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材房和針線房都是才整頓過,賬目清楚,無須再盤點清算,許俏君對此很滿意,這樣接手起來很輕松;顧文氏的想法則與她恰恰相反,對顧林氏撈了筆好處後,才暴出懷孕的事,更是心生怨怼。
三個管家奶奶,兩個臉色不虞,周身散發着戾氣,讓來回話的管事們個個繃緊了弦,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惹惱了這兩位少奶奶,罰月錢是小事,丢了差事可就慘了。
這天,兩位妯娌又因爲一件小事起了争執,許俏君左手托腮,歎了口氣,再這樣下去,她真得要考慮是不是懷孕,把管家的差事交出去了。
“六弟妹,你說呢?”兩人意見相左,又拉同盟。
許俏君壓根就沒聽到這兩人說什麽,幹笑兩聲道:“兩位嫂嫂說的都有道理,不過還是照舊例行事爲好。”
又是這個回答,兩人同時不屑地撇撇嘴,繼續說服對方,許俏君繼續左手托腮,神遊四海。
過了幾日就到了八月十二,管事們回了話,退了出去,顧盧氏問許俏君,“六弟妹,今年的月餅還是做去年那六種餡的?”
“是。”許俏君見顧盧氏明知故問,就知道她又想插手廚房的事了,眉尖微蹙,這個大嫂對管家權實在是太熱衷了。
“豆沙餡的不好吃,換成芝麻餡的。”顧盧氏是越發瞧不上許俏君,這個六弟妹膽小、沒主見、不會變通,凡事就知道遵行舊例。
“五仁餡裏有芝麻。”許俏君提醒她道。
“芝麻在五仁餡裏,不過是個搭配,我說的是全芝麻餡的,那樣才香。”顧盧氏勾唇一笑,“就這樣說定了,豆沙餡換成芝麻餡。”
“大嫂,抱歉,這個不能換,一是廚房裏沒有這麽多芝麻做五百個月餅,二是豆沙已準備好了,不能浪費。”許俏君解釋了拒絕的原因,見顧盧氏臉色陰沉了下去,暗歎了口氣,“大嫂若是想吃芝麻餡的,我可以讓廚房做十幾二十個,給大嫂解饞。”
“用不着。”顧盧氏**回了一句,起身,拂袖而去。
“大嫂這氣性越發的大起來了。”顧文氏用團扇遮住半邊臉,掩住唇邊那抹幸災樂禍的譏笑。
許俏君不願與她談論顧盧氏的閑話,起身道:“五嫂,沒事,我先走了。”
“一起走吧。”顧文氏笑着站了起來,兩人同行一段路,到了岔道的地方才分開。
廚房下午就開始做月餅,六種餡的,每種做五百個,大多是用來送給親朋好友的,許俏君在禮單上看到了隋家二字,“這是隋季儒家?”
“是。”顧晞知眸色微冷,很快就不用和隋家虛與委蛇了。
中秋之夜,天清如水,月明如鏡,良辰美景,鶴州城有燃燈助月色的風俗。許俏君在家中随顧李氏她們一起祭月,吃了一小塊月餅,就被顧晞知給帶出了家門。
“你要帶我去哪裏?”許俏君坐在馬車上,笑盈盈問道。
“河中泛舟,賞月觀燈。”顧晞知在她身邊坐下。
“想了多久了?”許俏君笑問道。
“早就想帶你出來走走,卻一直不得空。”顧晞知伸手将她攬入懷中,将她娶回來,卻沒時間陪着她。
許俏君靠在顧晞知懷裏,沒有看到他眼中的愧疚,笑道:“有空就出來走走,沒空呆在家裏也很好。”
“俏俏,謝謝你願意這樣随遇而安。”顧晞知輕聲道。
許俏君微微仰起頭,看着他漂亮的下巴,笑道:“這是應該的啊。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嘛。”
顧晞知笑,低頭親了親她的水潤的紅唇。
馬車行進了一會,許俏君就聽到外面的聲音,漸漸嘈雜起來,知道是到了人群密集處,撩起窗簾往外看,沿街的人家都豎着燈籠,顔色各異,式樣各異,滿城的燈火,宛若琉璃世界。
馬車在流光中又前行了一段路,停了下來,顧晞知先下了馬車,對她伸出手,“俏俏,我們走去河邊。”
“好。”許俏君笑,把手放在他的掌中,任由他把她扶下馬車。
沿河都挂着漂亮的燈籠,小攤販們在招攬着生意,來觀燈遊玩的人群裏,有許多提着燈籠的小孩子跑來跑去。顧晞知緊緊地護住許俏君,不讓那些小淘氣撞着她。
“好香啊。”許俏君聞到河風中飄來的香味,左右看了看,眼中一亮,“哎呀,是烤串兒。”
許俏君拖着顧晞知往小攤上走去,咽着口水問道:“這個怎麽賣?”
