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閱讀: ? 在隋家人忙着尋找隋伯儒、處理花棚的事時,顧家也在忙着打掃院落,準備迎接即将過來的崇昌堂和崇順堂的人。三年一次的花會,不僅是花農和花商的盛事,亦是全城所有人的盛事,鶴州城内各路客商雲集,客棧人滿爲患。
城裏的熱鬧,對深宅裏寂寞無聊的太太少奶奶們是極大的誘惑,尤其是大祁的三個有名的戲班和兩個頂尖的雜藝班,都應官衙邀請到了鶴州城。
顧盧氏在十五日請安這天,跟顧李氏提及請戲班來唱戲的事,“祖母,四喜班去年進京入宮給太後娘娘唱了三天的戲,這次能來鶴州,還是看慶王爺的面子,您看我們是不是也請他們來唱兩天堂會,熱鬧熱鬧呢?”
顧李氏端起茶杯,耷拉着眼皮問道:“待客的院子可收拾好了?”
顧盧氏一怔,道:“收拾好了。”
“伺候的人可安排好了?”顧李氏問道。
“都安排好了。”顧盧氏臉色微沉。
“各方面都要打點妥當,别漫不經心的,不要把臉丢到親戚家裏去。”顧李氏語氣平淡地道。
“都打點妥當了。”顧盧氏捏緊帕子道。
顧李氏慢條斯理地抿着茶水。
顧二太太幾個都知道顧李氏是對顧盧氏最近所爲不滿,故意拿喬作态爲難她。顧盧氏也心知肚明,怨怼滿腹,卻也不敢硬頂。
顧雲氏沒想那麽多,她是喜歡聽戲的人,等顧李氏說完話,笑靥如花地湊過去道:“母親,我們請四喜班的來唱堂會吧。”
顧李氏看着顧雲氏,闆着臉道:“家境艱難,連下人的月錢都要逾期發放,那還有這閑錢請戲班來家裏唱堂會,你想聽戲,自己去梨園子聽去。
”
顧家每月初六發放月錢,七、八、九月都是按時發放,十月,不知顧盧氏怎麽想的,拖到前日才發,有人就在顧李氏面前告了一狀。
“母親,我出錢請,不用公中出錢。”顧雲氏沒聽出顧李氏是在責怪顧盧氏,大方地道。
“好,等崇昌堂和崇順堂的人來了,就由你出錢,請四喜班的來唱兩天堂會。”顧李氏知道顧雲氏不是有意爲顧盧氏解圍,雖然心中有些惱火,但還是就勢下了坡。顧盧氏是不對,可日後這個家還是要交到她手上的,不能弄得她顔面無存,敲打一下,讓她收斂點就夠了。
“謝謝母親。”顧雲氏回眸笑看着顧盧氏,“大少奶奶,一會我讓人把銀子拿給你,你讓人去跟四喜班的約時間。”
“是,母親。”顧盧氏的臉色轉緩,卻對請四喜班來唱堂會的事,失了興緻,收到顧雲氏派人送來的銀子,也不打發人去跟四喜班約時間,就好像沒這回事似的。
三十日的午後,收到崇昌堂和崇順堂後天将進城的消息,顧盧氏這才想起還沒跟四喜班敲定唱堂會的時間。三個戲班都分别去知府家和兩位同知家唱過堂會,城裏其他大戶也都請戲班子進家裏唱堂會,日程排得滿滿的,從三十日到十一月十四都沒空,十五以後才有空。
十一月十五是花會開幕的日子,不止顧家的人,就是全城的人都沒空聽什麽戲,看什麽雜技了。
“瞧瞧這就是顧家的宗婦,長輩交待的事,她都能這麽怠慢,丢在一邊不去辦,還能指望她顧全大局,照顧弟妹,體恤下人嗎?”顧李氏氣憤地在宜壽院裏,直捶桌子。
婆子和婢女都不敢接話,這事不需要顧盧氏親自出面,她隻要交待下面的管事,就能辦好,可是她偏偏就沒辦,說她怠慢長輩,也沒有說錯她。
“你去問問她,四喜班什麽時候來唱堂會?我到要看看她怎麽應我。
”顧李氏握着拳按着胸口,大兒媳是個沒用的,大孫媳又是個蠢的,她就是想放手,也不敢放手啊。
大丫頭領命而去。
顧盧氏見老太太來催問,也知這事她辦差了,得知四喜班住在陶煦居後,她有了主意,想把許俏君叫過來,讓許俏君去辦這事。在劉婆子的勸解下,才纡尊降貴的去暢和院找許俏君,“六弟妹,四喜班住在陶煦居,定會賣陶煦居掌櫃幾分薄面,你去跟六弟說一聲,讓六弟去找陶煦居的掌櫃,讓掌櫃出面,把四喜班請來唱堂會。”
許俏君詫異地看着顧盧氏,陶煦居在明面上是雲家的産業,雲家是顧晞知的外祖家,也是顧暥知的外祖家,顧盧氏要找陶煦居的掌櫃,可以直接讓顧暥知出面就可以,她爲什麽要舍近求遠?她又想做什麽?
不怪許俏君多想,顧盧氏爲了奪得全部的管家權,頻繁對她和顧文氏,橫挑鼻子豎挑眼,冷嘲熱諷,弄得許俏君對顧盧氏已沒什麽好感,彼此之間不過是維持着面子情,對她說的話,也是再三琢磨,就怕被她用話拿捏住,一個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大嫂讓大哥去找陶煦居掌櫃也是一樣的。”許俏君沒辦法确定顧盧氏的意圖,索性直接拒絕。
“六弟妹,讓你辦這麽點小事,你就這樣的推脫,以後還能指望你做什麽事啊。”顧盧氏厲聲道。
許俏君對她這種指責的語氣,習以爲常,臉色未變,淡然撇清關系,“大嫂,這件事是母親讓你辦的,拖延至今,沒能定下四喜班唱堂會的日子,不是我造成的。”
“六弟妹是不是覺得這件事我辦砸了?祖母就會把管家權交給你啊?”顧盧氏目光陰冷地盯着許俏君,“許氏,我是顧家的嫡長房嫡長媳,是顧家的宗婦。你想越過我,獨占管家權,是癡心作夢。”
顧盧氏把話挑得這麽明白,許俏君要還不懂她的心思,就是棒槌了,對顧盧氏将她定爲假想敵,許俏君深表無奈,索性實話實說,“大嫂說的對,顧家遲早要交到大哥手中,我從來沒想跟你争什麽。
如果大嫂能說服老太太,讓老太太收回我手中的管家權,我會謝謝大嫂的。”
顧盧氏看着許俏君,許俏君神情坦然,她是真不愛管這些事,以前在現代,她偏重的也是技藝方面,管理上面,基本都是不得已幫人頂缺。
顧盧氏以己度人,不相信許俏君不眷戀管家權,認爲她在撒謊,恨她不肯幫忙,勉強壓住怒意,起身拂袖而去。
晚上等顧晞知回來時,許俏君還是跟他提了提這件事,“母親想聽四喜班的戲,如果可以的話,你想想辦法,讓四喜班來唱一天堂會吧。”
“你不是已經拒絕她了,怎麽還找我幫忙?”顧晞知把許俏君抱在懷裏,好奇地問道。内宅的事,顧晞知有所關注,顧盧氏的小打小鬧,許俏君應付得宜,他就沒有插手多管。
“我拒絕大嫂,是因爲我犯了疑心病,仔細想了想,覺得這事她應該不存在别的心思,而且我也不想讓母親失望。”許俏君解釋道。
顧晞知親了親她的臉,道:“知道了,這事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第二天傍晚,顧盧氏還在爲請四喜班的事發愁時,顧暥知回來告訴她道:“六弟和四喜班說好了,四喜班初六來家裏唱堂會。你好好安排一下,别弄得一團亂。”
顧盧氏臉色微變,抿緊了唇角,端過茶杯,遞給顧暥知。
顧暥知喝了口茶水,道:“以後這樣的事情,要早些做安排,别事到臨頭了,才想起來,弄得手忙腳亂的。”
語帶責備,顧盧氏臉色越發的難看起來,覺得許俏君,居心不良,故意挑撥她們夫妻關系,當面拒絕,背後把事情解決,然後又在顧暥知面前讨好賣乖,故意駁她的面子,這個兩面三刀的鄉下婆。
顧盧氏越想越火大,陰陽怪氣地道:“許氏真是好本事。”
顧暥知詫異地頓了一下,擡眼看着她,皺眉問道:“許氏?你就是這麽稱呼六弟妹的?”
顧盧氏絞了下帕子,道:“是她先不尊重我這個大嫂的。”
“她怎麽不尊重你了?”顧暥知這個大伯和弟媳接觸不多,但許俏君給他的印象是嬌美柔順,和母親一樣愛吃甜食,應該是個很好相處,很好說話的人,不太相信她會不尊重顧盧氏。
顧盧氏嘴唇嗫嚅良久,卻說不出許俏君是怎麽不尊重她的。顧暥知見她說不出來,就知她是在故作委屈,眸色微冷,把茶杯往茶幾上一放,“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今晚就不過來了,你早點睡。”
顧盧氏眼睜睜看着顧暥知揚長而去,對許俏君怨恨債,又添上了一筆。
次日清晨,顧盧氏去清澗院請安,遠遠地就看到顧晞知和許俏君走了過來,兩人肩并肩,靠得很近。顧盧氏停下了腳步,看着兩人邁步進門,才發現他們不是靠得近,而是手牽着手,十指相扣。
顧盧氏想起昨夜枕邊的清冷,以及新婚之時,都不曾得到顧暥知如此親昵相待,就忍不住心生嫉恨,一張清秀的瓜子臉扭曲變形。
嫉恨如毒蛇一般噬咬着顧盧氏的神智,等到了清澗院,看到因夫君寵愛,臉色紅潤,渾身上下透着少婦妩媚韻味的許俏君,心魔突破了防線,話脫口而出,“六弟妹嫁進來有四個月了,怎麽還沒喜信呢?”
