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俏兒姑娘做事如此的用心,在下真得沒有找錯人。”隋季儒讓許俏君過來給他布置園子,一是降低許順成的戒心,二是增加相處的機會,趁機謀取許俏君的芳心。許俏君鄭重其事的要畫設計圖,對園林的景緻,多了份期待。
“我會盡力做好。”許俏君正顔道。
“隋公子,我家俏兒是頭回幫人布置園子,要是有那裏做得不好,還請你不要責怪她。”許順成謙卑地懇求道。
“在下相信俏兒姑娘不會辜負在下、的信任。”隋季儒看着許俏君,目光深沉,有意在不必要的地方停頓,一語雙關。
許俏君不太喜歡隋季儒看人的目光,過于奪奪逼人,微蹙眉尖,把頭偏看,不與他對視。
這時,地菍上來了,行禮禀報道:“公子,飯菜已經備好。”
隋季儒看了上天,笑道:“日上中天,已是正午,請許叔和俏兒姑娘移步到花廳就餐。”
許家父女客随主便,跟隋季儒從小樓上下來,去花廳吃飯。
“酒微菜薄,怠慢之處,還請許叔和俏兒姑娘見諒。”隋季儒客氣地道。
“隋公子太客氣了,這一大桌子菜比我們過年吃得還要豐盛。”許順成笑道。
“俏兒姑娘,這碗喝螺是從汪家老店買來的。”隋季儒笑道。
許俏君看着面前的那碗喝螺,拿起筷子,夾了個喝螺,放進嘴裏,輕輕一唆,湯汁鮮美,還有淡淡的紫蘇香味,的确是汪家老店才能做出來的味道。
許俏君嚼着螺肉,看了眼坐在對面的隋季儒,菱角巷離汪家老店不算遠,但是請了廚子煮菜,他實在沒必要特地讓人去汪家老店買喝螺回來。用美食打動人的方法,現代有人也曾經做過,她雖沒有接受那人,但仍然感謝他的用心。
他是在讨好她嗎?
他讨好她的原因,是因爲喜歡她嗎?
許俏君輕輕搖了下頭,就憑這麽一點,就覺得他喜歡她,有點不靠譜,還很自作多情。她又不是天仙美人,家世好,才學高,又沒有做出了什麽吸引人的舉動,說出了什麽引人共鳴的話,值得一個富家公子,見了幾面就喜歡上她。
上次他送喝螺,應該是表達歉意;這次他買喝螺,應該是熱情待客。如果他真得喜歡她,他會有更多的行動,讓她知道他的心意,那時她在應對也不遲,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把這碗喝螺吃完。
許俏君做好決定,就不去想那些有得沒得,開心地吃起喝螺來。好吃的食物,能帶來好的心情。
隋季儒一直注視着她,她的表情神态的變化,都看在眼中,見她沉吟後又搖頭,然後神情輕松地吃喝螺,眸中露出一抹深思,她在沉吟什麽?搖頭又是爲了什麽?
吃完午飯,小厮送來了熱茶。歇息了一會,隋季儒帶許家父女去後院。後院的空地也是光秃秃的一片,沒有樹木花草,不過地上有明顯的挖掘痕迹。
許俏君走過去查看,從松散的泥土裏,找到一條樹根,由此可得知先前這裏種着一棵樹。
隋季儒回頭看了地菍一眼,對他的疏忽不滿。
地菍低下了頭,暗罵做事的那些人不經心。
許俏君并沒有懷疑什麽,先前隋季儒已經說過,他讓把枯萎的樹木花草清除掉了,地上有挖掘痕迹、有殘留下來的樹根是很正常的事。隋季儒的擔心,不過是他心虛的表現。
許俏君丢下樹根,去看那方小池塘。小池塘真得很小,長約十米,寬約四米。說是池塘,還不如說是個大水坑。池塘的水清澈見底,能看到塘底鋪着一層鵝卵石。
許俏君蹲在池塘邊,伸手捧起些水,放在鼻前聞了聞,水沒有異味,“隋公子,這水是你讓人換了,還是地下有暗河?”
