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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105章本色我行我素

京城,木樨地,一處崗哨林立的單,隸屬于國安部下屬的第四局。它的職責和這個從不開放的單位一樣,充滿着神秘色彩,大多數時候隻見出入車輛,不見行人往來。

樓是舊式的辦公樓,隐沒在高樓大廈的叢林中一點也不顯眼。這一天,這個神秘的地方按部就班的秩序被破壞了,讓很多工作人員意外的是,居然有人在辦公樓裏追着陳處長叫嚣,以至于追到辦公室,幾乎是破口大罵了。

這裏是不允許任何意外的,這邊吵着,已經有警衛通知内衛了,直接堵住了陳處長的門,不過裏面嚷得實在太兇,又不見處長召喚,内衛進退躊蹰。

“…啊…陳傲,你跟我,你也傲啊…我那幾位随從怎麽回事?”

“你少裝,徐沛紅是什麽地方的,疑似線索又在什麽地方?怎麽别的不去,就去她那兒,我說嘛你會這麽好心還去接人,你是不是把他們用上了?”

“你這是犯罪……”

“我告訴你,聯系方式馬上給我,否則我親自去一趟。”

“陳局,陳局我照樣也敢問……你别拿陳局壓我,我告訴你陳傲,這事沒完啊,有什麽你沖我來,背後這麽下作,算怎麽回事?”

“你等着………”

拍桌子叫嚣,隻聽到對方聲音,不一會兒咚咚沉重的腳步,咣聲門開了,開門時,叫嚣的董淳潔愣了下,嚷着道着:“喲,譜大了啊,來抓我啊……老子拿腦門頂槍口的時候,你們擱那兒潇灑着呢?就特麽自己整自己人還有兩下啊……快,我罵這個混蛋了,抓我吧……”

“去去……都下去……誰讓你們來的。”陳傲低沉的聲音吼了聲。内衛如逢大赦,快步跑了,他看着董淳潔,語重心長地道着:“老董,現在正事要緊……嫌疑人審不下來,可全卡住了,你得分清個主次吧?”

“對,我說的是主要的,你說那是次要的,你不是能呢嗎?你不是傲麽?自己審啊。”老董吼了兩聲,砰聲關起了門,房間裏,陳傲苦不堪言地撫上腦門了,這才一周,裏外都攪得他焦頭爛額了,他拿起了電話,猶豫了好久,還是放下了。

更苦的還沒說出來呢,據徐沛紅彙報,包小三一周逛了六回娛樂場所,放出去的偵察員愣是跟也跟不住,到芙蓉酒店的耿寶磊更讓她牙疼,那真是大富之家出來的,一周換着花樣吃生猛海鮮,光簽單吃,已經吃了兩萬多,現在還組團一起吃。至于化身爲“李從軍”的仇笛也沒閑着,簡直是個神出鬼沒的主兒,随行保護的偵察員,有一半時間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其實,他都想放棄,直覺得自己辦了一件很蠢的事,幾乎是把三隻老鼠請進米缸裏了,那點項目經費,還不夠他們吃喝玩樂呢。

這不,董淳潔也不傻,剛參與李從軍的審訊就從地點上發現問題了,找上門來了。

爲今之計,還是先辦眼前的,他思忖的良久,先行把情況和陳局在電話上彙報………

………………………………

………………………………

笃…笃…敲門聲起,應聲而進的董淳潔氣勢洶洶的,關上門,自行拉着椅子往陳局面前一坐,手舞足蹈開始說了:“陳局……您得給我的說法啊,爲什麽這麽做?爲什麽連我也聯系不上他們?是不是又把他們牽涉到這事裏了?……他們就是普普通通的人,沒有義務擔負應該由我們擔負的責任……這麽做是不是很不合适?”

半晌,老人才擡起頭來,訝異地看了董淳潔一眼,随意地道:“哦,這事啊……你說應該怎麽做?”

