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地方每一件事都會步步小心,而他覺得自己足夠小心,對方姓仇、名笛,哈曼的一位出資股東,細查也不過是代理DTM賣監控産品,這樣連戶口都不在京城的人屬于可對付之列。去的又是訓練有素的保镖,理論上,怎麽說也應該手到擒來啊?可偏偏失聯數小時,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直到他暫時聯系不上委托人時,隐隐地有一絲不詳預兆上心頭了。
蓦地,電話響了,他一直就握在手裏,一看是等來的電話,放到耳邊焦急地問:“幹什麽去了?現在才回電話?”
嗯,沒音,他有點覺得不對了,驚聲問着:“你是誰?”
“你說呢?”對方問。
“仇…笛!”王天衡瞠然迸出這個未謀面的人名了。
“猜對了。不過我沒興趣猜你。”仇笛道。
“我的人呢?”王天衡歎氣道,碰上難惹的主了。
“沒抓住我,隻能被抓喽,還能怎麽樣?”仇笛道,直問着對方:“公了還是私了?”
“你和這行也沾邊,有公了的事嗎?公了好啊。”王天衡道。
“私了……你說吧,怎麽辦?”仇笛問。
“放了人,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咱們互不侵犯。”王天衡退了一步。
“可你侵犯我了,告訴我,委托人是誰,我或許可以考慮一下放人。”仇笛道。
“那個不可能,你知道這行的規矩,要把委托人告訴你,我們以後還混什麽?”王天衡不讓步了,知道了确切情況,他反而不急了。
“那就沒得談喽,你這幾個人,我可得關上十天半個月,說不定得整殘幾個啊?”仇笛道。
“你要真敢這麽幹,我磕頭認你當師兄……呵呵,你可想好了,我們特衛是專業提供私人保镖、各類特種護衛、保安和押送的,光參加過訓練能出任務的有三百多人,還不包括我們外聘的高手……你确定要從今天開始,你和你的公司,雞犬不甯?”王天衡道,對于自己的勢力有絕對的信心,根本沒有把對方放在眼裏。
“那你聽好喽,老子不但扣你的人,還要****的公司,你怎麽着吧?”仇笛惡狠狠道。
“有種,那我等着!?”王天衡怒極反笑了。
“好啊,十分鍾,到大門口磕頭……吓唬我啊,三百人?老子今天踏平你什麽****特衛……”
啪,電話挂了,王天衡思忖了一分鍾,拿着手機,直奔樓外,一路吼着集合,監控上的、健身的、值班的,趿趿踏踏往大廳裏奔,王總氣極敗壞的在訓話,有人挑恤,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天特衛的牌子,就看大家的了啊。
一句話,對于一切挑恤,一貫的宗旨是,打回去!
保镖就兩種特質,能挨打,更能打,有人敢這麽挑恤,登時群情激憤。
嘀…嘀…嘀電話又在響了,剛過不到十分鍾,王天衡一接電話,仇笛惡狠狠地聲音又響起來了:“爺馬上就到了,到門口跪接啊!”
我…操…王總氣急敗壞,對着手機咬牙切齒吼着:“我特麽讓你有來無回。”
“瞧你那逼樣,也就是特麽****的……看着老子怎麽玩?”電話裏仇笛喊着。
聲音剛落,特衛公司大院裏泊的車,叽喔叽喔防盜瘋也似地全響了,王天衡瞠然看着,猛地大吼着:“都看什麽看?跟我來。”
一隊雄糾糾氣昂昂直奔大門外,幾列隊形,齊齊堵着門,片刻幾輛急馳的SUV駛至,嘭嘭嘭一摔車門,下來數位西裝革履,面色肅穆的男子,三輛車下來十位,對列隊的民間保镖公司根本不屑一顧,頤指氣使地一擡手:“幹什麽?讓開……誰是王天衡?跟我們走一趟。”
“爺我就是,你瞎了啊。”王天衡上前一步,叭就是一耳光,打得領頭那位眼冒金星,轉了一個圈,還沒開口,王天衡早下令了:“上,拖進來,打!”
嘩地上百人齊湧而出,這可都是摸爬滾打出來的,抱腿的,摟腰的、勒脖子的,瞬間把十位放翻了,小樣的,還不服氣,讓你知道知道民間安保的厲害,這邊往大院裏拖,那邊一排人堵住門了,驚得過路行人紛紛避開,進去的就倒黴了,擡胳膊駕腿捂嘴,你想喊也難啊。咚咚一頓老拳,想喊也喊不出來啊。
王天衡早出離憤怒了,加入了暴揍的行列,撕着那位領頭的,照面叭叭就是幾個耳光,端着他的下巴問:“說,老子的人呢?”