“水沒有換過,不過在下住進來時,讓地菍找人清理過池塘。”隋季儒回頭喊了聲,“地菍。”
地菍朝前走了幾步,“公子。”
“池塘裏,可有暗河?”隋季儒問道。
“有水從下方湧出來,從那邊的暗溝裏流出去。”地菍道。
“既然是活水池塘,還是不填的好。水這麽清澈,養幾條金魚,種幾叢菖蒲和幾棵垂絲海棠,在那裏放架水車,讓這池水流動起來,會是不錯的景緻。”許俏君笑道。
隋季儒想了下她描繪的畫面,笑道:“這樣就有水鄉的意境。”
“爲了景緻的統一性,後院的花卉和植物,我會。”許俏君停頓了一下,改了口,“可以種合歡、木芙蓉、櫻花、杜鵑這些。”
“在下等着看俏兒姑娘的設計圖。”隋季儒笑道。
許俏君估算了一下她的繪畫能力,道:“這需要點時間。”
“在下耐心很好,會等着俏兒姑娘的。”隋季儒眯着眼笑,又是一語雙關。
許俏君沒什麽多餘的想法,也就沒有聽出來,道:“我不會讓你等太久,七天吧,七天後,我拿圖紙來給你看,或者你方便的話,可以去我家看”。
“還是請俏兒姑娘過來吧,拿圖紙對照實地,有偏差,也能馬上發現。”隋季儒笑道。
“你說的對,那五天後,我再過來。”許俏君道。
“好。”隋季儒送許家父女出門,看着兩人上了牛車,緩緩而去,啪的一聲打開了紙扇,勾唇得意地笑了,第一步成功。
牛車走到巷口,許俏君撩開車簾,道:“爹爹,去府正街,我要買碳條和大張的宣紙。”
“好的。”許順成應道。
牛車穿街走巷,到了府正街,許俏君從牛車上下來,去店子裏買了宣紙,又去找賣碳條的小販,買下了他攤上的所有碳條。
第二天上午,許俏君閉着雙眼,端坐在桌前,雪白的宣紙鋪在桌面上。沒有橡皮擦,她必須在腦子裏想好了,才能落筆。錯一點還好改,錯得太多,就沒辦法改,會白白浪費一張宣紙。這麽大張的宣紙,價格可不便宜。
許俏君在腦子裏一遍又一遍的虛構着景緻的布置,良久,有了把握,提起桌上的炭筆,剛要落筆,就聽外面淩秉绶道:“小丫頭,碗蓮長得怎麽樣了?”
許俏君聽到淩秉绶的聲音,一點都不意外,揚聲應道:“長得很不錯。”
“小丫頭,你在哪呢?我有帶東西來給你。”淩秉绶道。
許俏君詫異地從屋裏走了出來,“你帶什麽東西給我?”
淩秉绶把手中一個錦盒遞給她,“唐小五讓我帶來送給你的。”
“有勞淩少爺了,還請淩少爺回去時,代我謝謝如蘭。”許俏君接過錦盒,笑道。
“我幫你帶話,有什麽好處?”淩秉绶問道。
許俏君眸光流轉,笑問道:“你幫如蘭帶東西,如蘭給了你什麽好處?”
“小丫頭,我勸你啊,以後還是不要和唐小五來往的好,你都學壞了。”淩秉绶語重心長地道。
“改天我遇到如蘭,會跟她說你勸我的話的。”許俏君眼眸帶笑地道。
“我靠,小丫頭你你,哼,不識好歹,我不跟你說了,我去看碗蓮,你們都是一丘之各。”淩秉绶一甩衣袖,往後面走去。
一丘之各?
