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越南佬的手抖了下,尼馬漢語都說不利索呢,饒是訓練有素,看着警服也犯怵,下意識地去摸槍。
副駕上的謝紀鋒摁住他了,眼疾手快地給他嘴裏塞了一個棉球,告訴他别說話,瞎嗯嗯就行,回頭卻是拿着半瓶酒,直潑到崔宵天臉上,讓另一位一抹,威脅着崔宵天,敢吱聲先滅了你啊。
槍頂着腰,崔宵天不吭聲了,車停了,交警敬禮,謝紀鋒遞過駕照,行車證,交警一看四個人,謝紀鋒笑笑一指後面道着:“一哥們喝高了,送他回去。”
“夜路小心。”交警又敬禮,指示着駛離。重新上路上,越南仔英文說着:“中國警察比老美黑鬼白畜牲強多了,那些人一看東方人我這樣的開車,都認爲我是偷的。”
這個玩笑崔宵天聽懂了,哈哈笑了,他一笑,把同座的那位吓了一跳,吧唧就給了他一耳光,崔宵天惡毒地說着:“你丫一看就不是中國人,是黃白人配的雜種。”
那人問謝紀鋒什麽意思,謝紀鋒趕緊說,沒事,他是個GAY,有點喜歡你。
怕崔宵天又惹了殺手,謝紀鋒提醒着:“崔宵天,你識相點啊,這兩位可隻懂殺人。”
“也是,看着就像畜牲。”崔宵天道。
“别逞口舌之利,說吧,仇笛在哪兒?時間可不多,别逼我。”謝紀鋒道。
“其實……不會您去找他,他會找你的。”崔宵天道。
“什麽?”謝紀鋒一愣,回頭看着崔宵天,似乎這貨并不像被抓時那麽恐懼了,他狐疑地看着,不信地說着:“不可能吧?我回來好像沒幾個人知道……哦,唐瑛知道,不過她遠在蘇杭啊。”
恰在這時,崔宵天身上的手機響了,同座那位殺手搜出來,遞給謝紀鋒,謝紀鋒看了看,揚着問崔宵天:“是誰?”
“是仇笛,找你的。”崔宵天神神秘秘道。
“不吹牛,沒人把當你死人。”謝紀鋒摁了接聽,沒有說話,聽着,不料電話裏,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問着:“老謝,你越來越沒出息了,淪落到街頭打劫的程度了?”
這句話吓得謝紀鋒趕緊捂手機,一下子想不出來,仇笛怎麽會知道,他前後看看,深更半夜的并沒跟蹤,崔宵天這個目标是随機選的,怎麽可能剛抓住,仇笛就知道了,不過很快答案揭曉,他手裏的手機傳來的仇笛戲谑的聲音道着:“你抓的可是DTM高管,DTM幹什麽的,你不會不清楚吧?笨到你這種程度,這兩年是不是老年癡呆了?”
咂,明白了,謝紀鋒伸手揪着崔宵天,扒腕表、掏口袋、抽皮帶、拽扣子、揪鋼筆,左看右看,倒發現了好幾種微型監控,在口袋裏還有一台貌似手機的微型收發,信号恐怕就是從這裏傳出去了,他吓得挂了電話,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和那兩位解釋着,那兩位也傻眼了,恰恰人家故意添堵一樣,又發過幾張圖片來,一瞅,哎尼馬,都是幾個人的臉部特寫,全給存下了。
看着三人吓傻了,崔宵天笑得眯起眼了,他道着:“知道老子是偷窺狂人,還敢随便抓我?早防着你鹹魚翻身了,哈曼從高管到員工,你敢抓那一個,都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後面那位咚聲給了崔宵天一拳作爲回報了,謝紀鋒斥了句,那人悻悻收手了,這時候,電話又響了,謝紀鋒接住了,直道着:“可以啊,坑挖好了,就等着我往進跳?”