“讓我和他們聯系,不要再牽涉到事中。”董淳潔道。

“呵呵……”老人突然笑了,笑着一靠椅背,看着董淳潔道着:“小董啊,你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當年,我吹胡子瞪眼,要攔着你胡來的那事……這幾年變化真大啊,我接受了你的思維,你卻接手了我的固執,呵呵。”

“陳局,那不一樣。我那時候一切都在未知之中,而現在,明顯知道,這裏面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危險。”董淳潔道,正因爲從李從軍身上一無所獲,才越讓他覺得其中的隐情很大。

“是啊,可能有,也可能沒有,可能遇上,也可能遇不上,這事我考慮了很久,如果放一個或者幾個軍警出身、訓練有素、思想合格的人,他們身上那麽濃重體制味道,是肯定什麽都遇不上……我很奇怪,你爲什麽對這事反應這麽強烈,其實我都是受了你的啓發。”陳局道,與其當重要知情人花大價錢保護着,倒不如适當加以利用一下。

董淳潔卻不做此想,經曆的一幕一幕讓他感觸頗深,他歎了口氣道着:“陳局,正在因爲我這麽做過,才覺得心裏愧疚很深,其實我沒安好心,就想着拿他們當擋箭牌,我當時反正這些當過商業間諜的也沒幾個好種,坑就坑了……但事實上是,人心都是肉長的,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我最終都沒狠得下心來。”

“可他們自己去了。”陳局笑着接道,他雙手蜷着,正色看着董淳潔,如是問道:“很多人的骨子天生就有暴力的因子,你覺得一個普通人,真能隔着人質,百米外擊中目标?你覺得一個普通人,明明看到槍戰的現場,敢沖上去?而且還設了幾個陷阱,就我們屬下這些養尊處優的老爺兵也未必能達到這個水平吧?他們的資料我詳細看過了,那種從小接受這種教育的人,還真難找……沒有家庭背景,沒有什麽社會關系,而且在社會上曆練的時間相當長,可以說和形形色色的人都打過交道,這樣的經驗,可不是誰也能有的……”

“可是……”董淳潔難爲地道。

陳局制止了他的話道着:“你也是老國安了,從理論上講,執法和違法是天敵,但從感情和行爲模式上講,執法者和違法者,其實是一對孿生兄弟,他們之間的相似度太多,特别是思維模式……大多數時候爲了達到目标,你難道不也這樣……不擇手段?”

啧,老董吧唧着嘴,難堪了下,辨解着:“我真不想毀了他們的生活。”

“呵呵……那你似乎就更錯了,他們還有什麽生活,不早毀了麽?”陳局道,指點着:“包小三就是個二流子,耿寶磊吧,破落戶,估計比二流子混得還慘……仇笛和他們有點區别,可他能幹什麽?畢業幾年都找不上像樣的工作,雖說有客觀原因,可肯定也有他不安分守己的原因吧……以他們生活狀況,他們的生活,不早被社會毀了麽?”

确實如此,董淳潔當初招蓦這幾位,打的也是這樣的算盤。

陳局欠了欠身子又補充着:“這也是個機會嘛,我倒不介意簽收幾個這樣的密幹,好歹也是有編制的人,總比打零工、當保安強吧?再說這樣的人,就不爲我們所用,你覺得他們能起什麽好作用……不是偷雞摸狗就是打架鬥毆,實話說啊,我真不擔心他們,我擔心的是,徐沛紅根本駕馭不了他們。”

“哎……我說不過您,可是,我就是接受不了。”董淳潔道。

“哦……那,看看這個,我其實也接受不了……”陳局找着一份東西,在電腦裏,他搬過顯示器讓董淳潔看,董淳潔瞬間像喉嚨被卡住了一樣,兩眼凸着瞧。

這是偵察員的追蹤日志,不過看得他臉老紅了,特别是包小三一周去六趟娛樂場所的事,經偵察員證實,其中有三次徹夜未歸,耿寶磊更拽,一周消費了兩萬多,連徐沛紅也在請示該怎麽辦。

他慢慢地,瞠然地坐下,又站起來,恭恭謹謹把陳局桌上的電腦擺正,臉色稍顯難爲地道:“陳局……要不,我先走了?”

