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隆——
天雷在殿内炸響,狂風随之肆虐。
齊瑤果斷對侍女們吩咐:“你們速速退下!”
一邊說,她一邊操控仙術擋住風雷。
大鴻司風,雷澤禦雷。随着兩柄神劍同出,狂風驚雷環繞在任鴻身邊,以他爲中心形成一圈雷霆風暴。
齊瑤被風暴一點點驅逐到大門口,小心提防。眉宇間,帶着對任鴻的擔憂。
“這兩把神劍暗合風雷之屬,相互疊加竟有這般威能嗎?在前世,爲何沒有見過?”
風暴中心,任鴻并未受到任何影響,默默體悟兩把神劍的玄妙。
天雷滾滾,瑩瑩水光在他頭頂顯化,化作潤澤蒼生的甘霖。
這一變化,讓任鴻恍惚回憶起,自己當年爲什麽要托名“雨師”,開創四大護法的雨師一脈。
“雷澤神劍是雷霆之精,與伏羲神同源。在天皇閣理念中,雷霆劃分陰陽,潤滑萬物。是造化樞機,同時也是雲雨之先。”
雷霆孕育造化,而後生成雲雨,澤被蒼生。
雷澤劍,除卻代指“雷澤”本源外,也有天雷恩澤萬物之意。
“因此,古代雷神多有司雨權能。而我當初入世便化托‘雨師’身份。”
雷霆爲天之權柄,能懲戒衆生,亦能恩澤衆生。這就是雷澤神劍的本質。
至于大鴻劍,随着風流運動。幽幽神風帶着歲月氣息,促使任鴻血脈中的記憶一一回溯。
千年光陰倒轉,展現一組獨屬于他的血脈族譜。
從任鴻爲起點,風流光帶最先回溯至他的母親,于風帶幻化一位婦人的形象。
然後是外祖父,曾外祖父,曾曾外祖母……
在這風氏血脈的傳承中,有婚嫁、有入贅,有士農工商,王侯草民。
這道來自千年前的血脈随着一代代人傳承,最終流傳到任鴻身上。
看到血脈延續的一位位先人,任鴻不禁爲這份長達一千八百年歲月的血脈圖譜所震撼。
而這,便是大鴻劍對大風一族的意義。
大鴻劍,是大風一族的守護神劍。風無形,故無處不在,象征風氏族裔淵源流長。
同時,這把劍蘊含血脈傳承的族譜。通過大鴻劍的“歲月風光”,可以回溯血脈源頭。
在任鴻的血脈源頭,他看到一個容貌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祖先。
“颛臾?”
任鴻握緊大鴻劍,大鴻劍映射族譜絕無虛假。在這份族譜上,明确指出任鴻的祖先就是颛臾。
“果然,我的血脈來自于‘他’啊。”
這個猜測,任鴻早就有了,而這一次總算得到證實。
以颛臾爲始祖,他的女兒嫁給一個複姓東方的人。而其中一個女兒繼承母親的姓氏,繼續延續風氏。
“應該是颛臾死後,太華帝君看到颛臾血脈尚存,就讓部衆神将保護起來。而東方家的人則直接娶了這位風氏公主,延續東方家和風氏?”
這是一筆爛賬,從族譜這邊算,貌似東郭老祖吃掉的東方家諸多先靈,有好多都跟自己有點瓜葛?
“不……不對。應該沒有直系先祖……”任鴻施展天衍之術,推算東方家的情況。
東方家最初的那位神将和東郭老祖同輩。他受太華帝君囑咐,派自家孩兒照顧風氏女。
但照顧着,照顧着,他兒子娶了風氏女兒,生有一子一女。那個男孩就是後來東方家的家主,也是如今東方家長房一脈。而那個女孩繼承風氏,在外另立一支,也就是任鴻傳承的這一支血脈。
正是風氏血脈的融合,讓東方家得到天門青睐。這幾百年多有天門之人相助,就連“風伯”傳承也從其他風氏族系轉入到風氏東方系。
因爲,沒有任何人的風氏血脈純度,比颛臾更高。
任鴻繼續推算族譜,從單一的直系傳承開始,向周邊支系擴展。
颛臾之下的子代,有好多子女。這些子女的母族,除卻人族之外還有各種仙靈妖神。
令人意外的是,凰公主跟颛臾并非父女,任鴻暗暗松了口氣。
因爲支系太廣,涉及諸多妖族血脈,任鴻看了一會兒便斬斷不看。而是從自己第三代先祖開始推算。
“我這一支倒是純粹在人族中流傳。”
三代先祖風氏女嫁給呂氏當王妃,也就是當年四嶽氏一脈,生有一子。而此子,便是當今呂相國一脈的先祖。
“論起來,我跟清媛上推千年還有點姻緣關系?”
