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着一般嗆人的味道,那是糧食和敵人屍體燃燒,發出的令人作嘔的怪味。
身後,一萬多血戰餘生的将士們,興奮的望着那火海,每個人的腰間,都挂滿了血淋淋的耳朵。
割耳,乃是爲了計算殺敵的數量,每殺一個敵人,就是一份軍功,士卒們腰間挂着的一隻隻血耳,就是賞錢,就是提拔的官職。
今曰一戰,每一個人收獲都頗豐。
“小丫頭,你殺的敵人有我多嗎?”顔良抖了抖馬上懸挂的一串耳朵,粗粗一掃,足足有數十人之多。
作到顔良這種級别的将軍,軍功乃是以戰役的勝算論算,而非殺敵的數量。
若平時,顔良當然不會屑于計算自己殺了多少敵人,但今天跟呂玲绮有比試,就破例割耳作計算。
呂玲绮秀鼻一揚,将一串血淋淋的耳朵從馬背上解下,扔在了顔良跟前。
袁方掃了一眼,呂玲绮收割的耳朵數量,明顯要比顔良多了三四成。
“子正,看來這場比試,你是輸了呢。”袁方笑道,心中卻暗自驚奇于呂玲绮的武道。
顔良也是看得咋舌,撓着腦袋奇道:“你這小丫頭還真有兩下子,竟然殺這麽多敵人!”
呂玲绮方天畫戟一橫,傲然道:“這有什麽稀奇,也不看看我父親是誰,我有家傳武功,殺幾個小卒子算什麽。”
呂布之女,果然有幾分霸氣。
袁方卻知道,若論武道,顔良還是要強于呂玲绮的,隻是因爲血戰之時,顔良更多的精力,用于了保護袁方,所以在殺敵數量方面,才會輸給呂玲绮。
論真本事,三個呂玲绮加起來,都未必是顔良對手。
别人怕呂布,顔良卻不怕,眼看着被呂玲绮炫“父”,顔良傲氣就被激起來了,當場就想跟這小丫頭鬥嘴。
隻是話到嘴邊,顔良卻忽然間不說了,而是眼睛溜溜的轉着,一會瞧瞧袁方,一會又瞧瞧身邊的呂玲绮,滿是胡渣的臉上竟還浮現出了異樣的笑意。
“有什麽好笑的,輸了還笑?”呂玲绮被他瞧得不自在,諷刺道。
顔良卻摸着胡渣,嘿嘿笑道:“這小丫頭,我瞧你跟咱們主公往一起這麽一站,倒似挺般配的一對兒,有意思,有意思啊……”
顔良大戰後心情暢快,竟是開起了玩笑。
他這麽一“信口胡言”,衆将士們紛紛的望向袁方和呂玲绮,竟紛紛點頭,覺得顔良說得還挺有道理。
袁方白馬銀袍,橫棍巍然而立,呂玲绮紅馬紅袍,手提方天畫戟,兩個年輕人并馬而立,往人堆裏這麽一站,倒也着實搶眼,隐然有那麽幾分人中龍鳳的風度氣質。
饒是呂玲绮有巾帼之風,卻到底還是個女兒家,給顔良這麽一戲言,再給衆人這麽一圍觀,血染的臉畔,頓生幾分羞色。
“你這厮,竟敢亂說,找打!”呂玲绮嗔喝一聲,掄起方天畫戟就要打顔良。
顔良哈哈大笑,不避不閃,舉起青龍刀擺出招架的架勢。
袁方無奈的搖了搖頭,擡手攔下二人,幹咳一聲道:“樂也樂夠了,都不要鬧了,放幾名降卒把淳于瓊的人頭送給袁紹,全軍随我回大營。”
說罷,袁方策馬而去。
顔良畏于袁方軍威,自然不敢再開玩笑,趕緊提刀追随在袁方身邊。
呂玲绮則瞪了顔良一眼,小嘴一嘟,也跟了上去,似乎是爲了避嫌一般,故意的跟袁方拉開些距離。
袁方暗笑,卻也不當回事,隻撥馬昂首而行,率領着他得勝的大軍,迎着初升的旭曰,向着大營方向而去。
一萬大軍浩浩蕩蕩離去,隻留下一片沖天的火海。
……
平原,冀州軍大營。
“真沒想到,陶謙竟然會殺了曹孟德的父母,惹得曹孟德回師南下,殺向徐州,這真是壞了我們全盤的布局呀。”
“兩路兵馬一撤,袁方的側翼一下子失去了威脅,想硬攻平原敵營,隻怕不容易了。”
“聽聞公孫瓒眼看就要圍殺了劉虞,他吞并幽州怕就在這個月裏了,公孫瓒一拿下幽州,形勢對咱們就更不利了。”
大帳中,衆謀士們你一言我一語,話裏就沒有一句好消息,全是對己軍的不利。
高坐上首的袁紹,臉上陰雲密布,越發的凝重。
啪!
猛一拍案,袁紹咬牙切齒,陰沉沉道:“孟德見識淺薄,爲報一己私仇,竟置我大局于不顧,實在可惡!”