“别客氣,我授權你可以随時詢問事情進展。随時可以來,雖然你頂着處分,可大部分都知道你的處分是個樣子,提拔是遲早的事。”陳局道,笑着看着老董。

老董啥也沒說,臉上發燒地離開了陳局辦公室,不料出門就碰到了陳傲在等着,老董此時心境已變,幸災樂禍地嗆了陳傲一句道着:“看什麽看?活該……你不懂人家的價值觀,吃喝玩樂不伺候舒服了,想讓那幾個貨給你好好辦事,你做夢吧你。”

說罷,腆着肚子,搖着八爺步子走了,把陳傲老大個郁悶杵在當地,一時間真叫鞭長莫及、無計可施了…………

………………………………

………………………………

千裏之外的長安市,徐沛紅也在爲同一件事犯嘀咕。

國安的追蹤保密規格是相當高的,偵察員必須詳細記清楚目标的活動地點、出入時間,必須足夠讓後台分析建立時間軸,所有的日志是通過局裏的通信中轉直接轉到她的辦公室的,這不,前一天的日志又到了,她盯着屏幕,表情像患了更年期重症,無藥可治那種。

目标一:(包小三)晚20時,重慶人家喝酒……21時30分離開,22時一刻進入揚波苑洗浴中心,今早9時,從洗浴中心出來……

目标二:(耿寶磊),下午十六時,和酒店大堂叫楊薇的,在貓屎咖啡見面,十七時二十分離開。晚十九時二十分,在芙蓉路18号,法式西餐廳和一位女子吃飯,身份尚不清楚,正在查找。晚二十二時,送走該女子後,又進入西城路滾石酒吧,淩晨一時出來,和一位女人相随,淩晨三時一起回到芙蓉酒店,兩人目前尚未出現……

目标三:早晨六時,環城路長跑,距離11公裏……上午九時離開住處,去向不詳,據查,手機遺在車裏,車停在長安大學後校門處,下午十四時駕車到體育館,和一群人踢球,對方系體工院學生,相互應該不認識;晚十九時,回到住處……

看着偵察員日志,徐沛紅可以想像,一整天悶熱加蚊叮蟲咬是什麽感覺,就爲了收集這些信息?一個嫖,一個沾花惹草,相比而言,仇笛倒算一個正常的,就是正常的,也常常失去蹤影,這是第幾次失聯了,徐沛紅都算不清楚了,其他兩位倒不失聯,就是天天給你添堵,夜夜讓你安生不了。

坐在辦公椅上想了一會兒,她看看時間,拔通了陳傲的電話,開口就訴苦了:“……陳處長,這樣不行呐,那包小三昨晚又去鬼混去了,耿寶磊更厲害,一天換了三個女人約會,我都沒時間搞清對方的身份,他就又換人了……仇笛,仇笛倒是正常,就是經常找不着人啊,我總不能什麽工作都放下,專門派人天天盯着他們吧……”

“我也正在想法子,這個事先放放。”陳傲道。

“那就還這樣?要不把他們聚到一起,說明一下,不能這麽吃喝玩樂,我都快撐不住了……經費倒不至于緊張,可我不能把人手都浪費在他們身上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随後給你消息……”

陳傲挂了電話,臉色尴尬地看着陳局,喃喃道着:“又是徐沛紅在訴苦了,那三位一點也不消停,把她折騰得夠嗆。”

“呵呵,始料未及啊,當初還擔心人家不上船,現在倒是咱們騎虎難下了……陳傲,見們再捋一遍,你說長安這個駐地,是作爲一個中轉着呢?還是作爲一個安全屋啊?”陳局道,這兩種區别很大,安全屋是萬一之需用,而中轉地,是要當藏身之地長期用了。

