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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第176章從來大盜不言盜

上午八點半,羅老闆那輛阿斯頓馬丁還泊在元裏派出所外,一遍一遍看着裏面,明知道沒什麽事,可還是忍不住擔心做筆錄的仇笛,這時間簡直是一分一秒地熬,現在是根本不敢開手機,一開就是成批的電話和短信轟炸,其實最大的麻煩還在他頭上,而解決這個麻煩的鑰匙,還在派出所裏。

其實也不麻煩,辦案的民警整理着筆錄,事實清楚,證據确鑿,嫌疑人都朝軍,綽号老毒,糾集保安公司數名人員,于當晚十一時左右在門頭區建望巷攔截受害人包小三,并對其實施毒打,之後又毒打并非法拘禁另一受害人丁二雷,直到今晨報案解救。

這事錯不了,就警察也清楚是老毒這個老流氓幹的事,那位陳隊皺皺眉頭,問了仇笛一句道:“你們之間……究竟有什麽糾紛。”

“沒糾紛,我都不認識他,他扣着人,勒索錢,我朋友拿不出來,我也沒錢,隻能報警了。”仇笛慢吞吞地道,這是他和老毒之間的事,扯吧,扯清才見鬼呢。

“昨晚……還發生了兩起和都朝軍有關的打砸。”陳隊道。

“那不他們的專業麽?”仇笛道。

“不,是都朝軍的生意被人砸了。”陳隊馬上道,他看着仇笛的表情變化。仇笛依然是慢吞吞地道着:“哦,那真是老天有眼啊。”

“淩晨三時,你在什麽地方?”陳隊問。

“盛華廠部,有幾百人能證明我在那兒。”仇笛道,這就說到敏感的東西了,陳隊的眉頭皺皺,這一次仇笛卻不隐瞞了,他欠身道着:“沒錯,我是找人了,總得有人助威啊,否則我得被他們打成生活不能自理……沒錯,我是打他了,扇了他多少耳光,我也記不清了,該什麽處罰我認了。”

處罰,頂多能拿耳光說事,其他的,都不是個事了,怎麽,總不至于去查查那千把人“義務勞動”是怎麽回事吧?

這事已有定論,無非是走個過場而已。陳隊一言未發,起身離去,另一位民警整着筆錄,給仇笛安排了幾項,先回去吧,24小時開機,接到通知務必來此接受詢問及處罰。

于是在八時四十分,羅成仁終于看到了從派出所信步出來的仇笛,他親自駕着車,泊到了門口,鬼鬼祟祟地朝仇笛擺頭,示意上車,仇笛不上,他下了車,硬生生把仇笛拽上後座,坐好,這才開車駛離。

“去醫院。”仇笛道。

“不用去,我助理給你安排着呢,你難道比專業伺候人的還優秀?”羅老闆道。

“那去二院,我另一個兄弟在重症監護呢?”仇笛道。

“更别去,那兒守着警察呢,你放心,沒人巴着他死,他要死了,剛抓的那幾位得判重刑,就警察也不敢巴着他死的,轄區出個人命案,不是小事。”羅成仁道。

這倒把仇笛的路給堵了,他雙手扶着坐背問着:“那你讓我去哪兒?你也準備挾持我?”

“那我還得敢啊?哎我說,我怎麽聽說,老毒市裏兩處生意給砸了,還有人操到人家家裏去了。”羅成仁驚愕道,和俞世誠相關的事傳得很快,包括老毒這事。

“啊?法制社會,居然發生了這種聳人聽聞的事?”仇笛驚訝道。

羅成仁給氣着了,他回頭看了仇笛一眼,評價道:“得嘞,去了個老毒,又要生出個更毒的毒瘤來。不過你不能這麽沒點義氣吧?這可全是我廠裏人啊。”

“是啊,沒說不領情啊,要不你昨天能撤出錢來?你可一毛錢報酬也沒給我,還揍了我一頓,扯平了。”仇笛道。

車嘎然而停,泊到了應急車道上,羅成仁回頭看看仇笛,憤怒的眼光,不過想想,好像沒有什麽指責人家的,畢竟挽回了一大筆損失,他頓了頓道着:“好,扯平了,那你意思是,各走各的?我可沒少在分局給你使勁啊!要不就這事,查查也得滞留你個把月啊,更何況都朝軍不可能不咬你,警察不可能不從他的仇家查起,你覺得憑你自己在撇幹淨?”