許俏君咽下嘴裏的茶水,不敢置信地看着顧盧氏。這話私下說,是她這個嫂嫂關心弟妹,可當着衆人的面說,就有不懷好意之嫌。
“大少奶奶,你未免管得太寬了。”
“盧晴兒,話出口之前,過過你的腦子。”
顧家兄弟同時出聲訓斥,一個不喚大嫂喊大少奶奶,一個怒到直呼其名。
顧善平等人低着頭裝鹌鹑,嫡系的事,他們不參合。
顧盧氏話一出口也知不妥,但爲了面子,她是絕不會承認錯誤的,強辯道:“六弟妹年紀小,我怕她不知輕重,懷上了也不知道,才好意問上一問的。”
“謝謝大嫂的好意。”許俏君扯了一下顧晞知的衣袖,淡笑道。
顧晞知冷哼了一聲,看在顧暥知的份上,他可以不跟顧盧氏計較。
顧暥知看着顧盧氏,滿心滿眼都是失望,前一個吳氏是個蠢的,現在這個更蠢,他想娶個賢妻,怎麽就這麽難?
顧雲氏看看兩個兒子,又看看兩個兒媳,笑笑道:“俏兒年紀小,生孩子的事不着急。到該生的時候,自然就會懷上的。”
“母親說的是。”許俏君垂睑笑道。
這事就此揭過,吃過早飯,顧家兄弟到城外接人,顧盧氏和許俏君往正言堂去。
“崇昌堂和崇順堂的人就要來了,今晚的接風宴菜單,怎麽還沒拿來給我過目?”顧盧氏斜眼問道。
“已交給老太太過目了。”許俏君淡淡地道。
顧盧氏皺了下眉,道:“他們要在家裏住一個多月,一日三餐,夜宵點心,都得安排妥當,别讓他們說閑話。”
“已安排妥當。”許俏君面無表情地道。
“初六四喜班來唱堂會,雖然不請外人,但家裏的親戚都會來,廚房裏,你盯緊些,别出了差錯,到時候開不了席,把臉丢到親戚家去,可就不好了。”顧盧氏沉聲道。
“大嫂盡管放心,我會處理周全的,不會開不了席的。”許俏君柔順地答道。
“六少奶奶是能幹人,處處打點的妥當,原本也不需要我提點,是我多事了。”顧盧氏怪聲怪調地道。
要不是顧盧氏年紀擺在那裏,許俏君真要以爲她更年期綜合症發作了,每天這樣陰晴不定的好嗎?許俏君不想與她多計較,垂首道:“大嫂的好意,我深受了,多謝大嫂提點。”
“若不是爲了顧家的臉面,我才懶得提點你。”顧盧氏不屑地冷哼一聲,甩着帕子往前走,一副嫌棄許俏君到極點的姿态。
許俏君對着她的背影,翻了個白眼。東風幾個是一臉的氣憤,這個大少奶奶,不可理喻。
初二午後,崇昌堂和崇順堂的人,一起進了顧家大宅,領頭的都是當家老太爺,帶着嫡長房和嫡次房的兒孫們,加上奴仆,崇昌堂來了七十多人,崇順堂有六十多人。
就血緣而言,三堂的人已經不近,從開堂那一代算起,顧老太爺已是第四代,各房的子孫都依各房的排序,沒有依族中排行,三堂因是同宗同源,族裏大祭以及花會時,才會相聚,平時來往不算多。顧晞知成親時,就沒請兩堂的人。
兩堂的老太爺年紀和顧老太爺相差三四歲,身體比顧老太爺好得多。顧老太爺和他們閑聊了幾句,就精神不濟,面露疲态,強撐着目送兩人離開,就昏昏睡了過去。
兩位老太爺出了隔世軒,一路上雖沒交談,卻也知道他們這位老哥哥時日不多,雖然三個侄子都不争氣,但兩個侄孫是有手段的人,崇孝堂有他們,還能昌盛數十年,隻要顧家不倒,他們也不是非要移嫡的。
兩堂都帶來了培育好的各類花卉一百多盆,顧暥知早就命人騰出花棚來安放這些花卉,精心照護。鶴州城的冬季不算太冷,但也稱不上溫暖如春。許俏君一直很奇怪,爲什麽要在十一月份舉行花會,而不是二三月百花齊放的日子。
“百花神是在這十一月十五日這天誕生的,在十二月初二修道成仙的。”顧晞知抿了口茶水,“很多花卉不适合在冬季開放,在冬季舉辦花會,也是對花農技藝的考驗。”
“我覺得不是技藝的考驗,而是财力的比拼。”許俏君不贊同他的說法,“隻要有暖室,何愁冬季無花。”
“花卉三分種,七分養。植之而榮者,當知其何以爲榮;植之而瘁者,當知其何以瘁;欲讓園林燦爛,萬卉争榮,必分其燥、濕、高、下之性;寒、暄、肥、瘠之宜。不是簡單的建一個暖室,就能讓百花齊放的。”顧晞知認真地道。
許俏君想了想,颔首道:“也對,若是沒有花匠精心培育,暖室建得再好也是沒用的。”
“怎麽不與我争辯一番?”顧晞知笑問道。
“你說得都是正确的,還有什麽好争辯的。你繼續看書,我去廚房瞧瞧。”許俏君第一次辦接風宴,心裏不踏實。
“一個小小的接風宴,廚房要是都辦不好,就不用當差了。”顧晞知難得清閑在家,不舍得放她走,伸手去抓她。雖說顧家爲了花會,自六月他成親後,就沒有請客,但是怎麽準備宴賓的菜肴,相信廚房的人,不會這麽快就忘記。
許俏君身子靈活地一轉,從他手中逃開,系在腰間的禁步,輕輕搖晃,發出清脆的聲響。許俏君嬌笑道:“我去去就回,你乖乖在家看書。”
顧晞知無奈地把手收回,看着她領着婢女們往門外走去,坐回榻上,随手拿起擱在一旁的書翻看。
東廚房有鄭随家的盯着,許俏君還是比較放心的,主要是去西廚房。打仆傷主,怠慢了這些陪着主子過來的奴仆,也就同于怠慢了他們的主子。
“大家這些日子,打起精神來,好好當差,你們的辛苦,我知道。做得好,自然會賞,做得不好,我不管有臉沒臉,一律重責。”許俏君再次敲打衆奴。
衆奴忙表達了,好好當差,絕不給主子丢臉的決心。
許俏君又去酒窖等處看了看,确定無誤,回暢和院重新換衣、梳妝。
酉時三刻,接風宴開始,除了成爲棄子的顧善安一家三口和身體不适的顧老太爺缺席,顧家其他人全數到齊,顧四老爺一家和顧五老爺一家也來了。
一大家子人,相聚一堂,說說笑笑,十分熱鬧。推杯換盞,賓主俱歡而散。接風宴散,長輩們先走,顧盧氏、顧文氏和許俏君等着丫鬟婆子們把東西都收了,才各自領着各自的婢女回自個的院子。
方才站在後面伺候,還不覺得怎麽樣,這一松懈下來,許俏君頓時覺得全身都沒了力氣,比成親那天還要辛苦。許俏君掩嘴打着呵欠進了屋,淡淡的茉莉花香中夾雜着一股食物的香味。
平時顧雲氏不要許俏君立規矩,許俏君從來沒有伺候過婆婆用餐,但今天有客人在,她這個做兒媳做孫媳的,是從頭到尾都要伺候,沒吃什麽東西,早已餓得饑腸辘辘,被這誘人的香味勾得精神大振。
“少奶奶,奴婢把菜擺好了。”南風在套間裏道。
許俏君邊進套間,邊笑贊道:“有你們這些貼心的人在身邊,是我的福氣。”
“少奶奶可誇錯奴婢了,菜飯是少爺讓奴婢們預備的。”南風可不敢占據顧晞知的功勞。
“少爺已經回來啦,他可喝醉了?”許俏君接過溫熱的帕子,擦了把臉。
南風把小米粥放在許俏君面前,笑道:“少爺沒喝醉,去沐浴了。”
許俏君笑了笑,喝了幾口小米粥,拿起筷子夾了些腰果雞絲。她正吃得香,顧晞知沐浴出來,“娘子。”
許俏君擡眸看去,男人穿着一襲淺藍色的中衣,領口略微敞開,露出性感的鎖骨,墨色的長發用檀木簪挽着,整個人散發着魅惑的氣息。縱然跟他做了這麽久的夫妻,許俏君還是被他的美色,給迷的臉紅耳熱,心旌搖曳。
“娘子,可還滿意你看到的?”顧晞知戲谑地笑問道。
許俏君被他這惡俗的問話,給逗樂了,沖他勾了勾手指,待他走近,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隻手挑起他的下巴,痞痞地壞笑着問道:“這位公子,長得這般俊俏,本少奶奶一見就喜歡上了,留你在本少奶奶身邊端茶倒水可好?”