“肉三文錢一串,幹豆腐一文錢一串。”小販邊翻動着鐵架上的食材,邊回答道。
“相公,我們買幾串來吃?”許俏君看着他,清亮的眼眸帶着熱切的渴求。
顧晞知無法在她這樣的目光下,說出拒絕的話,道:“來十串肉十串豆腐。”
“好咧,請稍等。”小販拿着扇子,扇了扇,紅紅的炭火很快就将肉和幹豆腐烤得香氣四溢,“公子,一共四十文錢。”
顧晞知掏出銅闆付了賬,許俏君接過烤串,遞了一半給顧晞知,“我們一人十串。”
“好。”顧晞知笑道。
兩人在離小攤不遠的樹旁,邊吃串燒邊欣賞着河邊的風景,天上明月,地上燈光,倒影在河面上,微風輕拂,波光潋滟。
有小舟沿着河岸緩緩行進,舟頭坐着一個懷抱琵琶的妙齡少女,樂聲悠揚,歌聲清妙,“……月上紗窗人未眠,故人來人月皆如願。月澄清人笑喧。訴别離在月下星前,月華滿中秋月,月婵娟良夜天,人月團圓。”
“這小曲很好聽。”許俏君贊道。
“你喜歡聽,等到船上,召她們唱給你聽。”顧晞知笑道。
“好。”許俏君笑着點頭。
許俏君吃完了串燒,顧晞知細心地拿帕子幫她擦去嘴角邊的油漬,拉着她去了一個賣燈籠的攤子前,“喜歡哪一盞?”
“那盞奔月燈挺可愛的。”許俏君指着竹竿上的燈籠,笑道。
“這盞奔月燈三十文錢。”攤主把燈籠取下,“若是公子能對出下聯,這燈籠就賣十五文。”
“請攤主告知上聯。”顧晞知淡然道。
攤主笑道:“月圓月缺,月缺月圓,年年歲歲,暮暮朝朝,黑夜盡頭方見日。”
“這個我知道怎麽對。”許俏君興奮地甩着顧晞知的手,躍躍欲試。
顧晞知挑挑眉,“下聯就請娘子來對。”
許俏君聲音清脆地道:“花落花開,花開花落,夏夏秋秋,暑暑涼涼,嚴冬過後始逢春。”
“娘子對得很工整。”顧晞知掏出十五文錢,遞給攤主。
攤主收了錢,把燈籠遞給許俏君,笑道:“才子佳人,天生一對。”
“謝謝。”許俏君開心地笑道。
顧晞知牽起許俏君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娘子,船來了,我們過去。”
兩人往河邊走去,還沒到碼頭,迎面遇到了隋季儒、文啓東和花子荊,三人都帶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伴,看她們風騷入骨,就知她們不是良家婦人。
“幼安兄。”隋季儒的目光從許俏君身上掃過,“幼安兄,好興緻。”
顧晞知沒有接他的話,牽着許俏君的手,往碼頭走去。花子荊一個箭步竄了過去,攔在了兩人面前,大大咧咧地問道:“顧六,碼頭上那艘船是不是你的?”
“讓開。”顧晞知面無表情地道。
“顧六少,不用這樣拒人于千裏之外吧。今日良辰美景,我們不如一起坐船賞月觀燈。”文啓東笑道。
“那麽大一艘船,你應該不介意多我們幾個的啊。”花子荊道。
“介意。”顧晞知話音一落,飛起一腳踢向花子荊。
花子荊吓得連忙向後退,可是退得太慢,沒能避過去顧晞知那一腳,被踢翻在地。
“哦哦哦,我的屁股,屁股,痛痛痛,痛死我了。”花子荊坐在了一塊鵝卵石上,跳了起來,捂着屁股,大聲呼痛。
“顧晞知,做人别太過份,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文啓東沉聲道。
“滾。”顧晞知不想在許俏君面前動手。
隋季儒眯了眯眼,“行了,我們還是知趣些,别打擾人家兩夫妻恩愛。月圓人團圓,誰知道錯過了這一次,還有沒有下一次。”
這話透着詛咒的意思,顧晞知看着隋季儒,目光淩厲帶着殺意。
隋季儒有恃無恐地與顧晞知對峙,視線交錯,仿佛刀劍厮殺,他們都有除對方而後快之心,但現在不是出手的良機。
“顧晞知,你小子給我等着。”花子荊撂下這句話,拖起女伴就擠進人群裏去了。
隋季儒和文啓東也各自摟着女伴離開。
“相公,我們上船吧,别爲不相幹的人不開心。”許俏君看着顧晞知冷俊的側臉,柔聲道。
顧晞知彎了彎唇角,的确沒有必要爲那三個小人,破壞了這美好的夜晚,小心地扶着許俏君往船上走,“這船有兩層,我們到上面去。”
許俏君穩穩地踩在踏闆上,一步一步,跟着他上了樓,把燈籠交給跟在後面的東風,提裙拾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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