衆謀士們馬上順着袁紹口風,對曹艹是口誅筆伐,把滅不了袁方的責任,全都推在了曹艹身上。
“報~~,淳于将軍急報!”一聲急促的叫聲,打斷了衆人對曹艹的讨伐
斥候飛奔而入,拱手急道:“禀主公,淳于将軍急報,萬餘敵軍突然進攻我糧營,淳于将軍請主公急發援兵相救。”
袁方,突襲糧營!?
大帳中,嘩然驚變,上至袁紹,下至許攸等謀士,無不駭然變色。
如今冀州軍士氣本就消沉,糧草若再被袁方所毀,軍心就極可能面臨崩潰,如此危險的形勢,如何能不叫袁紹震驚。
大驚之下,袁紹當場就準備發兵,去救糧營。
“哈哈,主公,這真是天助我們,要讓我們滅了袁方啊。”一片驚慌中,許攸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衆人皆是一奇,心想着眼下糧營有危,你許攸怎麽還笑得出口,還說什麽天助我也的瘋話。
“子遠,你什麽意思?”袁紹皺眉問道。
許攸站将出來,不緊不慢的笑道:“袁方逆賊襲我糧營,無非是糧草不濟,跟我們耗不下去,想要速戰速決。今他以一萬兵馬去襲糧營,故渎大營必然兵力空虛,此時主公若趁勢盡起大軍進攻,必可一舉攻破敵營,隻要故渎壁壘一破,袁方必敗無疑。”
許攸一席話,令袁紹從危機之中,竟然看到了畢其功于一役的希望,不由精神一振,情緒陡然間激動起來。
審配卻道:“話雖如此,可糧草事關重大,豈能不救,若去救糧營,我們就沒有足夠的兵力去攻破敵營。”
許攸冷哼一聲,自信道:“糧營有淳于老将軍把守,還有五千精兵,豈是那麽輕易可以攻破的。再則,就算糧營失陷,但我們若能攻破敵方壁壘,這代價也值了。”
袁紹一時拿捏不定,陷入了沉吟。
許攸見其猶豫,當即正色道:“主公,此乃天賜我擊滅逆賊的絕好時機,若不抓住此時機,再這般僵持下去,等到公孫瓒吞并幽州,大軍南下之時,我們就将陷入真正的不利呀。事不宜遲,請主公速下決斷!”
袁紹身形一震,他知道,自己确實已沒有思索的時間。
眉頭猛一凝,袁紹面露決然,沉聲道:“子遠言之有理,此乃天賜良機,我豈能放過。傳令全軍,給我傾巢而出,一舉攻破敵營!”
号令傳下,鳴鑼集結之時,響徹冀州大營。
冀州諸将各統本部兵馬,紛紛出往大營,向着青州大營正西方向集結。
一支支的軍隊,彙聚成了汪洋大海,四萬多冀州軍,浩浩蕩蕩的布列于壁壘正面。
負有腿傷的袁紹,這會也忍着未愈的傷勢,驅馬來到了陣前。
這是至關重要的一戰,袁紹知道,自己就算腿痛死,也必須親臨前線,鼓舞士氣。
舉目遠望,那道讓他幾度傷心,幾度抓狂,絞盡腦汁都攻不破的故渎壁壘,就在眼前。
此時,袁紹卻重燃了信心,蒼老的臉上,重燃起那藐絕天下的氣勢。
“再堅固的壁壘,沒有士卒來守禦,也将形同廢墟,小畜生,你猖狂的曰子,将在今天被我終結,你的命運隻有一個,就是死!”
眼眸中殺機凜射,袁紹馬鞭一揚,厲喝道:“全軍進攻,給我把敵營夷爲平地,殺光所有的叛賊,一個不留。”
冰冷的語氣發出号令,中軍令旗搖動如風,震天的戰鼓聲,更是沖天響起。
一隊隊的冀州軍,烏壓壓如黑雲卷地一般,向着故渎壁壘,向着那道血染的壁牆,氣勢洶洶的湧去。
壁牆上,郝昭、徐盛、鞠義等諸将,肅列已久。
看着洶湧而來的敵軍,衆将沒有一絲的畏懼,反而彼此相望,會心而笑。
“主公所料果然不錯,袁紹果真沒有去救糧營,而是趁機來攻我大營。”
郝昭冷笑着感慨,掃視了一眼衆将,“諸位,能否守住大營,守到主公凱旋,就看我們的了,血戰一場吧!”
留守諸将,熱血已經沸騰,皆已激蕩萬分,殺機凜烈。
沒有豪情萬丈的言語,諸将各自而去,迅速的回到自己的位置,統帥本部兵馬。
一萬青州将士們,則蹲在女牆下邊,個個已熱血湧動,躍躍欲戰。
咚咚咚!
敵軍陣中,鼓戰聲驟然加重,四萬冀州軍殺聲如潮,突然放開腳步,向着壁牆狂撲而來。
郝昭沉靜而立,看着敵軍狂撲而近,将近兩百步時,陡然一聲大喝:“弓弩手,現身,給我狠狠的射!”
蹲伏的三千弓弩手,轟然起身,一支支利箭,如死神的眼睛,鎖定了湧來的敵人。
下一個瞬間,箭如雨下。
中軍處,自信百倍的袁紹,驟然變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