“比起端茶倒水,本公子更願意做入幕之賓,用身體來伺候少奶奶。”顧晞知湊上去吻住她甜美潤澤的紅唇。
許俏君的嬌笑聲,被他堵在了唇齒之間。
不過這一夜,兩人并沒歡好,許俏君沐浴後,頭發都沒擦幹,靠在美人榻上,就睡着了。顧晞知拿着毛巾,任勞任怨地幫她擦幹頭發,将人抱回床上去。
接下來的兩天,李家、雲家、曾家、常家、盧家、林家和文家,這些姻親陸續登門拜訪,除了李家住在顧家大宅,其他人家都住在城裏自家的院子裏。
初六,四喜班來顧家唱堂會,顧盧氏、顧文氏和許俏君忙得腳不沾地。等賓客們和長輩們在戲台周圍坐下,茶水點心上齊,戲唱了前兩幕,三人才抽空坐下來歇口氣。
四喜班要唱一天,就不唱折子戲,唱的是全本大戲。顧李氏點了四喜班進京爲太後娘娘唱的六出戲中的兩出。上午唱的是《桃花緣》,講述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秀才,清明時節去桃園遊玩,因渴而向農家求水,偶遇一少女,兩相愛慕。次年清明,秀才複至,農家門鎖,未見少女,題詩一首寄情而别。數日後,秀才再至,見屋内有老翁哀哭,方知少女見詩傷感而死。秀才怅然哭靈,少女複活,老翁大喜,将女兒嫁給秀才的故事。
許俏君看這出戲,想起了崔護寫的那首《題都城南莊》,若不是戲裏唱出來的那首詩與之不同,她真得要懷疑遇到同鄉了。
“鄉下丫頭就是沒教養,看到一個平頭正臉的男人,就鬧得死去活來,弄個非君不嫁出來,實在是丢人現眼。”顧盧氏似笑非笑地道。
許俏君看了顧盧氏一眼,她當然知道顧盧氏這話是在嘲諷她,隻是這話顧盧氏怎麽好意思說?眸光流轉,道:“做原配嫡妻,不用行妾禮,沒什麽不好的。”
這話直白的可惡,顧盧氏怒目看了過來,她是繼室,雖也是嫡妻,在原配面前,卻是要持妾禮,這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觸及必怒。
許俏君不予理會,端起茶杯,淺啜一口。她不惹事,不代表她怕事,想當她是面團任捏,門都沒有。
顧林氏和顧文氏對視一眼,抿唇笑了笑,長房這兩個妯娌,針鋒相對的厲害,以後有熱鬧可看了。
顧盧氏忽想到了什麽,眼中怒意消退,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冷哼一聲,扭頭繼續看戲。
顧盧氏不挑事,許俏君也犯不着與她作對,淡然一笑,去看戲台上舞動着水袖的花旦。
戲台上小生、花旦唱得婉轉動聽,傳達詞意,聲情并茂,衆人聽得如癡如醉,不過顧盧氏三人沒辦法把戲看完,她們又該爲午宴忙碌了。
顧盧氏看着婢女們提着食盒魚貫而入,酒壺也是照常擺放在桌上,目光微閃,回眸去看站在一旁的許俏君,見她神情如常,皺了皺眉。
許俏君沒注意到她的目光,直到席上有人道:“這酴醣香,當真是香味撲鼻,入口清爽。”才知道上得不是青梅酒。
許俏君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廚房爲什麽突然換了酒?雖然意識到出了事,但沒有馬上出去查問,仍舊留在廳裏。等酒席散了,賓客們和長輩們去宴息室休息,她才找來鄭随家的問情況。
“奴婢去酒窖裏取酒時,才發現酒壇子全都空了,奴婢在找少奶奶時,遇到了六少爺,六少爺讓奴婢别驚動少奶奶,讓奴婢家的那個去外面調來了五十壇酴醣香。”鄭随家的道。
“六七十壇酒全空了?”許俏君蹙眉問道。
“是的,沒有一壇有酒,奴婢昨天晚上還去查了,壇子裏是有酒的,就這麽幾個時辰,就突然沒酒了。”鄭随家的也百思不其解。
“壇子裏的酒,居然會不翼而飛。”許俏君冷笑,“我們去酒窖裏看看。”
許俏君剛走出院子,就遇到了顧晞知。
“娘子這是要去哪?”顧晞知問道。
“去酒窖。”許俏君道。
“不用去了,我知道是誰做的。”顧晞知使了個眼色,讓鄭随家的先行離開。
“是誰?”許俏君問道。
“晚上回去再告訴你。”顧晞知擔心許俏君知道後,會馬上鬧出來,現在家裏這麽多客人在,實在不宜宣揚。
“是不是大嫂?”許俏君看着他的眼睛,沉聲問道。
“娘子,事情不會就這樣算了,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顧晞知這話算是默認了。
許俏君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會跟她鬧的,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我懂。”
顧晞知伸手将她落在臉頰邊的長發,别在耳後,“累了就回房去歇歇。”
“沒那空閑,我得去戲台那邊了。”許俏君是很想去歇歇,可是不行,她是管家奶奶,事無巨細都得管着。
夫妻倆也沒過多交談,各忙各的去了。
申時初,休息夠了的賓客們和長輩們又在戲台周圍坐着,下午唱得是《巧團圓》,講述一個善良的富家小姐,在富貴無常的人世中,因當年出嫁時,仗義助人,落難後,得當年貧女報恩和救助的感人故事。
“人啊,還是積善行德的好,須知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擡頭,蒼天饒過誰。”許俏君看着顧盧氏,似笑非笑地道。
顧盧氏心裏有鬼,聽這話,眼皮一跳,避開了許俏君的視線,做出專心聽戲的模樣。這個鄉下婆太厲害了,她怎麽會發現酒不見了?又怎麽能這麽及時調來别的酒?
許俏君冷笑,若不是看在顧晞知和顧暥知兄弟之情上,經此一事,就是面子情她都不想維持了,這事要不是顧晞知處理及時,酒席上沒有酒,開不了席,她肯定要受到責備,夫妻一體,顧晞知也要吃挂落。
許俏君越深思,就越覺得顧盧氏愚不可及,爲了奪管家權,喪心命狂,昏了頭了,她都不用腦子去想想,這麽做是否會傷了顧家的顔面?事後查出是她所爲,難道她就能得個好?她就不怕老太太一怒之下,把她的管家權給奪了,讓她偷雞不成蝕把米?
一出熱鬧團圓的戲唱完,衆人議論了幾句,移步去廳裏用晚宴。
晚宴結束,待下人把東西收拾妥當,已近戌時末,顧盧氏三人皆疲憊不堪,雙腿酸腫無力,在婢女的攙扶下往外走。
“娘子。”顧晞知從外面走了進來。
許俏君眨眨眼,笑問道:“相公,你來做什麽?”
“來接你。”顧晞知上前牽起她的手,對顧盧氏和顧文氏颔首爲禮,“大嫂、五嫂。”
“哎喲,到底是剛成親的人,這樣甜甜蜜蜜,真是羨煞旁人喲。”顧文氏調笑道。
顧盧氏冷哼一聲,等顧晞知和許俏君走遠了些,“今夜月下談鴛鴦,明日風前歎勞燕。”
顧文氏愕然,妯娌之間就算有什麽芥蒂,也不該這樣惡毒的盼着人家夫妻不和,側目看着顧盧氏,昏暗的燭光下,她微微扭曲的臉,略顯猙獰,想起曾經的傳言,目光微閃,這事還是不要多管爲好。顧文氏裝作沒聽見,疾步離開。
顧盧氏在酒水做的手腳的事,顧晞知沒有瞞着顧暥知,但因花會開幕在即,爲免節外生枝,顧暥知并沒有立刻發作顧盧氏,但接下來數日,他都不曾回正院來。這麽明顯的冷落,顧盧氏卻沒覺察出來,以爲他是在爲花會忙碌。
顧盧氏忐忑不安了兩日,見家裏一切風平浪靜,以爲許俏君沒有查出是她,也就安心的繼續對許俏君和顧文氏行進言語攻擊。顧文氏和許俏君在應對顧盧氏的态度上如出一轍,閑得無聊就回擊幾句,否則就充耳不聞,全當她在放屁。
這天早上,顧盧氏又找事了,“六弟妹,請問一下,這是什麽單子?”
東風上前,接過顧盧氏手中的單子,轉身交到許俏君手上。
許俏君打開看了看,“這是送去我娘家的年貨單子。”
“六弟妹,不是大嫂要說你,你這個可錯了規矩,家裏是臘八節後,才開始送年禮。”顧盧氏道。
“我娘家離得遠,爲了趕在過年前把年貨送到,才提前準備的。”許俏君沒想起送年禮的事,還是顧晞知提醒她的。
顧盧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六弟妹,孝順娘家是沒錯,但是拿婆家東西貼補娘家,就不應該了。”
許俏君臉沉了下去,旁的事,她忍忍也就罷了,這話說忒難聽,“大少奶奶,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這份單子,我是依照幾位嫂嫂頭一年送年禮回娘家的單子拟出來的,也請母親看過了确定沒問題,怎麽到大少奶奶這裏,就覺得我拿婆家的東西貼補娘家了?”
顧盧氏沒想到許俏君做事做這般的周全和細緻,低頭又喝了口茶,道:“六弟妹,我随口那麽一說,并沒有這個意思。”
許俏君把單子放茶幾上一下,冷笑道:“大少奶奶,禍從口出,有些話是不能随口那麽一說的,還是過過腦子的好。”
顧盧氏理虧,沒有再接話。
坐在旁邊看戲的顧文氏,唇角微彎,天天看戲,真有趣。
年禮照單子上的,一樣不差地裝上了車,送去了泉陵城。許俏君沒有把這事告訴顧晞知,但是有東風在她身邊,顧晞知還是知道了這件事。
許俏君再次受委屈,顧晞知很心疼,也很惱火,這個顧盧氏太貪财重權,心胸又狹窄,無有半點容人之量,繼續住在一起,俏俏不知道還要受她多少氣。他捧在手心裏的人,怎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旁人的窩囊氣?
