實際行動,表明了他尊王的誠意。
經過這一番動作,劉協終于相信了袁方的“忠心”,甚至有些受寵若驚,聰明如他,豈能不對袁方有所表示。
幾天後,天子的使臣董昭,就再次來到了袁方營中,向袁方宣讀了封賞的賜意:
賜爵長平侯,封車騎将軍,假節钺,奉天子之威儀,征讨海内不臣。
聽到這道聖旨,袁方麾下諸将們,個個興奮如火,眼珠子都在噴血。
袁方也笑了。
什麽車騎将軍,什麽長平侯,這些虛名固然有些用處,但聖旨最後那句話,才是他最想得到的。
奉天子之威儀,讨海内之臣。
這意味着什麽?
這意味着從今往後,袁方就可以打着天子的旗号,想打誰,就打誰!
就憑這道旨意,這一趟洛陽之戰,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