血脈流轉千餘年,又何止呂氏?
這道血脈于人間傳承,在八百年前有一個女兒嫁給昌氏,乃昌侯先祖。單論這一支的輩分,昌侯比任鴻高了五輩不止。
還有一個女兒嫁給任氏,是任鴻多少代之前的祖奶奶。而幾百年後,又有一個風氏女嫁入任氏,生下任鴻。
僅任鴻所見,自己這一系風系族譜的姻親關系,能籠罩當今仙道十分之一的家族。這華山派八大家全部存在風氏血脈。至于其他門派的世家傳承中,也或多或少帶着一點血脈。論起來,當今好多仙道掌門都可以說是“颛臾後人”。昆侖派裏,好幾位道君身上都留着颛臾血統。甚至那位轉世人間的太清教主身上……
而凡間姓氏更有姜、宿、齊、張、王、董、紀、水、鳳、雲等一系列姻親,有數十個家族。從這些姓氏中走出的修行者,也都脫不開颛臾的聯系。
任鴻看得頭皮發麻:“颛臾那厮,是打算當‘人祖’嗎?”
颛臾血脈流轉人世,已經真正成爲許多家族、姓氏的源頭。這密密麻麻的族系,任鴻靈胎境的靈神都有點承受不住信息量。
“果然,他跟我沒有關系。不承認的!颛臾的性格,跟我完全不一樣啊!當然,他樣貌是不錯。”
任鴻擡頭,看向風流劍光源頭映射的颛臾音容。
“這份容貌,的确蓋壓當世,稱一句‘絕世美男’并不誇張。也難怪那群女人會喜歡上他。”
大鴻劍輕輕一震,在颛臾影像身後,任鴻看到一尊古老而偉岸的神明。
那是颛臾血脈的源頭,也就是他第一世的血脈。
“颛臾複活,并非借助我第一世遺留的子嗣。我第一世根本沒有和姜瑤留下孩子。他的身體是仙術造物,是通過我第一世遺留精血,重新仿制的存在。”
在任鴻第一世,爲了嘗試給天皇塑造肉身。用自己的血脈試着提純,着手創造“伏羲聖體”。
“如果我推測不假,颛臾複活所用的身體應該就是那批仿制品。”
理論上,颛臾一世的血脈純度,和天皇一世接近,算是同一代。隻是因爲仿制品的技術問題,導緻那一批仿制品出現層次不同的劣化。
但源頭一緻,颛臾血脈盡頭的那尊神明,也就是任鴻第一世血脈源頭的神明。
古神人身龍尾,懷抱先天八卦。紫色龍鱗閃爍一道道古樸而玄秘的大道神文。身邊萦繞萬道帝皇真氣,盡顯天皇氣象,其名伏羲。
這就是所有風氏族裔的源頭,是人族最初的祖神之一。
但看着這尊古神,任鴻眼中疑惑之色越來越濃。
當年,他從沒有懷疑過自己的出身。但現在,他突然閃過一個疑問。
“我的血脈源頭,到底來自于誰?”
颛臾血脈,或者說任鴻第一世的血脈來自伏羲神。這一點他早有知。
按照當年的說法,任鴻作爲天皇造物,是與伏羲神誕生方式相同的案例。
雷精墜入華胥山,天雷與地精相融,遂以天爲父,以地爲母。因爲使用了一滴來自太昊帝紀的伏羲精血,所以源頭可以追溯到伏羲神本人。
可以說,他算是風氏一族的正統二代。在他血脈之上,隻有伏羲神一人。
他比大風一族的曆代風伯,更接近血脈源頭。
但現在,他以玉清仙術感應,恍惚在伏羲虛影中看到另一尊神明——天皇。
不是伏羲神的尊号,而是“天皇老爹”。
兩尊古神的影像彼此重合,宛如一人。
正因爲二神重合,當年任鴻從來沒有察覺這一點異樣。但現在,他因爲風氏血脈稀薄,加上大鴻劍的溯源能力以及玉清秘術,明确察覺伏羲血脈之中潛藏的天皇意志。
“天皇老爹和伏羲祖神的血脈同源?他倆是一個人?”