“骨肉同居,不若各歸四海。感霜露而相思,伫日月之相望也。”
顧晞知對着夜空下定了決心。
日子在顧盧氏各種挑剔中,不緊不慢地過着,轉眼到了十一月十五日,花會正式開幕。慶王、慶王世子、城中大小官員和各界鄉紳都出席了開幕大典。許俏君亦沒錯過這場盛事,和顧盧氏、顧文氏陪在慶王世子妃、知府家的大少奶奶,以及兩個同知家的太太身邊。
舞龍舞獅,鑼鼓喧天的熱鬧近半個時辰後,慶王領頭往宅子裏走去。鶴州的花會和現代的室内花展差不多,主要承辦的是顧家,其他種花人家算是協辦。
初冬時節,前兩日又降了溫,擺在露天的是耐寒梅花和山茶,以及四季常青的翠竹和松柏。進到室内,還沒看清室内的花卉,就聽到一陣陣清脆的鳥鳴聲,接着又看到蝴蝶在空中飛舞盤旋。
“沒想到在這冬天裏,也能傍花看蝶舞,近柳聽莺歌。”世子妃驚喜地感歎道。
許俏君同感驚歎,她不過随口說了那麽一句,顧晞知就真得想辦法養出了蝴蝶,營造出了百花齊放,萬卉争榮的景象。
在寒冬看到蝴蝶,這等巧妙的心思,令慶王等人贊不絕口。慶王更是覺得他幫顧家争取到今年花會舉辦權,果然是慧眼識珠。等他走到隋家的展示的暖棚内,看着擺的那些花,越發的覺得他英明神武。
“隋家沒有金剛鑽,就别攬瓷器活。拿不出好花來,就該早些跟顧翁說,顧翁也好另做安排,何必要弄得這麽難看。”慶王闆着臉道。
“王爺容禀,原本準備好數十盆花來參加花會的,隻是前兩日突然降溫,一時不察,緻使花卉受損。顧翁身體違和,怕他老會因此事着急上火,不敢禀明。今日爲免花架上空無一物,才将沒有受損的花擺上來的。”隋大老爺強撐着撒謊,還擺出是爲顧老太爺身體着想,才不把事情告知顧家的。
隋家花棚裏的花,莫明其妙的全部枯萎而死,又查不出原因所在,眼看着花會臨近,已來不及培育出新的花卉。隋家不願向顧家低頭,而且低頭也沒用,顧家肯定不會出手相助。
花出了問題,也就罷了,店鋪也出了問題,偏生還在抽出人手去尋找失蹤已久的隋伯儒,再加上隋二姑娘的事至今沒解決。隋家這一個多月簡直忙得焦頭爛額,臨近花會了,才好不容易威逼利誘了幾戶花農,從他們那裏拿來這些花卉充數。
“隋叔過慮了,家祖父已将花會一事交由我兄弟二人,隋叔與我兄弟二人知會一聲就行,不會驚動祖父他老人家的。”顧暥知可不願幫隋家背鍋,淡笑道。
“常遠說的不錯,這事是隋家處理不當。這些花擺在這裏着實上不了台面,常遠,趕緊讓人換了。隋家既然拿不出好花來,就退出今年的花會吧。”慶王不容隋家人辯解,直接做出了決定。
“王爺。”隋季儒不甘心就這樣被掃地出門,上前一步喊道。
“你不必多言,本王已經決定,任何人都不得有異議。”慶王言罷,擡腳往别家的展示區走去。
“隋大老爺,隋四少,識趣的就自己出去。”顧晞知攔在父子面前,說實話,他更願意他們不識趣。
“顧晞知,你别得意。你以爲攀上慶王,就能在鶴州城一手遮天了?”隋季儒眼底滿是陰霾,死死地瞪着顧晞知。
“何須遮住天,隻要遮住隋家就夠了。”顧晞知根本不隐瞞,他欲除隋家而後快的心思。
隋家父子看着圍過來的奴仆有十幾個,牛高馬大,孔武有力的樣子,自知勢不如人,不想被人硬拖出去,撂了幾句狠話,悻悻而去。
顧晞知沒把他們的話放在心上,他既然出了手,就絕不會讓隋家有翻身之日,囑咐奴仆們把花架上的花搬走,換上顧家的花卉。奴仆正在換花,慶王妃等女眷走了進來,“這是怎麽了?”
“回王妃的話,這原是隋家的地方,因擺得花不得王爺喜歡,王爺責令隋家退出此次花會,現在換上的花是顧家送來的花。”小管事欠身道。
“隋家不過種了十來年的花,根基淺了些,養出來的花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慶王妃唯慶王馬首是瞻,以慶王喜惡爲準,着力的貶低隋家。
隋二太太和郭氏夾在人群裏,聽着衆人附和的話,面紅耳赤,卻一句話也不敢多說,落後幾步,悄聲離開。
許俏君回首看着她們離去的背影,透着幾分蕭索,眸色微冷,顧隋兩家的恩怨,她所知不多,但她是顧家婦,該有的立場就是與夫家保持一緻,不會對仇家抱以同情和憐憫之心的。
許俏君把頭轉了回來,繼續陪着慶王妃她們欣賞這滿院的鮮花。知府家的大少奶奶頗有才學,引經據典,和慶王世子妃相談甚歡,到是省了顧家女眷的事。
隋家被慶王責令退出花會一事,經人宣揚,很快就街知巷聞。與隋家交好的,爲其擔憂;與之交惡的,趁機落井下石。
許俏君沒空管這外面的事,她忙着應付顧盧氏,從花會回去,顧文氏就有些不舒服,請大夫一診脈,懷孕一個月了,她手上管着的事要交出來。
顧李氏把器皿房和脂粉房分給顧盧氏管,針線房歸許俏君管。顧林氏和顧文氏都去養胎,許俏君成爲顧盧氏唯一的眼中釘,肉中刺。好在顧盧氏也隻敢說說酸話,不像魯春嬌那樣罵髒話,或者動手打人,許俏君權當自己是聾子聽不見。
二十七日,在鶴州盤桓十數日的慶王一家,滿載而歸。顧晞知這才有空回來陪許俏君吃午飯,可是許俏君不在房裏,“少奶奶又去陪太太吃飯了?”
“少奶奶在南角院,少爺最近都不回來吃飯,少奶奶差不多一整天都呆在南角院,到晚上才回來歇息。”南風笑道。
顧晞知聽這話,擡腳走了出去,到南角院尋人。
南角院早已不是當日那般的空蕩蕩,院子裏種着杜鵑、山茶、月季等花卉,還有一株……
顧晞知定睛細看,苦瓜?他拿來的種子裏面,應該不會夾雜着菜種子,也不知她從哪裏找來的菜種子?顧晞知眸中浮現一絲笑意,走過去,随手摘下一朵開着的苦瓜花,拿着手上,往屋内走去。
走到門口,顧晞知看許俏君坐在桌邊,一隻手拿着鋒利的小刀,一隻手拿着水仙種球,專心緻志,目不旁視。顧晞知怕突然出聲會吓着她,萬一她手一抖,把自己害傷了,他會心疼又自責的,等許俏君把種球和小刀放下,才走進去,柔聲喚道:“娘子。”
許俏君側身看着他,笑問道:“相公,今日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忙了這麽多時日,總歸要歇歇喘口氣。”顧晞知把手中的花别在許俏君發間,“怎麽想起種一株苦瓜?”
許俏君想了一下,道:“那天在一本遊記上看到,這苦瓜有不傳己苦與他物的品質,與任何菜同炒同煮,皆不會把苦味傳給對方。是以這苦瓜有君子之德,有君子之功。我雖不愛吃這君子菜,但又喜君子之名,就種上一株,聊以慰藉。”
“苦瓜有清暑、瀉熱、解毒之功效,對身體有益,不要畏苦不食。”顧晞知因許俏君在吃食上的任性,每每都要勸解一番。
“又不是隻有苦瓜才有這些功效,我擇我喜歡吃的,也是一樣的。”許俏君在現代就挑食,莫明其妙到了這裏,許家家境不好,爲了不被餓死,隻得苦熬強撐,等情況允許,就恢複本性開始挑食。
“苦瓜做得好,也不是很苦的。”顧晞知摸摸她的頭道。
“等廚娘們做出不苦的苦瓜來,我會吃的。”許俏君不怎麽有誠意地敷衍顧晞知。
“娘子說話可要算數。”顧晞知笑道。
許俏君不肯把話說實,眸光一轉,道:“已是正午,我們回屋去吃午飯吧。”
顧晞知見她岔話,笑了笑,也不急在這一時,等廚房呈上苦瓜做的菜,他再哄着她吃也不遲,牽起她的手,回了正院。
顧晞知特意回來陪許俏君吃的這頓午飯,卻沒安生的吃完,剛吃了半碗飯,東風在外禀報道:“少爺,杜山有事求見。”
“讓他進來。”顧晞知咽下口中的飯粒。
許俏君進食的動作停頓下來,她記得這個杜山是幫顧晞知管着花棚的,現在在花會那邊打點,這個時間他趕過來有事求見,難道是花會那裏出了什麽問題?
杜山匆匆走了進來,行禮道:“小的見過六少爺,見過六少奶奶,給六少爺請安,給六少奶奶請安。”
“起來回話。”顧晞知心裏着急,臉上半點不露,“出什麽事了?”
