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紅塵》，助任鴻化解執念。一曲《問仙》，讓任鴻堅定道途。
任鴻對接下來的《朗空》更加期待。
“顧名思義，第三曲應該是闡述天道妙理，也是天琴仙宗最擅長的天樂琴音。”
任鴻給自己倒了一杯瓊漿，翹首以待最後一曲。
《問仙》曲随着一陣幽幽顫音而落。取而代之，是猶如驚雷一般的快彈。
那一霎，任鴻看到水榭上空烏雲密布，風雨交加。
紅衣仙娥鳳琴雙手迅疾，任鴻幾乎看不到她的手法，隻聽到噼裏啪啦的雷音從琴弦淌下。
“這份霹靂雷音，幾乎不遜色霹靂魔道的魔雷殺音術。”仙靈聽了一會兒，評價道：“這女子天賦是真不錯。可惜天音金丹隻位列二品，不然她的資質有望一品金丹。說到底，天琴仙宗傳承不全，要是有天皇閣當年的天書……”
瓢潑大雨中，數十位仙娥如無根浮萍，被那幻化而出的雷霆暴雨蹂躏，在雨水中狼狽演奏。
雖然在場諸修明白，所謂雷雲之象僅是琴聲演繹的幻境，但還是被牽動心弦，對那些仙娥流露關切和擔憂。
不知過去多久，伴随雷雲消散，急促琴音舒緩下來，宛如紅日躍出，天空爲之一清。
那一刻，衆人心中的陰霾和擔憂随之散盡，朗朗晴空，豁然開朗。
“這就是《朗空》吧？闡述穹空晴朗的天音？”
日光和煦，碧雲萬裏。
任鴻心境猶如天穹，天皇真箓不由自主在額頭浮現。
天琴仙宗的樂曲對他受益不小。不論是剛才的雷霆暴雨還是現在的朗空晴日，都觸動任鴻心神，感悟天道陰晴之理。
任鴻靠着身後的荷花精，那女子小心翼翼将他的腦袋擺正，從肩膀往下，進行全身按摩。
享受身體上的舒适，聽着曼妙天音琴曲，任鴻意識随琴曲來到朗朗穹空，感受浩瀚無際的天道奧妙。
天高九重，任鴻神思飄蕩在九重天穹，在這天地奧妙中，對天地的感悟不斷加深，不斷提升……
“天人合一？”感受任鴻身上散發的氣息，鈞天仙靈放下手中茶杯，謹慎觀察任鴻的狀态。
天人合一是仙道修士夢寐以求的層次。在這個層次中，能感悟天道至理，獲取神禁、神通亦或者其他玄妙能力。
但同時這也是一種極爲危險的情況。稍有不慎，自身徹底被天地之力化去，僅成爲一尊軀殼。
道君之關最麻煩的一點，正在于此。
三清教主定紫極神圖之前，道君關堪稱絕路。而道君之後，也要時刻維系自我，避免被天地道化，成爲一具空殼。
但紫極神圖訂立後，道君們以紫極神圖中的道相爲法身。在自身元神之外裹上一層大道胎衣，極大程度避免自己被道化的風險，并加速渡劫乃至飛仙的成功率。
天人合一狀态下，任鴻體内三枚神通種子同時浮現在金丹表面，演化萬神圖、六合咒以及如意禁。
忽然，一聲急促雜亂的斷音響起，迫使任鴻從天人合一的狀态脫離。
他驚醒後看向水榭。在仙娥左側第三排，有一位粉衣仙子控制不住自身，體内冒出一道道紅光。
“天音道染？她要變成琴魔了？”
“大家小心，她入魔了！”
會場一片嘩然，青萍座上的修士紛紛站起來，幾個荷花座内的修士也解開禁法，戒備仙娥身上的變故。
但天琴仙宗的仙娥們見到這一幕，反而加快琴樂演奏。爲首的鳳琴仙子更以自身天音金丹之力，強行牽絆同伴，妄圖将她從走火入魔中拉回來。
“天音道染，身化琴魔。這丫頭可惜了。”鈞天仙靈也跟着歎了口氣：“就是不知道，要便宜哪位道君。”
說話間，那位仙娥控制不住自己，雙手在某種冥冥之力的幹擾下彈奏琴樂，甚至比領隊的鳳琴仙子更加精妙。
但随着琴樂技藝的突然提升，就連鳳琴仙子都無法壓下她。
最終，仙娥身上紅光凝成另一尊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子，取代她原本的位置。
