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湘湖大廈樓外,泊車的堆裏,一輛馬自達MPV發春似地嘀嗚…嘀嗚連續響着報警音。
保安匆匆奔上來,等走到近前,咦,燈滅聲停,不嚷了。
不是有人偷車,保安倒是放心了,卻不料剛回到樓裏,嘀嗚…嘀嗚又發春似地響起來了,聲音老大了,連續不斷,既像發春,更似叫床。
保安又一次匆匆奔來,等走近一看,咦,又不叫了。
一次兩次還有點耐心,第三第四次叫起來時,保安火了,不理會了,查着登記的車号,在電話裏嚷着四樓維方律師事務所的,讓他們自己處理,很快,律師事務所一位匆匆下來,圍着車前車後看了半天,和保安争執起來。
車好好的,又不是沒交停車費,嚷什麽嚷?
這邊在争執,争執的人也是别人眼中的風景,對湘湖大廈的對面,湘舍COFFEE茶點座,三男一女,臨窗而坐,正看着那邊吵起來的幾位吃吃直笑。
“來來,我也來摁兩下,這玩意真好玩。”包小三要搶管千嬌手裏的遙控器,可新鮮了,就偷偷往那車底下吸附了個什麽小東西,一摁它就喊。
啪聲管千嬌把他的手打開了,直斥着再玩就露餡了,目的已經達到了,茶座上放的高倍望遠鏡,已經清晰地攝下了車主。
沒錯,李維慶,車和人都對上号了,就是那天私會吳曉璇,兩人在臨海鎮外野樹林車震的那位,耿寶磊細細瞅瞅,是位大高個子,寸發、白臉、有點小帥,有點硬派,正是少婦剩女最愛的那類,他小聲問着衆人道:“你們看啊,這人挺帥的,和吳曉璇挺般配。”
“少扯了,男女交配,那有什麽般配不般配。”包小三道,話音剛落管千嬌就踢了他一腳罵着:“你嘴裏放幹淨點?也不看這什麽地方?”
“喲喲喲,你别踢我,我又沒說你和誰交……算了,不說了。”包小三眼見管千嬌瞪眼,後半截咽回去了。不料又挨了管千嬌一腳。
此時,仇笛一直在仔細看着那幢寫字樓,開放式的寫字樓宇進入不難,但怎麽問?問什麽?都是個問題,這生打生的頭回見面,肯定不好溝通,可要煞費心機再設定竊聽和追蹤,那還真不知道得浪費多少時間。
這不,管千嬌也想到同樣的問題了,她輕聲道着:“拾音器最好放到車裏,附在車外,效果要打個折扣;如果貼近追蹤,那又得想辦法在他的随身物品,比如包、手機、手機上動手腳,明顯這種機會不好創造……但關鍵的一點是,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和瞳明有什麽聯系,甚至現在都不清楚,我們要查的是什麽?這樣的話,不管是追蹤還是竊聽,可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才能找到點端倪……嗨,仇笛,你在聽我說嗎?”
“嗯,聽到了。”仇笛道,放下了小望遠鏡,那人已經進去了。
“接下來怎麽辦?要不先住下來,等時機?”管千嬌提議道。
“你想得太麻煩,高手的做法,應該是最簡單的做法,我準備直接和他說,你們看如何……别擔心,我有一張百萬支票,拿出來裝回逼如何?”