杜山站起來,垂首道:“中午曾師傅他們一起吃飯,中間的燒鍋突然爆裂,燃起了火,幾個師傅都受了傷,曾師傅傷得最重。”
“大夫怎麽說?”顧晞知的手已然握緊了拳頭。
“幾個師傅的傷,至少要養上兩個月。”杜山如實禀報。
顧家當然不止這幾個師傅,但這幾個師傅最擅長的是插花,後天是展示插花技藝的日子,他們受了傷,不能親自動手,指點徒弟去插花,就如同隔靴搔癢,總歸不是那麽完美。
顧晞知萬沒想到,防備如此嚴謹,還能出這麽大的纰漏,他當真是小瞧了隋季儒。此時顧晞知也顧不得午飯還沒用完,起身道:“娘子,我先去處理這事,晚上回來陪你吃飯。”
許俏君點了點頭,道:“相公,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人,我可以幫忙,我會插花。”
顧晞知笑了笑,“好的。”
許俏君見顧晞知步伐匆匆,知他内心并不如表面顯示出來的那麽平靜,這件事看來很棘手,輕歎了口氣,隋季儒不是好相與的,這就開始反擊了,以後日子不會太平。
下午,許俏君讓東風去拿了四個小的竹籃和她要的花卉過來,忙了一個下午,天色暗下來,院中掌了燈,才将四籃花全部插好。
傍晚,顧晞知并沒有如言回來陪許俏君吃晚飯,差不多亥時正才回來,進門見套間内還亮着燈,知許俏君還沒睡。
“娘子。”顧晞知走進屋内,看着在燈下看書的許俏君,面露愧疚,“娘子,抱歉,我失信了。”
許俏君把書放下,從榻上下來,走到他面前,仰面看着他,“我知你不是有意失信的,不要對我說抱歉。事情怎麽樣了?”
顧晞知伸手抱住她,“俏俏,明天需要你出手。”
“好的。”許俏君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你放心,我的手藝很好的,你看看那些,是我下午插好的。”
顧晞知進屋就已經看到屋内擺放四籃花,摟着許俏君的肩,走過去細看。
許俏君指着左側第一籃花,道:“千紅萬紫抖精神,采得芳菲色色新。”
顧晞知見第一籃花正中是盛開的大朵牡丹,左側是含苞欲放的桃花,右側是半開半含苞的紫玉蘭,颔首道:“紅紫芳菲奪目,春光融融。”
第二籃花主花爲荷花,配花是萱草和綴着小石榴果的榴枝。顧晞知笑問道:“這又是個什麽說法?”
“蓮花蓮葉滿籃筐,幾朵嬌姿嫩玉郎。”許俏君笑道。
第三籃花是以大朵芙蓉爲主,兩邊配着秋葵和菊花,秋光灼灼,傲霜之枝猶勝妩媚春光。
許俏君吟道:“幾朵秋光分曉色,數技月影帶斜陽。”
第三籃花是紅豔山茶居中,蠟梅枝襯于右,招展的水仙花葉于左。
“羯鼓催花真爛漫,暖香施粉更芳菲。”許俏君握住顧晞知的手,仰面看着他,表情嚴肅,“相公,我不會堕了顧家名聲的。”
顧晞知見她誤會,解釋道:“俏俏,我不是擔心你會堕了顧家名聲,我是……”
許俏君用手掩住他的嘴,“我知道你是擔心累着我,但是相公,做我喜歡的事,我不會覺得累。而且我們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很高興,我有能力爲你分憂解難。”
顧晞知抓住她的手,親一親,道:“俏俏,我很慶幸,沒有錯過你。”
許俏君明眸流轉,嬌笑道:“像我這麽樣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賢内助,你可要好好珍惜喲。”
“若我沒記錯,娘子是不會做菜的,隻有火燒得比較好。”顧晞知眼皮含笑地道。
“顧晞知!”許俏君惱火地瞪他,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情深意重地說珍她愛她,待她如珠如寶嗎?怎麽能實話實說呢?
顧晞知朗笑出聲,将許俏君抱入懷中,在她耳邊道:“前世我不知,來生我不盼,今生今世,你許俏兒是我的,我顧晞知是你的。沒有旁人,唯有你我,攜手一生,不離不棄,白頭到老。”
“會有旁人的。”許俏君輕聲道。
顧晞知急了,更加摟緊她,“俏俏,你信我,今生有你一人足矣,我絕不會背棄你的。”
許俏君噗哧一笑,道:“傻瓜,我說的是兒女啦,難道你不想跟我生?”
“俏俏,你年紀還小,我們等兩三年在生,不着急。”顧晞知咬了下她的耳垂,笑道。
“讨厭,我沒着急。”許俏君捏着小拳頭,捶了顧晞知幾下。
顧晞知笑着将人打橫抱起,往卧室去,難得他回來,娘子還沒睡,此時不親熱,更待何時?
因爲明天許俏君要去插花,顧晞知沒敢太過折騰她,酣暢淋漓地弄了一回,就抱她去清洗。清洗過程,也少不吃吃嫩豆腐。
第二天,許俏君随顧晞知去了花會。
插花講究的是一個意境,如同作詩,有頭有尾,承轉開合,互爲呼應。爲了體現其中的意境,構圖就極爲重要。要在活潑的構圖中表達富于生機的自然美,才能更好地抒情、表達意境。
曾師傅幾個帶的徒弟,會插花,卻插不好花,插出來的花,缺乏花之趣味,沒有觀賞的價值。另外幾個技藝略遜于曾師傅他們的師傅,偏于民間類的插花,過于明潔簡單,做爲陪襯尚可,難登大雅之堂。
許俏君就讓他們負責插一些放在次席的籃花、瓶花、筒花,主要花台上的花,她親自動手。
正中的台上,許俏君擇取春季的牡丹、夏季的蓮花、秋季的菊花和冬季的梅花,牡丹插在浮雕着祥雲紋的銅鼎内,蓮花供在果盤内,梅枝插在高腰瓶裏,月季散襯于桌面,又了一柄靈芝頭的玉如意相襯,喻爲四季如意。
許俏君出手插花一事,顧晞知雖做了遮掩,但還是瞞不過有心人的打探,隋季儒很快就知道了。
“那盆銀邊大貢也是這位六少奶奶培育出來的。”
“顧家拿出來的那七盆展示的盆景,有四盆是這位六少奶奶作的。”
“許俏兒,顧晞知。”隋季儒從牙縫裏擠出兩人的名字,手用力地捏着扇柄,眼含恨意,再一次後悔沒有在顧晞知來泉陵城之前,奪走許俏君的清白,讓許俏君爲他所用。
隋家爲了找到顧家真正的蘭譜,浪費了二十多年的時間,隋季儒覺得與其在這一棵樹上吊死,還不如另謀出路。這天下又不止顧家一家能種出極品蘭花,他四處尋人,好不容易才找到許俏君,隻差一步,他就能得到這個人,就能讓隋家不再屈居顧家之下。
許俏君于顧家是如虎添翼,那麽……
“我就把隻翅膀剪掉,看看顧家還怎麽飛上天。”隋季儒冷笑,“你們過來。”
隋季儒把心腹招到面前,竊竊私語了一番。
許俏君不知危險即将來臨,她已功成身退的返回顧家大宅了。馬車上,顧晞知拉着許俏君的手,幫她抹潤手的香脂。
許俏君的插花技藝讓顧家保住了顔面,顧老太爺等人很高興,這一高興,顧老太爺送來了有五百畝田地的小莊子的地契,顧李氏就送的是一間鋪面,就算不怎麽喜歡顧晞知的顧大老爺,這次也大方地送出幾幅名人字畫,顧雲氏送了珍珠兩匣和琉璃蓮花燈一盞。
顧晞知和許俏君高興的收下了。
顧盧氏氣急敗壞,這些東西都是長房的,憑什麽給六房?