“知道你不會死心,不防着怎麽可能,廢話少說,放了人,滾蛋,我不找你麻煩。”仇笛道。
“好像是你自己的麻煩更大吧,還顧得上找我麻煩?”謝紀鋒試探問着。
“我有點麻煩,可能得和你一樣成亡命徒了,不過這并不妨礙,我抽空關照你一下,你想試試,我能不能收拾得了你?”仇笛問。
謝紀鋒看看行駛在空無一人的路上,時間已經指向零點,他笑着道:“還真想。”
“那你聽好喽,你開了一輛京K2307的大衆車,正行駛在去通州的路上,32公裏處,五公鍾後,會有兩輛車咬上你,咬上你我就會報警,你連高速路口也出不了,你一定用的是假證吧?俞世誠殺了周維民,敲詐其他同夥,和你回來的時間相仿……你說會不會,警察把你和兇殺案聯系到一起?”仇笛問。
“你怎麽知道?”謝紀鋒警惕地問。
“羅成仁可是我的同夥,被殺當天我就知道了……你不會真是替他辦事來了吧?拳腳你可不在行,那兩位,喲……老子中頭彩了,是不是能領懸賞獎金了。”仇笛愕然道,一下子融彙貫通了。
“你确實在進步……不過,我怎麽覺得你是危言聳聽呢?”謝紀鋒不信地道。
“快了,你面前即将看到一座高架橋,馬上就會看到後面的去車了,不好意思,我現在人手多得沒法用,去了幾十号人……我還不信,你特麽就有挺機槍也掃不完,方便的話,靠邊停車,否則…”仇笛說着,惡狠狠地最後通諜:
“撞死你!”
電話挂了,回頭時,已經看到了飚上來的兩輛,北汽産奔馳大商務,速度快、載客多,兩輛在超車道上的疾馳,轟轟超過,在前面忽左忽右堵着,後一輛虎視眈眈跟着,謝紀鋒猶豫了幾秒鍾說着:“快,停車,停車。”
明顯危險,司機也緊張了,靠邊停車,手握槍柄,卻是不敢下車,那兩輛車裏的人可不懼了,每輛都嘩嘩往下倒人,瞬間前後都有十幾人,清一水的鐵管,路上和橋面上的一拉,都是蹭蹭冒火花,兩拔人紮着堆,前後堵着,更近一點謝紀鋒看得更清了,每人手裏還捧了塊水泥疙瘩,就等着當武器砸上來呢。
“該放人了,否則你死在這條陰溝裏,可夠冤啊。”仇笛在電話裏催着,直道着:“怎麽,要我下動手的命令嗎?”
謝紀鋒不敢再試了,直道:“放人。”
崔宵天嗒聲開門,回頭呸聲吐了那人一口,直朝隊伍去了,他坐上了前面的車,兩車迅速駛離,并沒有再找麻煩,謝紀鋒半晌才省悟過來,自己和仇笛的電話還接通着,他道着:“其實找你是因爲其他的事。”
“顧不上了,我比你還慘,上通緝令了……老謝,咱們之間沒有解不開的仇怨吧,你當年走可是撈了一個多億……我特麽走得光着屁股走。應了你當年那句話啊,咱們到頭來,不是變成人精,就是變成人渣,那,你我都身名不說了,成渣了。”仇笛道。
這一點仿佛有惺惺相惜之意,謝紀鋒道着:“是啊,一步走錯,步步走錯。”
“你心裏還是有點善念的,最起碼當時想把公司轉給我,可能是顧及那些員工的生計吧……我沾了便宜,不過不可否認,我待他們也不錯……答應我,别找這些人的麻煩行不?你們的恩怨該告一段落了吧?或者咱們之間并沒有什麽恩怨。”仇笛道。
“我答應……我找你,是因爲其他的事。”謝紀鋒道。
“别告訴我,也是想要那塊百答菲麗……我被那塊表害慘了,想想真尼馬得不償失。”仇笛道。
謝紀鋒話鋒一轉問:“如果,恰巧是我想要呢?”