“小子,你混到頭了。”那人滿嘴血花,鼻青臉腫的,卻有着一股凜然不可犯的威嚴。
王天衡那管這些,照裆就是一腳,把人給踹出幾米遠,卻不料這恰恰給了對方緩釋之機,他一滾再起的時候,一手拿着證件,一手持槍,朝天“砰!”一槍!
槍聲響起,全場安定!
這地方有誰敢開槍不言而喻,衆民保放開被打的人,一看苦也,個個有槍,十個被打的個個是怒不可遏,不過好在還有點大局觀念,把一幹肇事人群逼退,直頂着帶頭的王天衡,王天衡臉吓綠了,不疊地道着:“對不起……對不起,我們賠償……誤會誤會……”
誤會也得誤會到底了,他被兩位國安架着,摁在地上打上了反铐,其餘人的槍口對着肇事人群,根本就沒有離開。
沒過幾分鍾,大隊的警車,無标識的運兵車,齊齊泊在路邊……大手筆的,全部押走!
大事件啊,這丫壯觀的,拉了十幾車,人還沒到地方,特衛總經理被抓的消息已經網上亂傳了,那些背後的股東,就連出手都來不及,更詭異的是,連人給押那兒了都不知道,想亡羊補牢也沒機會了。
京城這地方,吃頓飯都有可能丢飯碗,說錯句話都可能丢前程,何況你辦錯事呢?
确實辦錯了,查到那群光腚男子的來路,要去特衛安保核實,誰可知道,對方不聞不問,直接把國安外勤給揍了。
被蒙着頭押到一處不見天日地方的王總,蓋頭被掀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他懼得是渾身發抖,尿意甚濃,心裏暗罵着,卻是搞不清自己怎麽掉坑裏了。
“這裏是國安九處,我們沒有時間跟你廢話,淩晨到西四環抓人的六個人,是你們公司的?”訊問的照片一排直入主題。
是是是,王總嘴唇哆嗦地道:“誤會誤會。”
“比襲警還嚴重的事,你稱之爲誤會?誰給你的權力,私自抓人?”另一位道。
哎喲,這沒法解釋啊,當民保的,那個不這麽幹,區别在于,被人抓到了把柄了沒有。
王天衡不敢亂說了,另一位道着:“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開始。”
“真是誤會,昨天接到了個委托,讓我們抓到這個人……我們以爲就是債務糾紛什麽的,那些老賴非抓不行,不過我們可不是非法囚禁,得讓他和債主見面不是……那個,所以我們就安排了,誰知道沒抓着人,被抓的那個還威脅我們……我們在門口等他,這這這不,把您們給等,等來了……”王天衡結巴着,把這個故事講出來。
“委托人是誰?有留存的錄相嗎?”
“那個不可能有,我們注重客戶隐私的。”
“那是男是女?”
“女的,挺漂亮,昨晚廣場約的我們一位經理,直接就把委托費用付了。”
“那你最好找到是誰……”
“有有……有名字……看過身份證确認過。”
“叫什麽?”
“戴蘭君!……就這個名字,我核實她的身份證,她是開公司的,要賬……大家都這麽幹……哎對了,不是我們要打人,是……是那個仇笛電話裏和我約戰,我以爲他們要來砸我們牌子……誤會,真是誤會……”
這是一個在本行内聞名瑕迩的名字,兩位訊問者豈能不知,他們沒吭聲,不過他們已經猜測到了,面前這個蠢貨,被人結結實實給推坑裏,而且埋結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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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九時,豐城花園小區,一位女住戶匆匆從單元裏快步奔出來,邊走邊摁着車鑰匙,座駕是一輛紅色寶馬,她像有急事一樣,拉開車門,坐到車裏,手摁向了啓動鍵。
啊……他尖叫了一聲,沒有啓動,雙手卻摳向脖子。
“别動,這鋼絲隻有兩三根頭發粗細,越掙會越緊啊。”一個冷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她不敢稍動,手慢慢地摸向了自己放在副駕上的包,卻不料一隻手伸過去,直接拎走了,接着門嗒地一聲,自動上鎖了。
“告訴我,爲什麽想抓我?”後座的人在冷冷地問,是仇笛。
駕駛位置,不敢稍動的是律曼莎,她沒有想到,神出鬼沒的仇笛最終出現的地方,是她的車裏,她慢慢地道:“聽我解釋……把我放開。”
“還是勒着放心。我要是告訴你,我殺過人,你相信麽?”仇笛道。
“不信。”律曼莎道。
“其實你應該相信,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仇笛道,不知道在她的包裏翻着什麽。
“我怎麽覺得你不會殺我呢?”律曼莎輕聲道,聲音幽怨慵懶。
“呵呵……不用拖延時間,你解不開脖子上的死扣,它會随時勒進你的動脈裏……不管是黑幫還是間諜,都喜歡這種殺人方式哦。”仇笛道。
律曼莎換了一種口吻道:“你想知道什麽?”