仇笛笑道着,那幾位聽得面面相觑,仇笛勾着手指,四個腦袋湊一塊,聽仇笛細細解釋上了。
未多久,四人結賬,出了茶點咖啡屋,分頭行事,而仇笛,大大方方的踱步進了湘湖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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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先生,請留步。”
四樓,前台迎賓把仇笛攔下了。
仇笛笑笑客氣地道着:“我找李維慶律師。”
“有預約嗎?”迎賓問。
仇笛被問住了,不過他也有辦法,很輕蔑地道着:“一般都是别人預約我,我沒有預約别人的習慣。”
耶,這個回答挺吊,把迎賓倒嗆得無法反駁了,她剛要說話,仇笛搶白道着:“我就找個人打官司,百十來萬的生意,我架得住還預約什麽嗎?順路過來咨詢一下,這不是我預約不預約的問題,你們要接不了,預約有什麽意義。”
“這……”迎賓愣了下,還真被仇笛不屑一顧的态度給鎮了下,思忖片刻,她說了句稍等,拿起電話,直接向李主任彙報上了,放下電話時,她請勢一來道着:“好的,這位先生,請跟我來,李主任很忙,四點鍾要去會一位委托人,行程已經安排好了。”
這是客氣地告訴你,人家随時準備結束無關緊要的會面,仇笛沒理會,直待迎賓領進了大廳裏的一個隔間,桌後正玩電腦的那位站起來,伸手握握,寒喧地道着:“先生有點面生啊,是第一次來我們所吧?”
“來一次不就熟了嗎?再說誰閑着沒事天天打官司啊。”仇笛道。
迎賓倒了水,放好,轉身出去時,李維慶對面前這位已經有了大緻的判斷,太過年輕,應該不是什麽大單,他話稍涼了點問道:“那是,我們的業務在全市是排得上名的,這位先生您如果想咨詢案件的委托,我可以給您指派一位專業律師。”
“辦事就得找行家嗎,行家就在面前,我又何必找那些人。”仇笛笑笑道。
這句恭維李維慶愛聽,他笑着道:“過獎了過獎了……那先生,您是想咨詢什麽案件,刑事的、民事的?”
“民事的,想起訴一家公司,索賠怎麽樣?”仇笛道。
“标的金額有多大?”李律師問。
“幾千萬吧。”仇笛不動聲色地道。
李維慶咯噔一下,瞪着仇笛,确定自己沒聽錯,也覺得自己沒看錯時,他笑道着:“這位先生啊,醜話我得給您說到前頭,大部分民事賠償标的越高,唯一的效果隻能拉高律師費用,法院的最終判決,您的索賠金額僅僅能作爲參考……而且,想必您也清楚,真正能執行了的,還真不算多。”
“沒準備真執行,打打官司幫我拖住他們就行,沒事,拖上一年兩年,我陪得起,最好把那家給我拖垮了。”仇笛笑道。
“呵呵……那我就得洗耳恭聽一下,究竟是什麽案件了。”李維慶側了側身,正對着仇笛,興趣被提上來了,面前這位,貌似不像胡吹大氣的,可好像并不通曉本行,說得都是行外話。
“是這麽個回事,聽聽您的主意……”
仇笛講了,我們公司有項申請專利的産品,被外地一家同行仿制了,侵犯專利權這總能算一項起訴罪名吧,而且侵犯的還特别厲害,我們原來出口額,有三分之一被他們代工仿制搶走了……您别不信,我還真沒給您開玩笑,我是開好了支票來找委托方的,您要不敢接,我找下一家去。
“等等,怎麽可能不敢接。”李維慶急急起身道着:“不過先生,要具體進入程序是很麻煩的,要取證、要上訴,最好還是在咱們當地的人民法院起訴,可這樣的操作,我也不瞞您,判赢不太難,但要真索賠要回損失,恐怕就沒有那麽容易了……哎,對了,先生,您怎麽稱呼?”