“那不巧了,剛找到一個買家,好像是個日本鬼子,明早交易,我要出境,沒人幫不行……沒辦法,現在國安遍地抓我,包小三都進去了。”仇笛道。
“等等,我覺得我們應該可以商量一下……我可以告訴你,我這兒的渠道可能更好……而且,我保證,國安不會抓你。”謝紀鋒急促地道,催着司機趕快開車走,要出出口,往回返呢。
“你不會吹牛逼吧?老董都保不了我……國安特麽能聽你的?”仇笛不信地問。
“當然能,否則我怎麽可能知道這塊表?原主人叫中野惠子對吧?是你和包小三找到她的安全屋,包小三順手牽羊偷了,你又五千塊錢騙手裏了……我知道你認識黑客,解開裏面的謎難度不大……可你解開後,就沒法回頭了,那怕你投案自首,也得蹲上十年八年吧?光表就值六十萬,還不包括裏面涉及的敏感情報……我知道夠多嗎?”謝紀鋒道,閱過檔案,他能更清楚地理清仇笛所處的尴尬境地,恐怕除了出逃,再無其他路可走。
“老家夥,行啊。那你說說,怎麽安排我走?先說走吧,多少錢出去再說。”仇笛問。
“這取決于你手裏的情報真僞。”謝紀鋒道。
“這個簡單,我可以傳給你幾個文件……裏面九塊芯片,嵌在表背面内側,像裝飾,不過有個很牛的黑客認出來了,這九個筆芯大點的小東西是存儲芯片……數據可以給你一部分鑒别一下,不過老謝,我還有有點信不過你啊,你坑我可不止一回了。”仇笛道。
“現在我可能坑你嗎?三個人的照片都被你捕到了,你要坑我,我們仨出境都難了。”謝紀鋒道。
“哦……好像是這樣,你提醒的對,别耍花樣啊,我下半輩就靠這玩意了。敢耍我,我把你仨照片貼警務網站上去。”仇笛道。
傳過來一個網址,謝紀鋒看了下,是僞裝成普通程序資源的網站,他把信息通知了大洋彼岸的另一端,靜靜地等着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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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一時,首都機場,T3航站樓,整裝待發,背着一個大行李包的費明領着數人走向安檢。
局裏來的緊急命令,調他到南部沿海的廣東接手一宗緊急任務,特勤的生活從來就是說走就走,這個沒有二話,隻是這一次走得有點凄惶,他所在的集隊訓直屬七處,撤處立局後,這個負責反諜的部門還習慣地沿用七處的名稱,他在這兒呆了快十年了,頭一回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董局在做檢讨、隊裏被勒令封隊學習、這個關鍵時候,他又被調走,身處這個大機關,他知道,可能要前途渺茫,不是老死在這個位置上,就是老死在比現在更差的位置上。
排到隊伍之後時,不經意回頭,看到了匆匆而來的董淳潔,他沒動,董淳潔匆匆奔上來,對着比他高出一頭的小夥子,重重胸前捶了一拳道着:“怎麽了,垂頭喪氣的?”
“沒怎麽,保證完成任務。”費明道。
“那得有點士氣啊?來,給領導笑一個,回來提拔提拔你。”董淳潔打趣道。
費明有點笑不出來,可又不太敢問,他就笑了,也是苦笑,老董卻是很體恤下屬,把一包吃的,夾的煙,給幾個散了,帶上,一個一個捶過胸前,鼓了鼓士氣,把他們送安檢這才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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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二時一刻,換了兩家酒店,已經坐下的男子,把他的護照檢查了一遍,護照上,是日籍,名字:浩田矢二。
好像是随時準備走,卻一直沒有走,以這個護照已經住過了三家酒店、今天分别開的房間,不管是大廳裏進出、乘車巡遊、還是進了房間,他都是焦慮地看着四周環境,找着陌生的面孔,在以他的經驗尋找可能存在的危險。
沒有,什麽也沒有發現,頂多在酒店還有些買醉的人。
到二時一刻時候,電話鈴聲響起來了,他接聽了,輕聲問:“有動靜嗎?”
“沒有任何動靜,如果有,我會發現的。”對方道。
“你确認嗎?這個人的身份太複雜,而且他的鎮定和大膽很讓我覺得意外。”男子道。
電話的另一端笑着道:“你如果知道他手下收羅了一批犯罪分子,就不會覺得奇怪了……他不會束手就擒的。”
“那我不擔心,我隻是擔心如果是你們内部有人設的陷阱,那我此行可就有去無回了。”男子道,他一直在等着仇笛可能有的動作,可卻什麽也沒有等到,那隻能證明一件事,這個人,确實已經在逃亡了。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壞消息。好消息是,曾經招蓦他作爲外圍人員辦事的董淳潔,也就是田上的老對手,目前被停職檢讨,可能因爲情報轶失的事,還要接受處分……。”對方道。
男子笑了,他道着:“确實是好消息,那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仇笛已經離開了京城,我追蹤了你提供的手機号碼,這個号碼關聯的手機号,有數個遠洋電話,另一端在美國。”對方道。
“壞了,那他找的不是一個買家?”男子吃驚地道。
“太正常了,要我,我也不會隻找一個買家……他的去向尚且不明,我想,他應該是通過海路出境。”對方道。
“知道了……謝謝,我把後背全交給你了。”男子道。
“放心吧,我可不願意自己出問題。”對方道,挂了電話。
這位“浩田矢二”再無猶豫,提着簡單的行李,下了樓,摁着輛已經租好備用的車,上車,開了導航,直駛出京,目标地,津港……這是和仇笛約定的會面地點,這一刻決心已下,要毫不猶豫地拿下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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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在這一刻,謝紀鋒乘坐的一輛車已經駛向了津港的途中。
一個小時前,确認了仇笛提供的情報相當有價值,大洋彼岸幾乎是一個團隊在給這位準備叛逃的人制定詳細的“運出”計劃,要精确到每個細節。
一個小時後,應急計劃到了他的手機上,他看了遍,手機響時,他接聽,傳來了俞世誠顯得興奮地聲音:“收到了?”