“呵呵。”仇笛笑了,笑着道:“喲,擱你這麽一說,危險都還在我身上……你情緒激動、緊張什麽?法律講證據,不憑瞎猜,我還說是你幹的呢,俞世誠一倒,吞并他的生意,你我放一塊誰能辦到?”

“嗨!?”羅成仁給噎了一下,他恨恨地道:“我這可真是給你很大的面子了啊,都不願意告訴我一句實話?”

“我要面子沒用啊。”仇笛道。

“那你要什麽?”羅成仁問,一問他反應過來道:“明白了,要錢。”

“對呀,我們就給人跑腿的,被人坑了不說,這都有兩個重傷殘了,總得有點錢養傷吧?”仇笛問,羅成仁氣憤地道:“那你訛我說不過去啊。”

“我沒訛你,你不給我又沒逼着你要,這不扯平了,幫我一把,少虧多少錢,挺劃算的。”仇笛道。

特麽滴,這有錢人,純粹一隻鐵公雞,根本不想給錢。

特麽滴,這無賴人,純粹一隻白眼狼,根本不認人,隻認錢。

兩人心思迥異,互瞪着,最終還是羅成仁軟了,他看看時間道着:“好吧,你要多少?不過别覺得我是冤大頭啊。”

“昨天不是說了嗎?五百萬。”仇笛梗着脖子道。

“我…操!”羅總爆了句粗口,瞪着銅鈴大的眼睛道:“沒把我當冤大頭,當冤巨頭了,五百萬,你怎麽不組織搶銀行啊?”

“搶銀行還真沒您這事難,昨天還告訴你了,你要倒黴了,還記得不?”仇笛問。

“哇,兄弟,我能把這句話理解成,你皮又癢了麽?真以爲我忌憚你有一群混混朋友,法制社會,那不頂用,現在這個結果還沒得到教訓?要不是俞世誠倒了,你以爲你動得了老毒?”羅成仁道,一副上位者的教育口吻。

仇笛一笑,哭笑不得地道:“但是你還沒有得到教訓啊,告訴我,你準備怎麽處理?”

“我處理什麽?我有事嗎?俞世誠跑了,81号倒了……我爲難的,就是沒法給我這個圈子裏朋友解釋,你呢,是親身參與者對不對,幫我把這個事厘清,我好有個交待,别讓人以爲我和俞世誠一氣坑大夥錢呢,這可都是難纏的事,那家錢也不少,這麽不聲不響就上繳國庫了,擱誰也咽不下這口氣啊……哎,對了,真不是我威脅你啊,要讓别人知道了,是你把81号捅了,那可以盡情想像會發生什麽後果啊。”

羅成仁道,沒多大要求,就是想摘清自己,而且把情況分析的很透徹,他看仇笛松動,豎了根指頭道:“給你十萬,告訴我是誰,是怎麽回事。”

仇笛笑了,笑着逗人的語氣道:“那我就和你談十萬塊錢的,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像中多,其實是一位境外組織的派遣人物和當地的商諜在搞你們,他們手法很高明,俞世誠根本不是對手,81号隻是個重要環節……你要隻想知道這個環節,那不難,就是讓我們幾個痞子搗亂,然後趁機攻擊服務器,入侵内部網絡,控制81号裏的交易微機,然後拿到那裏的賬戶,密碼,甚至電子信用證……”

咝……羅成仁吓得抽了一下,他能想像出,要這麽幹,簡直是狐狸鑽進雞窩了,爲所欲爲了。

“之後呢?”羅成仁下意識地問。

“拿到之後,從裏面挖一大把,然後再把你們扔給警察擦屁股,他們直接遠走高飛……至于俞世誠呢,我想他明白的很快,所以毅然抛棄一切,逃離出境……然後你就可以想像這些錢的下落了,被劫走一部分,警察查封大部分,然後俞世誠走投無路,肯定還要吞一部分……就這麽個情況,夠十萬了吧!?”仇笛伸着手,恬不知恥的表情。

羅成仁憤然打掉他的手,關鍵時候斷了,撩得他心裏直癢癢,他挑着刺道:“你在給我講傳奇故事啊?入侵81号?還有人悄悄拿走一大筆錢?騙鬼呢?”