“真沒看出來,六弟妹還有這本事,插出來的花,得到那麽多人喜歡,還得了那麽多好東西,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顧盧氏看着坐在對面的許俏君,勾着唇角道。
“大少奶奶,用枸杞子泡水,喝了對身體好。”許俏君自從那次顧盧氏說她拿婆家的東西貼補娘家後,就不再稱呼顧盧氏爲大嫂。
顧盧氏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這決明子和枸杞子都有清肝明目的功效,許俏君這是在說她眼神不好,冷哼一聲,道:“六弟妹,看書不要隻看一點,枸杞子到底是入藥的,是藥三分毒。”
“大少奶奶看了這麽多書,真是明事理啊。”許俏君輕描淡寫地回了她一句,不耐煩和她再說下去,“東風,讓她們進來回話。”
顧盧氏不高興地冷哼了一聲,“六弟妹,我是你大嫂。”
言外之意,她居長,必須由她來召人。
許俏君忍了忍,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少奶奶,麻煩你讓管事的進來回話吧。”
顧盧氏見許俏君退讓了,緩和了臉色,道:“珍珠,讓她們進來回話。”
許俏君撫額,手中的帕子垂下,遮住她郁悶的表情。
接下來花會沒再出大的狀況,順順利利的結束了,鶴州城各大商戶,除了隋家、文家和花家因出了店鋪出了事,沒貨物可賣,隻能關門,其他人都賺得盆滿缽滿,大家都笑得合不攏嘴,爲新年的到來繼續忙碌。
過了臘八就是年,崇昌堂和崇順堂的人不能,也不會留下來過來過年,臘月初十,啓程回家。客走主安,撐過花會的顧老太爺,精氣神越發的差了,爲免他死後,子孫守孝,拖延了顧潇瀟的婚期,顧家馬不停蹄的在臘月十六将顧潇潇嫁了出去。
臘月二十日對鶴州大多數人家而言,隻是一個平常的日子,但對于隋家,是一個悲傷的日子。
“四少爺。”一個随從沖了進來,“找到大少爺……的屍體了。”
“大哥死了?”隋季儒有些不太敢相信,雖然他時常恨不得這個愚蠢、自以爲是、攔他路的大哥死掉,但當隋伯儒真的死了時,他發現他高興不起來。
隋伯儒的屍體是在城外的官道上被人發現的,身上穿得是他失蹤那天穿的衣裳,沒有外傷,嘴唇呈現烏黑色,都不用忤作驗屍,就能判定隋伯儒死于中毒。
隋家人都認定此事是顧家人所爲,但是沒有證據,那怕隋大太太一口咬定兇手就是顧家人也沒用,官府不可能憑她一己之言就去抓顧家的人,隻當她是因喪子失去了理智,胡言亂語。
新年将至,隋家沒有一點喜氣,大門上挂着白幡,靈堂上哀樂陣陣。死者爲大,恩怨放下。顧家嫡出的四兄弟,着素服前往隋家吊唁。
隋大太太在後堂聽到顧家的人來了,沖進了靈堂,指着顧家兄弟,狀若瘋癫地吼道:“出去出去,你們這些假模假樣的壞蛋,你們害死了我的兒子,還敢登堂入室,你們欺人太甚了。滾,滾出去,滾出去我兒的靈堂!你們這些壞人,你們不得好死,你們會被打下十八層地獄。”
等隋大太太把想罵的話罵完了,一直躲在外面的隋二太太才做出匆匆趕到姿态走了進來,訓斥那些婢女道:“呆站着幹嘛?還不把大太太扶進去。”
婢女上前把還在颠來倒去罵着相同話的隋大太太,攙扶了下去。
隋季儒走了過來,對四人拱手道:“家母傷心過度,失禮之處,還請四位世兄見諒。”
顧暥知沉聲道:“我們可以體諒令堂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心情,但是我們依照禮數,來貴寓給令兄吊唁,卻被這樣莫名的指責辱罵,實在令人憤慨。”
“而且衆所周知,令兄性情與我兄弟不和,爲免傷了兩家相交多年的情意,我兄弟素來對令兄敬而遠之。顧隋兩家既無前怨亦無近仇,令兄遭此不幸,與我兄弟何幹?爲何令堂會說出這等話來,還請隋世弟,爲愚兄解惑。”顧晞知語氣平靜,卻透咄咄逼人的氣勢。
這惑,隋季儒沒辦法解,隻得繼續用隋大太太傷心過度爲由,請求顧家兄弟諒解。顧家兄弟也沒打算抓着這事不放,借此事爲由,沒有留在隋家,告辭離去。
隋季儒送他們出門,壓低聲音對顧晞知說狠話,“顧晞知,你休要得意猖狂,這個仇,我一定會讓你血債血還。”
顧晞知翻身上了馬,居高臨下,神情冷漠地看了一眼隋季儒,拍馬揚長而去。隋季儒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眼中滿是殺氣。
因爲隋大太太的那番話,顧家就來了這麽一趟,盡到了該盡的禮數,就再也沒過來。
按着習俗,年前去世的人,不能留在家裏過年,二十七日,隋家爲隋伯儒出殡。隋二姑娘在送殡的路上,暈厥了過去,請大夫一診脈,已有兩個月的身孕。
隋大太太病得起不了身,管不了這事,她也不想管這事,由隋二太太出面找顧家讨要說法。許俏君忙着準備明日過年的事,沒時間去關心這事,把人交到顧二太太手上,任由這兩位二太太去交涉。
次日,隋家就急急忙忙地用小轎,把隋二姑娘送去了顧善安現在住的莊子,算是把這事給解決了。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顧老太爺強撐着病弱的身體,和顧李氏一起,帶領子子孫孫去祠堂祭祀。
祭祀完畢,顧老太爺就有些點要昏厥的迹象,趕緊用躺椅将人擡回隔世軒,給他灌了碗補藥,等大夫确定無事,顧李氏才帶着人去廳裏吃年夜飯。
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吃過年夜飯,就開始守歲。因爲顧老太爺的關系,大家都很安靜,沒有大聲說笑,也沒有抹牌取樂,安靜地圍坐在一起喝茶。
到子時,顧大老爺讓下人把準備好的鞭炮點響,放過鞭炮,婢女們把餃子送了進來,一人一碗的趁熱吃完,外面的天地桌已經擺好。在顧大老爺的帶領着舉行了儀式,接神踩歲後,就各自散了,回各院子休息。
回到暢和院,顧晞知遞給許俏君一個精緻的荷包,“新年禮物。”
“可是我沒有給你準備禮物。”許俏君不好意思地道。
顧晞知湊過在她唇上輕啄一下,道:“娘子的禮物,我收到了。”
許俏君笑,打開那個荷包,裏頭一串五顔六色的珠子,是用十種寶石串起來的,有翡翠、有紅寶石、有藍寶石、還有各色水晶。
“十全十美,福壽綿長。”顧晞知将珠串戴在許俏君的手腕。
許俏君心裏暖暖的,踮腳去親他。顧晞知低下頭,加深了這個吻,唇舌交融,隻覺對方口中無比的甜美。
兩人持續交纏,過了會顧晞知松開了一些,看着懷裏雙眼迷離的小嬌妻,他很心動地想把人抱上床,恩愛一番,但是天快要亮了,而他還有一些事要處理。
顧晞知強按住心頭的火熱,對許俏君道:“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去歇歇,等母親叫你,在出去。”
許俏君點了點頭,送他出門,喚婢女送來熱水,洗漱一番,解了外裳,上床歇息。
這一夜對大多數人家而言,是團圓的喜慶日子,對隋、文、花三家而言,卻是抄家敗亡的晦氣日子。三家人剛剛接神踩歲完,正要散去回房休息,一隊兇神惡煞的官兵就闖了進來,将一家老小全部抓了起來,官府牢房内人滿爲患,哭聲震天。
隋季儒坐在地上,沒有看坐在他身邊的文啓東,眼睛盯着凹凸不平地面,事發突然,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變成了階下囚。顧晞知這是要置三家人于死地,可是他憑什麽調動這麽多官兵?
“京裏出事了。”隋季儒沉聲道。
“不會吧,我們與京裏來往很隐密,銀子都是通過趙家和郭家送上去,應該牽涉不到我們才對啊。”文啓東不太願意往這方面猜。
“趙家和郭家把我們供出來了,顧晞知又在其中做了手腳。”隋季儒捏拳用力地牢檻上捶了幾下,“這幾個月鬧出來的事情,是爲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讓我們失去了防備,然後選在除夕夜,将我們一網打盡。”
文啓東面如死灰,嘴裏喃喃說道:“不會的,不會的,二皇子不會這容易失敗的,不會的。”
文啓東不願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但事實就如隋季儒所言,京中出事了。奪嫡是每朝每代都會上演的戲碼,二皇子謀奪儲君之位失敗,依附于他的官員都遭到了清算。隋、文、花三家是二皇子的錢袋子,他們雖行事隐密,但是雁過留痕,想撇清關系是不可能的,所以就算顧晞知不借助此事搬倒他們,皇上也不會放過他們。
許俏君是初七才知道隋、文、花三家被官府查封的事,就在這天晚上,官衙突發大火,因房屋被澆了火油,火勢沖天,波及到馬棚和監牢,等把火撲滅,發現牢裏有兩個人被燒得面目全非。
清點人數後,發現死得是隋季儒和文啓東。顧晞知聽了回報,根本不相信,“隋季儒不會這麽輕易被火燒死的,去查,看是誰借火勢,将他們救走。”
“是。”永嘉領命而去。
查了數日,仍然沒有發現隋季儒和文啓東的蹤迹,而忤作驗屍後,已經基本确定死得不是隋季儒和文啓東。因爲行事過于倉促,他們找來的那兩個替死之人,手和腳上都有很厚的老繭。
顧晞知加大人手去追查,可是還沒等找到兩人,就得到了許俏君失蹤的消息。抓走許俏君的不是别人,正是從牢裏,借由死遁逃出來的隋季儒。
隋季儒抓着許俏君後,并沒有帶着她走遠,就在浮菩寺附近的木屋裏。隋季儒擡起許俏君的下巴,逼她與他對視,“我不是好人,顧晞知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你以爲他是真的喜歡你,才娶你爲妻的?他是看重你種花、插花、做盆景的技藝,要不然,鶴州城堂堂顧家六少爺,憑什麽娶你這個其貌不揚,琴棋書畫皆不會的鄉下丫頭。”
許俏君神态平靜,毫不動怒,鎮定自若地道:“是真情,是假意,不是憑着嘴說、眼看、耳聽來判定的,是用心去體會的,你不要做這種離間我夫妻感情的無用功了。”
“好,那我們就看看顧晞知對你有多少真情。”隋季儒嘲諷地冷笑道。
許俏君抿唇不語,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麻繩,綁得這麽緊,她想逃走都沒機會。
隋季儒松開許俏君的下巴,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擺弄着手中的強弩。
沉默良久,許俏君開口問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可以問,但我不一定會回答。”隋季儒挑眉道。
許俏君看了眼他手中的強弩,問道:“盧氏爲什麽會幫你,把我哄騙出來?”