“商場巧遇,是刻意安排喽?”仇笛問。
“是!”律曼莎直截了當。
“把莊婉甯帶到京城,也是你刻意安排喽?”仇笛問。
“那應該是你的刻意安排吧?莊婉甯先給我打的電話。”律曼莎一下子明白了,這是一拍即合。
仇笛笑了,在背後輕輕撫着律曼莎的長發道着:“你終于聰明了,不過也有點傻啊,我們都同學多少年了,你居然想在我們中間當紅娘……你覺得她會相信你,還是相信我多一點?”
律曼莎輕咦了聲,郁悶了,她問着:“那不至于對我這樣吧?好歹我曾經喜歡過你。”
“玫瑰雖好,奈何刺多啊……自己把手縛上。”仇笛遞了一根紮帶,塑料的,律曼莎接着,自己把手紮起來,用牙咬着帶頭紮好,向仇笛揚了揚道着:“其實不必這樣,我對你沒有威脅。”
“小心爲上……那莊婉甯身上信号源,你應該知道喽?”仇笛問。
“知道有,但我不知道在哪兒。”律曼莎道。
“昨夜特衛安保去了幾個人抓我,是你的委托喽?”仇笛問。
律曼莎想了想道着:“這個我可以解釋,其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我當這是肯定回答了……那就剩下最後一件事了,你背後是誰。”仇笛一拉鋼絲,律曼莎難受地嗯了聲,失聲道着:“我…我不能說。”
“那你覺得我會不會爲了保命,要了你的命?”仇笛手指慢慢加力,手撫上了律曼莎光滑的脖子,下巴,律曼莎驚恐地道着:“别……你别……殺了我,你也會沒命的……我不知道他是誰……我真的不知道……仇笛……我不過一個弱女子,不過想找一個強勢的男人依靠……我并不想害你,他們隻是在找東西……”
聲音凄楚,仇笛慢慢放開了,律曼莎喘過這口氣來,她努力地側側身,讓臉一半對着後面,像是哀怨一樣說着:“……你要殺我,那就讓我看着你……讓我看着你下手……我永遠不會相信,你會這麽狠心。”
那美麗的鳳眼流了一行淚,仇笛放開了她,輕聲道着:“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憑心而論,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啊。”
“我知道……可我……”律曼莎啜泣了一聲,輕聲告訴他:“我真的不是想害你……我的命也攢在别人手裏……對不起……。”
“是誰?”仇笛問。
“我說……你會信我嗎?”律曼莎抽泣着,因爲緊張、恐懼以及傷心,她快失控了。
“會……前提是,你沒有騙我。”仇笛道。
“我的包裏,夾層……”律曼莎艱難地說着。
仇笛翻着她的包,在夾層裏,找到了一個硬硬的小本子,他暗覺着另有玄機,等拿到手裏,蓦地眼瞪直了,驚訝地道着:“你是密幹?”
“呵呵……看來你認識。”律曼莎泣極反笑。
這是很秘密的一種外圍人員,會有一個國安某處協查員的身份證明,唬外人還是唬得住的,真實的意義不大,就像協警身上的那身警服一樣,髒事你得辦,出事你得負責,出大事了,你就是那位被開除的“臨時工”。
“這是國安的身份證,我爲他們服務一年多了,你可以求證一下,問問我說的是不是真話……對不起,我沒法告訴你我真實的身份。”律曼莎哀怨地說着,她沒掙紮,卻輕輕地撫着仇笛挾制着他手,像享受一樣說着:“你現在可以動手了,死在一個喜歡的男人手裏,也算個好歸宿了吧。”
仇笛慢慢地放開了她,把那根精心制作的細鋼絲從她的脖子上環繞下來,又掏着一把小刀,割開了她手上的紮帶,整個過程很緩慢,等松開時,律曼莎抹着臉上的淚,回頭淚涔涔看着仇笛。
“我無路可走了,你能幫我嗎?”仇笛輕聲道,眼裏掩飾不住地張惶,他像緊張一樣道着:“事情捅大了,你應該知道了,特衛公司那些人都被國安抓了。”
律曼莎抹着眼睛,很快點點頭說着:“我知道,這事沒法通過正常渠道做,本來準備私下處理的,看來沒機會了……要我怎麽幫你?”