似乎不可能,要是被警察查了倒更有可信度,羅成仁明顯覺得事态重大了,仇笛順着他的思路道着:“這騙不了鬼,不過肯定是人幹的。”

“我這樣誰信啊?再說,你說的我都不信。”羅成仁道。

确實很難相信,仇笛思忖片刻,知道這一切尚未揭曉,他眼光遊移地道着:“你一直對我抱懷疑态度,咱們的合作沒法進行。而且一毛一拔,更沒法進行下去。”

“不能你說五百萬,我就給你五百萬啊?你看我像傻缺那種程度的嗎?昨天是因爲你提醒,我把兩個億資金挪走了……可我救了你一命啊,我覺得我們之間應該坦誠相待,或者,你可以到我公司任職,當個銷售主管什麽的,完全沒問題,年薪三十萬起跳……不要這種眼光看着我,錢得一分一分掙,沒你這種一口吃成胖子的好事。”羅成仁說着,反正說到底,還是沒準備掏錢,或者,根本沒有把仇笛放到同等級别上。

這一點仇笛豈能看不出來,他也有點被富人吝啬氣着了,這些人自己豪得讓人羨慕,而對别人,可能要摳得出乎想像,他看着羅成仁,幾次欲言又止,僵了好大一會兒,仇笛才鄭重問着:“你真不準備給錢?”

“剛才都說了,給你十萬……告訴我,到底怎麽回事,背後是誰,我沒威脅你的意思,但是你也别瞞我,你那幫狐朋狗友捅了81号的事,要是讓投資的這個富人圈子知道了,你說後果會是什麽?”羅成仁道,隐隐地已經有威脅了,收拾一個都朝軍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收拾仇笛這樣的,恐怕連手指都不用動,一個電話就解決問題了。

“啧……你這人呐!”仇笛道,猶豫的半天才說道:“你根本沒看清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其實最終的受害者,和最大的受害者,是你,别人不過遭了池魚之殃啊。”

“什麽什麽?你說清楚點。”羅成仁懵了。

“從昨天晚上開始,你遇到了什麽?”仇笛反問。

“啊?”羅成仁一愣,這一想吓了他一跳,然後他愕然問着:“難道,肉聯廠的事也是……你們幹的?”

“那個不重要,對你有影響嗎?”仇笛問。

“廢話不是,當然有影響,現在報道滿天飛,區政府都派人堵人,讓我們廠方出面,我這不一直躲着麽?上遊影響下遊産業這還用說,盛華供應首都的肉食、快餐食品,還有航空食品,都要受到波及。”羅成仁痛恨地道,看仇笛的眼光不善了。

“你在這些負面消息的損失上,會有多少……用你的話說,可以盡情想像後果。”仇笛道。

“損失少說也得幾千萬,負面影響可不好消化。”羅成仁道。

“太少了,幾千萬就架不住遠渡重洋來整你了。”仇笛道。

“不可能吧,我們是在新加坡IPO上市的,我想過這一層,兩地相隔很遠,影響有限。”羅成仁道。

“但是,再加上點财務造假,配合其他内容,影響是不是會大點?或者,有人蓄意要狙擊盛華的股票,是不是這不可能就成爲可能……這樣的話,針對81号也就說得通了,最低限度可以套住你手裏的現錢,最高限度,如果你锒铛入獄的話……那盛華股票,是不是得成手紙了……如果恰巧有人做空,那可賺大了。我不太懂這個,不過恰好旁觀者清,除了做這事,沒有其他更好的解釋。”仇笛道。