從顧晞知那裏得知隋季儒逃脫後,惜命的許俏君就一直很老實的呆在家裏,就是顧盧氏邀她同往浮菩寺,她都直接拒絕了。可是顧盧氏跑到顧李氏和顧雲氏那邊,用求子嗣爲由,讓兩位長輩發話,讓她不得不跟着來了浮菩寺,然後就落到了隋季儒手中。
“我掌握了能讓盧家抄家滅族的把柄。”隋季儒得意地笑了笑。
許俏君問出了答案,繼續保持沉默。
兩人安靜地、耐心地等待着顧晞知的到來。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個半時辰過去,眼看着兩個時辰就要過去,顧晞知還沒出現,許俏君和隋季儒的臉上都露出幾分焦急。
“許俏兒,我還是高看你了,顧晞知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隋季儒挑挑眉道。
外面寂靜的山林裏,傳來了箭矢破空聲和打鬥聲,隋季儒在林裏埋了機關和他所有能調動的手下。
“來了,送死的來了。”隋季儒将手中的強弩對着木門,興奮地道。
“顧晞知,顧晞知,我在木屋裏,隋季儒手裏有強弩,你要小心。”
隋季儒沒想到許俏君這麽不怕死,居然敢通風報信,怒不可遏地竄了過去,一個掌刀劈下,把許俏君給劈暈了過去。
“顧晞知,許俏兒在我手上,不想讓她死,就給我滾出來。”隋季儒大聲喊道。
顧晞知是來了,他心急如焚地想要把許俏君救出來,但是他不會這樣冒失地從正面闖進去,尤其在許俏君不顧一切地發出警示之後。
隋季儒選的這間木屋,隻有一個門,後方有一個小氣窗,顧晞知要救人,就必須從門裏進來,這樣他就可以用強弩射殺顧晞知。但是他卻忘了,門關着,小氣窗又在後方,他在屋裏,根本觀察不到外面的情況。
“顧晞知,你這個縮頭烏龜,你再不出來,我就讓你變成的真烏龜。”隋季儒見顧晞知一直沒有闖進來,有些心急地喊道。
話音剛落,木屋的左面、右面和後面的木闆突然破裂,三道身影同時竄了進來。隋季儒習慣性地右轉,對着來人射了出來。就在這時,屋頂也破了一個大洞,屋頂上的樹皮雜草塵土,紛紛落下,迷了隋季儒的眼。
顧晞知從天而降,長劍朝着隋季儒的頭頂刺去。隋季儒到也了得,聽到破空聲,硬生生在地上一滾,躲開了這殺招,一個鯉魚挺身,從地上彈起,同時朝着顧晞知射出了第二枝弩箭。
從後面進來沖進來的永嘉,把綁在椅子上的許俏君,連人帶椅子拖了出去。顧晞知揮劍擋飛弩箭,虛晃一劍,逼隋季儒向後退開,他掠身而出,從左右兩側沖進來的人,立刻揉身而上。
顧晞知竄到許俏君身邊,拿劍割斷麻繩,把劍插回劍鞘,伸手把人抱起,冷冷地下令道:“把他剁成肉泥,拿去喂狗。”
弩是遠程兵器,近身交戰,一點優勢都沒有。隋季儒自以爲布置周全,卻又再次輸在了輕敵上。以一敵三,又赤手空拳,隋季儒必死無疑。
許俏君是被馬給颠醒來的,睜看眼,看到的是顧晞知的下巴,“相公。”
顧晞知勒停了馬,看着懷裏的人,低下頭親着她的眉眼,“俏俏,别怕,沒事了,我們回家。”
“我不想回去,我不想看到大少奶奶。”許俏君從死亡邊緣打了個轉,對顧盧氏已沒有半點容讓之意了。
顧晞知聽話聽音,眸色微冷,“怎麽回事?”
“她和隋季儒合謀的,把我哄騙出來,讓隋季儒抓走我的。”許俏君皺眉,擡手摸了摸後腦。
“頭受傷了?”顧晞知關心地問道。
“被隋季儒劈了一掌,有點痛。”許俏君道。
“一會回家讓大夫給你看看。”顧晞知不想拖下,連夜要把事情解決,因爲顧盧氏已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不能再看在顧暥知的面子上容忍下去。
兩人回到顧家大宅,下人給他們行禮道:“六少爺、六少奶奶,老太爺說,你們一回來,就去隔世軒。”
兩人趕緊去了隔世軒,一進屋,發現顧李氏、顧暥知和顧盧氏也在。顧李氏和顧暥知的臉色都不太好,顧盧氏委頓地癱坐在地上,滿臉淚痕,嘴裏喃喃地說着什麽。
看到顧晞知和許俏君一起進來,顧暥知站起來,朝兩人長揖一禮,滿臉愧疚地道:“六弟,六弟妹,大哥真是沒臉見你們了,大哥沒想到盧氏會做出這樣歹毒的事。”
“大哥已經知道了?”顧晞知有點詫異,這事他是聽許俏君說的,并沒有去查實。
“是她的丫頭招供的。”顧暥知在聽到許俏君被人抓走,就立刻審問了顧盧氏的兩個婢女。
“大哥打算怎麽處理這件事?”顧晞知語氣平靜地問道。
顧暥知還沒回答,顧李氏拍着桌子搶先道:“還能怎麽處理?休了她,我們顧家要不起這樣的毒婦。”
“看在薇兒的份上,我會與她和離。”顧暥知顧念着小女兒,給盧氏留下幾分顔面。
顧盧氏被顧李氏拍桌子聲,喚回了神智,淚眼朦胧中看到許俏君,一邊向她爬去,一邊道:“六弟妹,六弟妹,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我是沒辦法,他拿我娘家威脅我,我沒有辦法,我……”
許俏君向後退了一步,讓顧盧氏抓過來的手落了空。
“盧家背着我們與隋家來往的事,我知道。隋家事敗,我做了掩飾,盧家不會有事。”顧晞知冷淡地道。
顧盧氏不敢置信地擡頭看着顧晞知,“你說的是真的?”
顧晞知冷哼一聲,不屑回答。
“你爲什麽不告訴我?你早點告訴我,我就不會被他威脅,我就不會做這種事了。”顧盧氏把錯推給顧晞知。
“常遠,寫和離書,明天一早,把她送回盧家去,她那麽惦記娘家,讓她在娘家住一輩子好了。”顧李氏惱得是盧家背叛顧家,顧盧兩家是姻親,怎麽能做出這樣不道義的事出來?
“不要,相公,我知道錯了,我會改的,我以後再也……”顧盧氏話沒說完,人暈厥了過去。
顧李氏拿起手邊的茶杯,走過來就要把茶水往顧盧氏臉上潑,顧暥知趕緊攔住,“祖母息怒。”
一直沒說話的顧老太爺開口道:“去把大夫喊進來,幼安家的受了驚吓,讓他給看看。”
顧暥知讓人把大夫喊了過來。
大夫來後,先給許俏君診脈看傷,沒有大礙,腦袋上的傷擦點藥就好,然後給顧盧氏診脈。
“恭喜老太爺、恭喜老太太、恭喜大少爺,大少奶奶這是滑脈,已有一個多月了。”大夫笑着向三人道喜。
顧盧氏在這個關鍵時候,身懷有孕,不管是休棄還是和離,都不合适了。許俏君暗恨,就這樣放過這女人,她很不甘心啊。
顧晞知牽起許俏君的手,道:“大哥,既然她有了你的孩子,這事我就不找她算賬,但是盧家,我不會放過。”
“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顧暥知不阻攔。
顧晞知點了點頭,給顧老太爺和顧李氏行了禮,帶着許俏君回暢和院。
“俏俏,别生氣,我不會讓你白白受驚吓的。”顧晞知把許俏君的沉默理解成了生氣。
“我沒有生氣,我在想管家的事,以後我不用看大少奶奶的臉色,也不用聽她說酸話了。”許俏君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愁,想想都覺得嘲諷,顧盧氏想獨攬大權,做了那麽多手腳,卻沒成功,她這個不想管事的人,反而獨攬大權了。
顧晞知眸色微凜,顧盧氏是個不會吸取教訓的人,以前就敢仗着是大嫂,各種拿捏人,現在她懷了身孕,等事情淡下來,她一定會借機尋事的,到時候繼續讓許俏君忍讓,受委屈?
“三家村的規矩挺好的。”顧晞知下定決心了,這個家終歸要交到大哥和那女人手上,憑什麽讓他媳婦勞心勞力,還讨不到好?
“啊?”許俏君沒聽懂。
顧晞知笑了笑,“過幾日,你就會知道。”
“哦。”許俏君也不追問。
顧晞知的想法與顧老太爺不謀而合,長房的兩個媳婦,因爲這件事,恐怕是沒辦法和睦相處下去了,低聲道:“兄弟者,分形連氣之人也,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後裾,食則同案,衣則傳服,學則連業,遊則共方,雖有悖亂之人,不能不相愛也。及其壯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雖有笃厚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娣姒之比兄弟,則疏薄矣;今使疏薄之人,而節量親厚之恩,猶方底而圓蓋,必不合矣。”
顧李氏與他做了幾十年夫妻,聽此言明白他的意思,“常遠不會聽盧氏那女人的。”
“常遠已經死了原配,若這繼室再出事,對他的名聲有損,何苦讓他夾在兄弟與妻室之間爲難呢。”顧老太爺閉上眼睛,“老大又是個糊塗的,分家後,讓他去别院折騰吧,顧家不能毀在他的手上。”
“老頭子,我……對不住你。”顧李氏此時是真得後悔當年爲了抓住管家權,沒有教好兒子,後來又沒有給兒孫娶到得力的妻室。
“不怪你,這事我也有錯。”顧老太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兩老口将家中産業如何分,商量了一番,次日,顧李氏把兒孫召集過來,說了分家的事。
顧晞知愣了一下,他還沒提分家的事,老太爺和老太太到先提出來。許俏君斜了眼顧晞知,他昨夜說那話的意思,她明白了,但這樣好嗎?