嘭——
仙娥面色蒼白，直接摔倒在地上。
“妹妹！”旁邊諸女驚呼，停下動作後前去救援同伴。
鳳琴仙子見狀，也起身對場下諸修賠罪：“諸位，我天琴仙宗發生變故，這一曲暫時停下。”
她們是停下來，可那位走火入魔的仙娥琴魔并沒有停下彈奏。甚至她一個人完成的《朗空》不遜色衆女聯手，同樣能助人參悟天道。
“任鴻，小心點。别悟道了，警醒點。”
“到底怎麽回事？”
“天琴仙宗道法奇妙，能以琴聲感應天道。但道染之力無處不在，隻要放空意識，徹底陷入‘失我’狀态，會被天道瞬間吞沒，成爲一尊隻知道彈琴的琴魔。”
“這種琴魔引動天道之力，會以道染影響其他修士，将所有人化作天道傀儡。”
面對那粉衣仙娥的遭遇，仙靈冷冷道：“這就是音修之道的下場。”
“音修之道，以音律通達天道。上者成仙，清貴高雅。中者爲伶，成爲依附道君、天道而存在的天女、仙伶。而下者就是走火入魔，自身入魔道執妄，體内孕育樂魔，最終死于非命。”
轟——
一道漫漫天河自天空垂落，在蕩漾的琴聲中把琴魔牢牢鎮壓。
“金河道君出手了！”有兩位靈胎境修士松了口氣，笑道：“道君出手，恭喜天琴仙宗又多一位天女。”
道君之力的消磨下，琴魔潰散，唯獨一縷天道精元沒入粉衣仙娥體内。
仙娥被天道精元洗練，損耗的元氣統統補足，甚至脫胎換骨，法力飛快精進。
但她臉上反露出悲哀之色，默默吸收這一道天道法力。旁邊一位女子拉着她的手，歎了一口氣，輕輕安撫她。
原本隻是一個真火境的女修，在天道之力輔助下突破結丹、靈胎，最終跨入紫府之境。
曼妙天音響起，她宛如一尊亭亭而立的天女，抱着自己的長琴飛到天空。
在她身上，散發和金色天河幾乎一緻的道韻氣息，然後步入元神大修士的層次。
遙遙對遠方金河一拜後，她開始爲衆人彈奏天樂。
看到女修轉化爲天女，聽衆們紛紛拱手道賀。
唯獨鳳琴仙子和天琴仙宗的仙娥們，臉上露出悲哀，同情看着化身天女的同伴。
最後，鳳琴仙子起身：“諸位，現在演奏繼續。”
諸女繼續演奏《朗空》，而那位金河天女也随之奏樂。在她的加持下，《朗空》比剛才的琴樂更加玄妙。
但在任鴻感知中，朗朗晴空仿佛多了一條橫跨東西的金色天河，讓曲目多了些别樣味道。
“道兄，這是爲何？看起來，天琴仙宗對這位天女的誕生，并不歡喜？”
“玄門天女依道附神，是道君真人們出行的侍從。成爲天女，意味着道途永斷，僅僅作爲旁人附庸。正經修士又有誰願意？”
“天琴仙宗傳承天皇閣道統，但功法殘缺，感應天道之時容易走火入魔。隻要誕生琴魔，就會成爲道染群修的邪魔。唯有道君出手磨滅琴魔，才能免去劫數。”
“可琴魔本是修士自身樂道靈韻所成，被碾碎後也意味着道途葬送。無法成就樂道仙業，隻能混一個道君真人身邊的侍從了。”
原本擁有通天大道，可随着琴魔死亡而葬送，隻能成爲别人的奴仆。
任鴻默然，縱然是道君的奴仆，那不還是奴才嗎？
“當然。如果剛才金河不出手，恐怕那丫頭就徹底死了。”
“一舉成就天女，對很多無緣大道的音修，反而是另一種仙緣吧？天琴仙宗正是因爲那些道化的天女而名聲響徹中土，爲第一音修大派。”
“但還是很可憐。原本好端端的大道種子，竟然被送葬了未來機緣，僅僅成爲道君們的仆從。”
看到鳳琴仙子和其他仙娥們的神情，任鴻總算理解她們神情中的悲涼到底意味着什麽。
一曲終了，天空中的天女對諸位同門遙遙示意：“諸位姐妹，我将前往金河道君座下。日後有緣，再行相見吧。”
說罷，天女飛至金河道君座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