羅成仁霎時如遭雷擊,他艱難地抿抿幹燥的口舌,喃喃地道着:“不可能吧……絕對不可能……”

“我都提醒過你了,你公司已經進商諜了,連我都進得去,要是内部人,那拿走你點數據,是不是太容易了?我聽說上市公司都是假賬公司,差别就在做得好壞而已,貴公司應該不例外吧?”仇笛問。

“不可能吧……想做空,壞了……”羅成仁喃喃道着,不知不覺咬着拳頭,想到了什麽恐懼的事。

“有股權抵押的借款是吧?要是這一方參與的話,那就簡單了,隻要能借到,先售再做空,賺一筆差價,而且還可以趁低位建倉……這個好像能賺多少就不好說了。”仇笛道,他淡淡地看着羅成仁道着:“不要瞪我,還是昨天那句話,你要倒血黴了,誰也救不了你……我其實不該幫你,不幫你我們可以提前幾個小時走,就不會有後來的事了……那,你現在可以澄清了,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十萬不用給我了,給昨晚出勤的工人發發吧,差不多就該裁裁員了。”

仇笛道,這一刻羅成仁終于冷靜不住了,他回頭發動着車,急速駛往公司,車飚得飛快,看得到羅總的臉上肌肉在抽、握方向盤的手在抖,臉色煞白,一路上再無贅言…………

剛下車開手機,信息和電話已經炸開了,羅成仁叫着門口的保安,指着車裏的仇笛安排着:看住他!

看來是不讓走了,幾個從華貿寫字樓出來的保安堵着車門,不知道裏面這位何方人氏,在尴尬地笑。

人一到,這個辦公地點的幾位經理都迎出來了,拿着海峽另一邊的各類報刊、雜志、網絡新聞,幾乎是清一色地沖着盛華來了:

……………………………

……………………………

《招股說明書誇大營收,上市期間至少虛增三分之一營收》

誤導投資,号稱盛華在與國内最大航空機構的最大供貨商,純屬烏有,經證實,盛華僅占該航空公司供貨百分之一點五。

又有報料稱,盛華招股時所稱公司的第二大客戶……京城**連鎖超市與該公司并無來往。

最大供應商,京城豐南、新華兩家肉聯廠因涉嫌加工病死畜禽,被新聞媒體報道,其負面影響已經導緻盛華産品開始從各大超市全線下架。

财務造假,爲了掩飾虛增利潤,盛華食品誇大了10億元的資本支出。“明顯欺騙”監管機構和投資者,已有監管機構得到了确切的證據。譬如本财年三季度,盛華食品的航空食品的業務營業收入隻占公司總營收的38%,利潤占比卻達到65%,前一财務年度甚至超過了80%。

做空機構在報告中稱,将和其他組織聯手一起直接或間接持續做空這隻股票。

………………………………

………………………………

從手機到平闆,從各經理語速飛快的彙報,一路走回辦公室,打開了電腦,一屏滿是報道,羅成仁知道,被大鳄盯上了,放在京城如果還算條大魚的話,要放到國際市場上,盛華不過是砧上的魚而已,更恐懼的是,對方引用的都是内地的翔實報道以及盛華内部的财務數據,這個可信度,肯定是無人置疑了。

他形容枯槁,面如死灰,雙手一直在抖,還抱着那怕萬一之想打開了股市圖,看着一條急劇下滑的價格曲線,他就那麽呆呆地坐着,滿室員工都如喪考妣的等着,誰也不知道該做什麽,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條股價線,一直在降,在降……

在不到兩個小時候内,盛華食品急挫47。8%,數十億蒸發,市值縮水近半。羅成仁能做的隻剩一件事了:申請股票暫時停牌。

所謂大盜不盜,羅成仁徹底明白了,覺得最不可能的事,恰恰就是真相,确實是倒血黴了,誰也救不了!

對了,還有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瘋也似地拔開一辦公室的人群,飛奔下樓,那個被他關在車裏的仇笛,肯定知道這一切是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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