“應該不是臨時用的安全屋,房子是幾年前全款買下的,我們搜查的時候,有住過的痕迹,提取到的毛發、皮膚組織,和李從軍的吻合……應該在那兒住過,根據冰箱裏食物,徐沛紅她們甚至查到了超市,購買日期不超過半個月,在去南疆之前,就住在這兒。”陳傲道。

“監控有什麽發現?”陳局問。

“恰恰問題就在這兒,徐沛紅查到小區監控時,物業才發現,探頭早被人做手腳很久了,每天攝到的都是重複影像,有人往監控線上嵌了一個分支……這幢單元能在監控上看到的,和相鄰單元影像相同。”陳傲道,這恰恰證明,李從軍肯定有問題。

“家裏,就什麽都沒發現?”陳局不信地道。

“探測儀是一寸一寸掃過的,從地闆到天花闆,到窗棂、衛生間,幹淨的連一片紙都沒有,全程錄像的,我仔細看過,一目了然,不可能有藏的東西,這種人也不可能輕易讓别人找到他的秘密……肯定有不爲我們所知的聯絡渠道。可也奇怪了,從出事以後,手機就一直是靜默的,李從軍的随身物品裏,可就隻有這一個号碼啊……這個手機卡也邪了,是去南疆時候,剛辦的。”陳傲道。

“那就不對了,應該還有藏匿處,如此這裏的長住地,那就應該還有個應急的安全屋,一個搞刺探的,不可能不給自己留後路。”陳局道。

“對,應該是這樣……可現在是,無處下手啊。”陳傲道,寄希望于審訊,一直卡着;寄希望于那三位,得了,那三位比嫌疑人還難對付。

“再等等……這個時候,耐心最重要,李從軍失聯,對方的組織體系肯定要出現斷層,這個時候,肯定要想辦法接上頭……關鍵,關鍵還在李從軍本人身上啊,對了,小董去了沒有?”陳局問。

“去了,這不半路來朝我發了一通火。”陳傲郁悶地道。

“再等等……再等等……”陳局說着,陷入了巨大的煩憂和糾結中,似乎在等董淳潔這員福将給他帶來好消息。

…………………………………

…………………………………

“……你看你這人,怎麽不說話啊,說話也不會了,咱們見面時候挺拽的麽?”

“别悶着了,想吃什麽?要不想喝什麽?言語一聲,我給你準備去……”

“好歹說句話啊,你憋着個死人臉,屁都不放一個,裝聖人啊?你是嫌疑人……”

“對不起,我錯了……您是聖人,不屑與我們爲伍……不屑與我們說話……哎我說聖人啊,您每天吃飯拉屎撒尿了沒有?你這意志不堅定啊,要是我,我特麽早絕食而死了,你明顯不想死嘛……不想死就這麽憋屈着活着,累不累啊,不想來個痛快點的?”

“……你大爺的,還真是個死人……”

董淳潔水喝了兩杯,話說了幾蘿筐,而對面在刑具中的嫌疑人,依然是巋然不動,一雙死魚一樣的眼睛無神地看着他,那樣子老怵人了,現在董淳潔領教到此人的厲害之處了,就這麽一個表情,能把審他的都折騰到夜夜失眠。

上特殊手段?

對了,已經試過了,除了催眠自己,他會很輕松地用頭撞刑具,或者用頭撞牆比比誰硬,然後再來個閉氣假死,能把審訊的吓得手都哆嗦,這樣重要的嫌疑人要是在誰手裏出了事,那後果恐怕得審訊人也得住進來。

從南疆到京城,三周時間,仍然是一言未發。

一個小時了,董淳潔的碎嘴還在滔滔不絕地說着……

兩個小時了,董淳潔手托着額頭,說得開始有氣無力了……

四個小時過去了,董淳潔精疲力竭、口幹舌燥地,幾乎趴在桌上說着:哎呀,我求求你了,老兄,給點面子說句話好不好,放個屁聽個響也成啊………

仍然沒有說話,隻是那雙空洞失神的眼睛裏,多了幾分蔑視,仍然像往常一樣,他一言不發地被帶走,走得如閑庭信步,絲毫不覺得這裏是深牢大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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