“解鈴還需系鈴的……你應該知道原因。”仇笛道。
“他們在找一塊表,好像在你手裏。”律曼莎道,她看仇笛神情嚴肅,輕聲解釋着:“我是轉錢的時候被人盯上了,在國外不安生,一直有人追,我就想回事發地安全一點,可沒想到錢入境就被人盯上了……那個人找到了我,讓我給他辦事,在GJ機關的人,我不敢不聽他的。”
“你确認,他是國安的人?”仇笛問。
“當然确認啊,我都被帶到經偵詢問,後來是他派我把我帶出來的。”律曼莎道,能辦到那種事,肯定不敢懷疑了。
“那意思是,你根本沒見過他?”仇笛道。
律曼莎點點頭,說着自己這個曼莎國際也是遵照他的指示開的,提供不少境外人士的身份資料,這個高檔場所,是接觸那些駐京外籍人士的絕佳場所,那位神秘的人,沒少在這方面給她提供便利。
末了,律曼莎輕輕伸着手,去拉仇笛,仇笛一閃,躲開了,她尴尬地道着:“那天我知道是對付你之後,和他講過我認識你……他答應我,對你網開一面……真的,其實他們就在找一塊表,那好像是境外間諜的東西,這種東西你怎麽藏着?”
“我是無意中得到的,誰知道惹出這麽大事來。”仇笛難堪地道。
這樣絕望的表情在律曼莎看來,更像是窮途末路了,她勸着:“要是東西丢了,我可幫不了你了……現在滿城都在抓你啊,你一個人,遲早要被抓到。”
“那我該怎麽辦?”仇笛問,他警惕地看看四下,小聲道着:“你和你的上線聯系一下,問問是不是交了就沒事了……我現在就想交,也沒地方交啊。”
“我手機……”律曼莎拿到了自己的手機,拔了一個号碼,接通時,她和上線說了幾句,電話一扣,律曼莎嚴肅地告訴仇笛道:“他說讓咱們在這兒等着。”
“啊,那我不得被抓走?”仇笛緊張地道。
“我給你做保證,是主動上交的,能有多大事啊。”律曼莎道。
“那給你……”仇笛緊張地從懷裏掏出來,遞給律曼莎,律曼莎驚喜之下,拿到手裏,前後一看,笑容消失了,愕然對仇笛道着:“不是這一塊?”
“就是這一塊百答菲麗。”仇笛道。
“真不是,型号不對,樣式差不多,這蒙混不過去。”律曼莎道。她看仇笛時,仇笛反而不緊張了,笑着,她蓦地手撲向到副駕上,手伸向下椅下,這一下動作迅雷不及掩耳,不過一撲,卻僵住了。
“你在找這個?”仇笛亮着手裏的槍,微型槍,像件藝術品。律曼莎再要起身時,卻沒有機會了,仇笛的另一隻手已經杵到她身上,畢畢叭叭一件電弧聲音,律曼莎抖索幾下,翻白眼了。
“一個底層密幹都知道型号不對,你以爲我傻啊!?摸到藏槍就知道你不是個好貨色……”
仇笛迅速重新紮起了律曼莎,就那麽玉體橫陣的躺在車前座位上被紮着手腳,嘴裏被塞着擦車布,她嗯嗯直想說什麽,不過已經沒有機會了,仇笛拎着她的随身包,輕輕地關上了車門,從容地踱步出了小區,那一個大男人拎着女包的樣子讓保安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出門的仇笛不客氣地遞給保安道:“看什麽看?要不給你檢查檢查我老婆的包。”
這麽大方啊,坦蕩的保安不好意思了,仇笛笑眯眯挎着包,溜到街上,瞧了一眼包裏,哎喲,幸虧不查,這裏面槍支、電擊器、管制刀具,可尼馬全乎了。
他沒走,鑽進了小區斜對面不遠的天橋上,像欣賞風景一樣,看着小區出入的車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