天皇即爲伏羲?
不——不對——
任鴻當即否認這個猜測,如果天皇即爲伏羲,哪有現在這麽多事?
伏羲神,可是農皇都承認的人族初祖啊。
但天皇老爹跟伏羲神的本源血脈一緻,這一點無可置疑。
如果将自己最初一世的血脈視作二代衍生,那麽上溯的第一代,就是天皇和伏羲,而且能同時追溯到兩位大神的意志。
“爲什麽?爲什麽我的血脈竟然有兩個截然不同的源頭?”
而且伏羲神的那道意志,被天皇意志壓制。
“莫非……難道是這樣——”任鴻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想。
這一刻,那尊從血脈中回溯的古神,睜眼看向任鴻。
嘭——
浩瀚無窮的天道意志通過血脈複蘇,順着悠悠千年的歲月,在任鴻體内覺醒。
如果這股意志成功占據任鴻的身體,那麽天皇就能以另一重姿态降臨人間!
任鴻當機立斷,催動勾陳如意鎮壓紫極宮,确保自己靈台魂魄不損。
然後,身上一件件異寶綻放光明,同時抗拒血脈之中的天皇意志。
“果然,天皇意志和血脈同在。他跟伏羲神絕對有關!”
……
紫極宮下天皇境,九靈祭壇出現一道青衣。
叮——
晶瑩水滴落在祭壇上,一片白光照亮方寸之地。
“不要随便去摸老虎須子啊。”祭壇之上,青年語氣帶着無奈。
天皇意志充斥任鴻身體,繞過紫極宮侵染到這片天皇聖域。
幽邃的天穹被天皇意志渲染,一汪碧色正漸漸滲透整座天皇境。
“鎮——”青年雙手結印,祭壇爆射白光,徹底照亮天皇境。
那一瞬間的光明迎擊任鴻血脈之中的天皇意識,迫使意識重新沉睡。
天皇境,再度陷入黑暗。
不久,任鴻靈神降臨天皇境,靜靜注視着祭壇上的背影。
水滴時不時掉落,導緻祭壇忽明忽暗。
那道身影背對着他,幽幽道:“不要招惹天皇老爹。如果下次他進入這片天皇境,天皇海域下面的怪物也要蘇醒。到時候,我可沒有辦法壓制他。”
“怪物?”
任鴻凝視這片黑漆漆的海域。颛臾當年的天皇境隻剩斷壁殘垣,在這片精神領域的廢墟中,僅有一座登天殿和九靈祭壇保持原樣。
“在我這裏,最大的怪物不就是你嗎?”任鴻冷冷道:“通過血脈複蘇,不僅是天皇老爹,你也可以吧?”
“難不成,你還打算借助我的身體複活?”
任鴻看不到青年的神情,但聽到背影傳來長歎:“你即是我,何談奪舍複活?”
滴答——滴答——
“在轉世之後,我便已經消失,便已經成爲你。”
“隻是你否認我的存在,所以我才能得以在天皇境存在,保留颛臾一世的傳承。”
“……”
對颛臾一世的經曆,任鴻帶着反感。感覺那一世的做派,很沖擊他的三觀。
第一世是他的根源,他不認也得認。但颛臾一世就不同了。他完全可以将颛臾當做一位血脈中的祖靈,當做一個外人。僅僅将自身和第一世的記憶融合,返還最初的本性。
雖然在元神證道這一步,會讓他失去一些機緣。但任鴻自信,自己有第一世的機緣,便足以重登巅峰。
而這份排斥,導緻颛臾一世的記憶無法融合。最終,這份記憶依托九靈壇,成爲一道來自過去的殘渣。
“我希望你明白,你和我本就是一體。我并非你的敵人。”
“那可未必,不是很多人都說,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嗎?”
任鴻看着青年,不知爲什麽,在這道幽影身上,他能感覺到一股哀傷和憂郁。
哪怕是跟颛臾當年意氣風發的模樣相比,這也格格不入。
水滴啪打祭壇,濺起一道道輝光。
任鴻沒有在這裏久留,重新返還屬于自己的靈台世界——紫極宮。
在這裏,他默運玄功,重新加固天皇境,确保颛臾不會從自己的意識深處浮出表面。
天皇境内,青年感受到整片界域之外的束縛,又是一聲長歎。
然後,他低頭看着海潮:“這樣也好,至少那個怪物無法蘇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