許俏君啞然,不認識的字,讀半邊,錯得離譜啊,“淩少爺,你還是多讀點書吧,不是一丘之各,是一丘之貉。”
淩秉绶回頭看她,道:“不過是一字之差,不用這麽計較。你自己知道就好,你和她就是一丘之貉。”
許俏君撫額,難怪唐薊禮喜歡踹他,這人就活該被踹。許俏君懶得糾正他,轉身回了南屋,打開錦盒。錦盒裏裝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應該是唐如蘭最近淘到的寶貝。
許俏君從裏面拿出一個裝着彈簧的木頭娃娃,按着娃娃頭,讓彈簧壓縮,松開手,娃娃蹦得老高。許俏君把裏面的小玩意都拿出來把玩了一遍,整齊地放回盒子裏,蓋好蓋子,收進抽屜裏。
許俏君拿碳筆,開始畫設計圖。許俏君在現代并沒有真正獨立設計過一個大的園林,都是跟随老的園藝師身邊,做一些他們認爲她力所能及的小景觀。隋季儒的院子給了她一試身手的機會,她一直希望學以緻用,做出滿意的園林景緻出來。
許俏君不擅長繪圖,在現代是借用電腦,但在這裏隻能手工描繪,她又想畫得細緻些,所費的時間就長了許多,不知不覺就畫到正午。
“三妹,吃飯了,吃飯了。”許佳兒端着碗過來,站在窗外拿筷子敲了敲碗。
許俏君擡頭看着她,道:“奶奶要這裏,會罵你的,又不是叫花子,敲什麽碗。”
“我是怕你聽不見。”許佳兒道。
“你的聲音可比敲碗聲大多了,我又不是聾子,怎麽會聽不見?”許俏君放碳筆道。
“行了,快出來吧。你在做什麽?連飯都不記得出來吃。”許佳兒探頭進來看了看,“三妹,你這畫得是什麽?”
“園林設計圖。”許俏君拿過鎮紙壓在圖紙上,起身走了出去。
吃過午飯後,許俏君去後面看了看花草,沒有如往常一樣回房小憩,又進了南屋去畫圖。
許俏君畫了七天,終于将圖紙畫完。不過雖然畫得細緻,但是她畫技普通,沒辦法處處畫得細緻到位,當然這些,她可以通過描述來補充。
許順成又陪着許俏君去了菱角巷,敲開了門。許順成掏出幾文錢遞給開門的六棱,笑道:“煩請小哥幫我看着牛車,這幾文錢,請小哥吃過零嘴。”
“許叔,你這是做什麽,你是公子的客人,我幫着看住牛車是應該的。兩位趕緊進去吧,地菍哥已經來問過兩回了,公子在屋裏等着兩位呢。”六棱不要許順成遞來的錢。
兩人推讓了兩回,許順成見他堅決不收,把銅錢放回錢袋裏,道了謝,帶着許俏君進了門,繞過照壁,就遇到地菍。
“許叔,俏兒姑娘,你們可算來了。”地菍笑道。
“不好意思,城門口出了點事,耽擱了點時間,讓隋公子久等了。”許順成解釋道。
“城門口出什麽事了?兩位沒受傷吧?”地菍關心地問道。
“不是我們出事,是一輛馬車走到城門口時,轅斷了,堵住了路,牛車過不去。”許順成道。
走到廂房外,地菍向裏通報,“公子,許叔,俏兒姑娘來了。”
“請許叔,俏兒姑娘進來。”隋季儒的聲音從屋内傳來。
情形一如七日前,隋季儒笑着跟兩人打招呼,請兩人喝杯茶,然後才看許俏君拿來的圖紙。
許俏君将前院的圖紙鋪在長案上,怕隋季儒看不懂,一處一處指給他看,“隋公子,這是大門,這是照壁。”
隋季儒看着圖紙,眼中有掩飾不住的驚訝,他沒想到許俏君還真能繪出這麽精妙的圖紅出來,依圖造景,他會得到一處雅緻天然的住處。
隋季儒看了眼站在側邊的許俏君,顧家已經錯失至寶了,她是他的,她的技藝,會讓他如虎添翼的,錢财會滾滾而來。隋家是他的,顧家也将歸他所有。
“隋公子,你覺得這樣造,有什麽問題嗎?”許俏君介紹完了前院的設計,問道。
“沒什麽問題,俏兒姑娘的設計,出乎在下意料之外的好。”隋季儒這話是實話。
