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則平和許順成是老庚,情同手足,是以半個時辰後,許俏君就在家裏見到了這位打虎英雄。趙則平三十好幾了,沒娶親,父母雙亡,家裏是鍋冷竈冷,如是帶着他新收的徒弟秦諾,來許家蹭飯。
趙則平身材魁梧,長着一臉的絡腮胡,聲音洪亮地打着招呼,“順成哥,嫂子,我來了。”
秦諾方圓臉,五官硬朗,身形消瘦,穿着略顯寬松的灰色棉衣,跟在趙則平的後面。師徒倆不是空着手來吃的,他們帶來了幾塊硝好的皮子。
魯春嬌在待客方面做得很到位,熱情周到,不僅炒了五個菜,還炸了一大碗花生米給他們下酒。
趙則平連連道:“辛苦嫂子了,辛苦嫂子了。”
“沒什麽辛苦的,你多吃點。”魯春嬌笑道。
秦諾十四歲,方圓臉,長眉細眼,穿着略顯寬松的灰色棉衣,沉默地坐在桌旁扒着碗裏的飯。趙則平和許順成聊得開心,沒注意到徒兒沒夾菜吃。
許佳兒坐在他身旁,見狀,夾了一塊排骨放在他碗裏,笑道:“你别光吃飯,也夾菜吃啊。”
秦諾擡眸看着許佳兒,輕聲道:“謝謝。”
許佳兒溫和地笑道:“你不用這麽客氣,多吃點菜。”
“小諾到伯娘家來,就當是自己家,想吃什麽,告訴伯娘,伯娘給你做。”魯春嬌夾了塊雞肉給秦諾。
“謝謝伯娘。”秦諾又看了許佳兒一眼。
這餐晚飯,賓主俱歡。
過了一日,到了臘月二十九,許劉氏特意下了一趟山,把她給許俏君做的新衣送過來。
“俏兒是你們姊妹三個中最小的,從小到大,都撿你們的舊衣裳穿,沒穿過新衣。你們以前小的時候,奶奶也給你們做過新衣新鞋,唯獨她沒有。如今她也是小十歲的人了,所以奶奶今年給她做了身衣裳,沒給你們做。”許劉氏是有意不給許伊兒和許佳兒做新衣的,想試試這兩孩子的秉性如何。
“奶奶放心,大姐和我不會因此有心結的,您瞧,大姐給三妹做了雙新鞋,我給三妹做了雙新襪子。”許佳兒拿出鞋襪給她看。
“好好好,你們都是奶奶的好孫女,明事理,識大體。”許劉氏高興地摸了摸兩人的頭,十分慶幸孫女們不像魯春嬌那個蠢貨,轉念發現她來這麽久,都沒看到許俏君,“俏兒呢?”
“三妹出去玩了。”許伊兒不知道許俏君,去李家跟李雩澤學認字的事。
“你們爹回來了,你們的日子也過能輕快些。”許劉氏是很不贊同魯春嬌,讓才八歲的小女孩去打理菜園子的。可惜她住在上山,鞭長莫及,而魯春嬌那就是個牛皮燈籠,怎麽點都點不亮?她也懶得去管,能做的也就是讓兩個孫子,隔一段時間,送一擔柴下來,省得魯春嬌發起瘋來,讓三個孫女上山去砍柴。
“爹爹要是不出去打短工就好了。”許佳兒道。
“你爹也是爲了你們啊。”知子莫若母,許劉氏知道許順成想爲兒女掙出一份家産來,讓三個女兒風風光光出嫁。
許劉氏住下,沒有回去。第二天,許茂才也下山來。依照三家村的規矩,除夕這天要祭祖。
正午時分,三族的族長,以及族中當家作主的男丁們,彙集到了三家共建的大祠堂内。千響炮仗響過後,彌漫起一陣嗆人的硝煙,三大家族的祭祖正式開始。
祭祖的菜是各家帶來的,祭完祖後,留下族裏準備的三牲和扣肉,其他的菜由參加祭祖的人分食。祭品裏承載着祖輩的祝福,他們笃信吃下去能到祖輩的庇佑,祛病消災。扣肉則是帶回去給家人分食的,祖輩的庇佑也得顧到家裏的女人和孩子。
一頓飽食後,男人各自歸家。女人們早就領着孩子們,貼好了春聯。許家大門口貼的春聯,是李雩澤親筆寫的,上聯是:“多福多壽多富貴”,下聯是:“好年好景好運程”,橫批是:“日暖春新”。
山上許家的春聯,早在二十七日,李松鶴就連同年禮一起送上去了。
許茂才留下幾塊扣肉給許順成一家,就和許劉氏上山回家。許順成送兩老和其他上山的人彙合,返回家中。
到了酉時初刻,村子裏的炮仗聲,此起彼伏,家家戶戶開始吃除夕的年夜飯。魯春嬌是個能幹人,廚藝也相當不錯,帶着許伊兒,把十大碗菜做了出來。
蒸全雞、蒸全魚、清炖鴨、粉蒸肉……滿滿一桌的菜,色香味俱全。
雖說已在祠堂裏祭祖了,但是動筷之前,還是要倒三杯清酒在地上,敬獻給天地神靈和祖輩們,并請他們來家裏一起過年。
簡單的儀式過來,許順成笑道:“都坐下吃飯吧,伊兒已定親,是大人了,陪爹爹和你娘喝上一杯。”
許伊兒呆愣看着許順成,許佳兒反應快,提起酒壺,把三個酒杯斟滿酒,推了許伊兒一下,“大姐,敬爹娘一杯啊。”
許伊兒回過神來,端起酒杯,“爹,娘,您們辛苦了,女兒敬您們一杯。”
許順成和魯春嬌笑着端起了酒杯。
等三人喝了酒,許佳兒繼續倒酒,許俏君夾了個鴨腿給許寶兒,讓他去啃,省得他含着手指吧唧嘴。
“謝謝三姐。”許寶兒在許俏君教導下,懂規矩、懂禮貌。
許俏君滿意地拍了拍他的頭,孺子可教。
魯春嬌看到這一幕,臉色微沉,男人頭,女人腰,這死丫頭好大的膽子,敢拍寶兒的頭。全然忘記,許俏君是許寶兒的三姐。姐姐親昵地拍拍弟弟的頭,那是感情好的表現。
大過年的,又有許順成坐在旁邊,魯春嬌罵人的話到底沒出口,怨恨之餘,拿眼睛狠狠地剜了許俏君幾下。
許俏君在啃鴨翅膀,對魯春嬌看過來的目光,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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