“收到了。”
“航班肯定上不去,陸路輾轉又多,他很聰明,選海路是正确的……這兒應急計劃已經在制定了,明早六時四十分會有一艘集裝箱船靠岸,你們隻要把他帶上船就OK了,會有人把他運到公海上……我兌現承諾,你想走,想留,都随你。”
“問題是,可能還有一拔,應該是日本人。”
“那個不需要擔心,有人解決,你的任務就是說服他上船。”
“好的……”
兩人短促幾句,通話結束,謝紀鋒拿起崔宵天那部遺留的手機,已經被打到沒電了,他開了車窗,直接從車裏扔了出去,再拔仇笛的号碼,一拔即通,通了,謝紀鋒道着:“我把運送計劃發給你,錢更不是問題。”
“好的,我看下。”
“等等,另一拔,怎麽處理?”
“那是你的事,大姑娘找婆家都不止找一家呢,誰厲害老子就跟誰混,别讓我發現你耍花樣啊。”
“我就這麽不值得你相信一次?我的身家也全系于此了。我在懷疑,你不會挖坑埋我吧?以我對你的了解,你似乎不該走到這一步?”
“那不一樣嗎?我也沒想到你能淪落到這一步。少扯淡了,現在你我一樣,除了自己,誰也不信,你最好想辦法把我這條命留着,否則這一次咱們得一起玩完。”
“呵呵,這樣說,好像可信度不低了。”
謝紀鋒和仇笛聊了幾句,挂上電話時,他已經知道,仇笛已經在通往津港的高速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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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在疾馳,看不清車窗外夜色中的風景,隻有黃色的路标在延伸向遠方。
祁連寶正駕着羅老闆那輛價值數百萬的阿斯頓馬丁,神情肅穆,副駕上的仇笛放起了電話,看表時,已過淩晨二時。這時候,祁連寶關切地說了句:“你睡會吧,還得幾個小時才能到。”
這家夥真蛋定,上午打殘了一個,又在局子裏被關了大半天,出來就馬不停蹄地上路了,仇笛看他卻沒有一點疲憊之色,反而顯得興緻很高。也是,這類人,怕是天生就喜歡生活在危險、緊張和刺激中。
“其實這像毒瘾一樣,你并沒有戒掉。”仇笛笑着道。
“你不也一樣?”祁連寶反問。
“我喜歡這樣,如果一個人身上的血全冷了,那和死了有什麽區别?”仇笛道。
“呵呵,像我爹說的,人扛不過命,可隻要還有一口氣在,那就得跟命扛着。”祁連寶笑道。
許是此時,兩人才重新找回了那種惺惺之感,仇笛放平了座位,直歎這車真特麽舒服,他也有點興奮,興奮地在問祁連寶道着:“老祁,你都不問幹什麽去?”
“你要說,我還用問嗎。你要不說,我問你也會騙我。”祁連寶道。
“我要告訴你,我是去和境外間諜接頭,而且要發一大筆财,可能還有可能逃出國境,你還會幫我嗎?”仇笛笑着問。
“我會幫。”祁連寶道,他補充着:“不過你不會那麽做。”
“爲什麽?”仇笛問。
“你連三兒和二皮那麽爛的孬種都舍不掉,連我這樣窮得叮當響的二勞分子都得伸把手……要說你爲點錢把這些全扔了,我真相信不了。”祁連寶笑着道。
“謝謝,這是給我最高的評價了。”仇笛欣慰一眼,躺下了。
“不是我的評價高,而是你就是這麽做的……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不是所有人都會這麽做,一個人的力量再強也是小人物,那些大人物從不介意送你去賣命,誰也覺得自己能逆天改命,可改來改去,還是當夜壺的命。”祁連寶道。
“這也算有命格了嘛,總歸比一無是處強,哈哈。”仇笛哈哈笑着,不以爲然。
祁連寶沒有再說話,油門又踩多了幾分,車速飚上了一百四,還在上升,不過車行平穩,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慌張。
穹頂、夜幕,疾速的車像夜空中掠過的流星,呼嘯而過,像在星河輝明的幕天畫卷上,劃過了一道絢爛的光影,沿着它的軌迹所指,是黎明升起的方向:
東海之濱,津港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