顧大老爺等人吓得跪了下去,父母在,不分家,這是古訓。
“你們不必多說,老頭子和我主意已定,五日後分家。”顧李氏一臉疲憊,語氣卻十分的堅定。
顧大老爺兄弟隻得道:“既然父親和母親已經決定好了,兒子自當聽從。”
“常遠,這五天,你帶着你三個兄弟,把産業清算出來。”顧李氏吩咐道。
“是。”顧暥知看了眼顧盧氏,他很清楚兩老決定分家,是受昨天的事影響。
“五日後,我會請城中三老以及官中兩位大人過來作證,你們幾個也托信去娘家,讓他們過來觀禮。六少奶奶的娘家太遠,是趕不過來了,但是你放心,祖父祖母不會讓你們吃虧的。”顧李氏道。
“老太爺和老太太都是公正的人,我相信老太爺和老太太不會厚此薄彼,虧待我們夫妻倆的。”許俏君看顧盧氏得意地摸着還沒隆起的肚子,就火大,這客套話說得非常的生硬。
顧李氏一聽這話,再看顧盧氏那模樣,深深覺得顧老太爺決定分家,十分的英明。
此時,顧大老爺還沒意識到顧老太爺不止要讓兒子分家,還要讓孫子分家。二房和三房隻有一個兒子,不存在分家,要分的隻有長房。
顧家的産業清算起來,并不麻煩,把顧李氏手中的總賬本打開,一筆筆記的清清楚楚,顧家的祖産和祭田直接由長房繼承。
五天後的早上,城裏三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以及學政大人和一位同知大人就來了。曾家、常家、林家和文家來得都是家裏的嫡長子,雲家沒人來,托人帶來了一封信,表示相信顧老太爺和顧李氏是愛護子女的慈父慈母,定會公平分産。盧家沒有人來,也沒托信來。
顧盧氏隐隐有些不安,卻找不到人說,隻能憋在心裏。
顧老太爺強打起精神來主持分家,“樹大分桠,戶大分家,這都是常有的事,就算不住在一起,也是骨肉至親,是一家人,要守望相助。”
顧大老爺等人忙站起來稱是。
顧老太爺又跟見證和觀禮的人客套了兩句,把家産單子交給學政大人。學政大人拿着單子念了起來,房産有幾處、田莊有幾處、花田有幾處……
顧盧氏豎着耳朵聽着,生怕漏下什麽,分産的時候吃虧。其他人都很淡然,依照規矩,大半的家産都是分給長房的,他們沒什麽可争的。
等學政大人把家産的分配說完,第一個跳出來的是顧大老爺,臉色難看的質問道:“父親,家産怎麽能這麽分?我還沒死,他們兄弟怎麽能分家?”
顧老太爺慢悠悠地道:“我也還沒死。”
“父親,我是您的長子,我怎麽能像二弟三弟一樣,分個宅子搬出去住呢?”顧大老爺最不滿的是憑什麽他被分出去,顧雲氏能留在大宅裏。
“我不想顧家的家業敗在你的手上,你媳婦年紀也大了,就讓她老來從子吧。”顧老太爺直言道。
父威甚重,顧大老爺不敢跟他犟嘴,悻悻地坐回原處。顧善平見顧大老爺這麽沒用,被老太爺兩句話就打發了,氣急敗壞地問道:“祖父,我也是您的孫子,也姓顧,您就分這麽點家産給我,您是要逼死孫兒嗎?”
“三十兩銀子,足夠普通人家過一年。一萬兩銀子,足夠讓你吃到死了。”顧老太爺毫不留情地道。
“一……”顧善平話還沒說完,就被顧晞知掐住了脖子。
顧晞知掐着顧善平的脖子,将他提起。顧善平呼吸不暢,臉脹得通紅。在場的人都驚呆了,煞神又發威了。
“逆子,你還不快放開你弟弟。”顧大老爺最先回過神來,大聲喝道。
“六少爺,七少爺知道錯了,你饒了他吧。”顧劉氏眼淚都吓出來了。
“相公,有話好好說。”許俏君定了定神,開口勸道。
顧晞知随手一甩,就将人甩到了角落。死裏逃生的顧善平,雙手捂着脖子,一臉的驚恐未定,家産他不争了。他至少分得比四哥多,四哥就三千兩銀子和那個小莊子。
顧晞知這暴戾的行爲,震懾了衆人,沒人再敢提出異議,家産分配就這麽定了下來。文書當場立下,一式五份。顧暥知和顧晞知一房一份,二房、三房一房一份,另外一份交由官衙留存。
顧李氏覺得身體康健,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把私房和嫁妝分給兒孫們。這是她的自由,所有人無有異議。
顧盧氏回到院子裏,私下裏跟劉婆子抱怨,“我們是長房,分那麽多産業給二房、三房和顧晞知,老太爺實在是太偏心了。”
這話偏巧讓剛要進門的顧暥知聽到,轉身離開了正院,站在院門外,仰天長歎,這個孩子來得真不是時候。
另一邊,許俏君問過顧晞知後,得知分家應是顧老太爺的意思後,就把各房的賬冊和鑰匙整理出來,一古腦全交給了顧李氏,她不想和顧盧氏打交道。至于顧李氏會重掌管家權,還是交給顧李氏,她管不着,也不想管。
等各房從大宅搬出去,在各自分的宅子安定下來後,顧盧氏終于知道盧家爲什麽不派人來了,盧家的人被關進了牢裏。
顧盧氏氣勢洶洶地沖去暢和院,卻發現暢和院大門緊鎖,這才想起顧晞知和許俏君已于昨日搬離了顧家大宅。
“去套馬車。”顧盧氏吩咐道。
馬車還沒套好,顧暥知回來了,“你要去哪?”
“相公,我娘家出事了,我要去找六弟,他不是說幫我娘家遮掩了,怎麽還會出事?”顧盧氏聲音尖利地問道。
顧暥知冷笑,“你爲了你娘家,不惜與外人勾結,差一點害死我六弟和六弟妹,我六弟憑什麽還要幫你娘家遮掩?”
顧盧氏臉一白,“六弟和六弟妹都安然無恙回來了啊。”
“安然無恙回來了,就能當什麽事都沒發生嗎?”顧暥知問道。
顧盧氏身子晃了晃,跪了下去,拽住顧暥知的衣擺,哀求道:“相公,錯得人是我,要怪就怪我,求你去跟六弟說,讓他饒了我娘家人吧。”
“盧家背棄顧家在先,又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就是六弟同意饒了你娘家,我也不會答應。”顧暥知用力地将衣擺從她手裏扯出來。
顧盧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的一念之差,反而害得沒事的娘家有了事,悔不當初。顧暥知看她這樣,到是夫妻一場,她肚子裏還有孩子,心有不忍,上前扶起她,“六弟做事一向有分寸,你不用太過擔心。”
顧盧氏得到顧暥知的安慰,哭聲漸漸平息,心卻難平,怪顧晞知手段狠毒,想要做點什麽,可是現在分了家,她手伸不了那麽長。
與此同時,許俏君正陪着顧雲氏在新宅子裏轉。顧晞知和許俏君分到的這個宅子是三進套兩個花園的院子,面積不算大,步步成景,每個角落透着雅緻和趣味,可見這院子的前任主人十分的有品味。
“母親,這個院子我收拾出來,是給您住的,您看看可喜歡?”許俏君挽着顧雲氏的胳膊,笑盈盈地問道。
“這院子我喜歡,很喜歡,我以後一定會常來小住的。”顧雲氏滿意地笑,覺得還是小兒媳最貼心。
婆媳倆開開心心地逛完院子,回到廳裏,春風送上了紅棗杞子淮山糖水。顧雲氏喝着甜甜的糖水,對許俏君愈加的滿意,小兒媳真貼心。
到了午時,顧晞知回來了,顧雲氏在兒子兒媳的陪伴下,吃過午飯,趁着許俏君去淨房的時候,顧雲氏快步走到顧晞知面前,神情嚴肅,語氣認真地道:“幼安,你一定要珍惜俏兒這個好媳婦。”
顧晞知一直知道不管是從前的吳氏,還現在的盧氏,都不太瞧得起顧雲氏,也與她不親近,隻有許俏君會陪她說話,陪她吃飯,和樂的相處。顧雲氏會喜歡許俏君,會在兒子面前爲媳婦出頭,顧晞知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顧雲氏又表揚了一番許俏君,再三叮囑顧晞知要好好待她。等顧雲氏回去後,顧晞知摟着許俏君的腰,問道:“知道母親剛才跟我說什麽了?”
許俏君搖搖頭,“說什麽了?”
“母親讓我好好待你,不然就不認我這個兒子。”
許俏君笑道:“你待我很好,母親不會不認你的。”
“我覺得我待你不夠好,讓你受了很多委屈,還讓你受了那麽大的驚吓。”顧晞知把頭埋在許俏君肩膀上,悶悶地道。
“那些都已經過去了。”許俏君轉過身,仰面看着他,“我們搬了新家,就有了新得開始,我們相依相伴,直到白發蒼蒼,好不好?”
“好。”顧晞知低頭在她額間輕輕一吻。
歲月綿長,有愛人相依相伴,此生無憾。窗外那棵代表着永恒愛情的栀子花悄然綻放,芳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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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啊,看奧運會去了,晚了兩天才上傳。
應該還會有一兩篇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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