許俏君開心的揚唇笑了起來,他的這句取悅了她,拿過側院的圖紙,“隋公子,這是側院的。這裏可用竹子當籬,一分爲二,這一邊可種鸢尾……假山上,可種植六月雪,褐色山石之間點綴如雪小花,極爲可愛,夏日賞如雪之花,如沐涼風,可忘卻炎熱……松風濤聲如琴韻……衆芳搖落,獨白梅暄妍,暗香随風至……木槿花雖朝開暮落,但花期長,夏秋之際,新蕾綻開,日日不絕……”
許俏君在側院下了最大的功夫和心力,側院是觀景遊玩待客的,做不到一步一景,也得做到四季常青,三季有花。
“隋公子喜歡飲茶,在後院這裏,可以種兩棵茶樹,在樹下擺放天然山石,當桌子和凳子……水車轉動,池水就多了幾分動态之美……”
“俏兒姑娘如此設計,深得在下之意,俏兒姑娘費心,這些圖紙畫得極好極美。”隋季儒笑道。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園子裏沒有植物花卉、亭台樓閣,可以任意布置,但是這樣造價就會相應的增加了,像這些白梅、翠竹都要移植過來,也要花費很長時間,如果要把我畫的這些,全部建好,至少要用上一千兩銀子。”許俏君提醒他道。
“俏兒姑娘多慮,錢财方面不用擔心,銀子賺來就是要用的。”隋季儒大方地道。
“隋公子覺得圖紙沒問題,那就擇個吉日動土吧。”許俏君進城不方面,她不打算過來盯着修建,要功成身退。
隋季儒挑眉,詫異地問道:“園子還沒建好,俏兒姑娘就要丢下不管,置之不理了?”
“我圖畫得很詳細,還寫明了種什麽花,移植什麽樹,種在什麽地方,你隻要找人依圖造園就可以了。”許俏君理所當然地道。
“俏兒姑娘,圖是死了,造園的人是活的,他們要是擅自動了什麽地方,這園子的景物就達不到俏兒姑娘所設計的這麽美好,在下不喜歡不好美好的東西,園子勢必要重建。可是重建又要另外花費一筆銀子,在下雖然不吝啬銀子,但是不能這樣白白浪費。”隋季儒表情嚴肅地道。
“隋公子,不是俏兒不願意幫您看着建園子,隻是我們家住在鄉下,進城一趟不容易。”許順成不能丢下家裏的事,天天陪着許俏君進城。
“在下記得俏兒姑娘的二伯和四叔在住在城裏,在建園期間,俏兒姑娘可以留在城中,在下願意負擔俏兒姑娘的花費。”隋季儒辛苦的布下這個局,又怎麽能讓許俏君輕易逃走,他一定要在修建園子這段時間裏,令許俏君傾心于他,甘願爲他所用。
“隋公子,不是花費的事,俏兒去她二伯四叔家住上數月都不成問題,隻是俏兒在幫唐家的姑娘種碗蓮,不能就這樣丢下不管。”許順成搓着手道。
隋季儒看了眼許俏君,這應該是這對父女一早就商量好的,但他不會讓他們如願的,曲指在桌上輕輕地敲了幾下,道:“許叔,俏兒姑娘,這樣吧,俏兒姑娘不用每天過來,隔兩天,在下派馬車去接俏兒姑娘進城,次日下午送俏兒姑娘回村,這樣一來,俏兒姑娘也能兩頭兼顧。”
許順成遲疑不決,隔兩日進城一趟,在城裏住一宿,還是會耽誤他做家裏的事,可他不陪着許俏君進城,看着她,心裏隐隐覺得不安。
“許叔若是不願,那就算了,在下不會強人所難的,這園子不修也罷。”隋季儒神情黯然地道。
“隋公子,我不是這樣的,我……”許順成爲難地皺起了眉頭。
“爹爹,就聽隋公子的安排吧。”許俏君替許順成做了決定,“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家裏誰有空,就誰陪我進城好了。”
許順成看着許俏君,妥協了,“好,就這樣吧。”
隋季儒微勾了勾唇角,細長的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