“姓耿,名寶磊……對不起啊,談不成我就不給名片,我呢,就來咨詢一下,像這種官司,你們能不能接、敢不敢接。”仇笛道,由淺入深,慢慢真裝得逼格越來越高了。
李維慶也漸漸被帶入戲了,他笑着道:“隻有不肯打官司的原告,怎麽可能有不肯打官司的律師呢?我們就是吃這行飯的,您把詳細情況給我羅列一下,我們參照後,會馬上給出您一個解決方案。
“哦,這個樣子就痛快了。”仇笛起身,拉着辦公桌前的椅子,大馬金刀往李維慶的對面一坐,掏着口袋,一個小袋子,桌了随便一扔,支票露出了一角,紅藍杠子,黑字已經寫好,而且是交行的那種現金支票,一下子讓李維慶的眼睛亮了亮,心裏暗暗道着今天利好,碰上土豪了。
“我出一百萬,這官司我必須打赢。”仇笛把支票抽出一半,能看到金額一欄。
“要情況真像您說的,那沒問題。”李維慶兩眼期待地道。
仇笛又掏着口袋,一張銅版紙扔出來:“很簡單,就告這一家,詳細材料我随後給你。”
李維慶期待地打開紙張,然後瞬間眼睛一滞,複雜地盯着仇笛道着:“耿先生,您要告博士光學制造股份有限公司?”
“喲?聽口氣,您好像對這家挺了解。”仇笛笑道,他捕捉到想見的東西了。
“有點了解……這家好像在福建。”李維慶道,顯得狐疑了。
“它就在國外,我也得告他呀,怎麽?看您好像又不痛快了,難道懷疑我出不起錢。”仇笛不悅地問着。
“不是不是……這個,從哪兒說起了,對了,耿先生,請問您的公司是?”李維慶好奇地問,仇笛笑笑,冷不丁吐了句道:“瞳明科技,您不至于沒聽說過吧?”
“什麽?呵呵……您是。”
“瞳明科技啊,總部就在臨時鎮,全省出口創彙十佳企業。”
“這個……不可能吧。”
“怎麽不可能呢?我們公司還需要冒充?”
“不是……這個……”
李維慶像是零亂了,像是給兜頭倒了一盆漿糊,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不過當律師的,言辭可謹慎多了,甯不說,不多說,更不可能胡說,他思忖了片刻道着:“我還真和瞳明科技有點業務來往,但我據我知,瞳明沒有起訴博士光學公司的意向啊?”
“這不今天有了,就來找您了。”仇笛道。
“不可能,我認識瞳明科技現在的總裁肖淩雁女士,如果有消息,應該有人通知我的。”李維慶道。
仇笛笑笑,抽出那張支票來,亮着道:“我也認識肖淩雁總裁啊,這張支票正是肖總裁簽的。”
簽名,李維慶盯了半晌,又愣住了,簽名肯定是真的,但好像這個委托,讓他很忌憚,是搞不清所以然的那種忌憚。
“或者,咱們可以換一種方式,不起訴,告訴我,博士光學是怎麽回事,這張支票就是您的了。”仇笛道,歪歪嘴笑着,你挑逗。
但這引起了對方的更大懷疑,他一把抽走了支票,重新仔細看過之後,嗖聲扔了回來,有點氣急敗壞地道着:“郭菲菲的名章還在上面,你騙誰啊?給你三十秒時間,從我面前滾蛋?”
“這麽不客氣啊,我要不滾呢?”仇笛拿起支票,不服氣地道。
另一位直接了,直接拿電話拔110,仇笛一摁電話,哀求道着:“好好,馬上走,驚動警察對你們也沒有什麽好處吧?你還别吓唬哥們,你和吳曉璇有一腿那事,我們都有證據……”
“什麽?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李維慶暴跳了,指着仇笛的鼻子,差點就要上手了。
仇笛一仰身躲着,邊退邊道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既然找上你,不會無緣無故……别瞪眼,哥們還會來的。”
他一拍門,背後的電話咣聲砸門上了,滿廳律師都在詫異地看着,仇笛掩着臉,灰溜溜地逃也似地跑了。
不過這事對李維慶的震動确實不小,他在隔間裏來回踱步着,又生怕别人窺到他這神不守舍樣子似的,放下了簾子,思忖良久才拔着電話:
“喂,曉璇,到底怎麽回事?剛才有人來委托我起訴博士光學?”
“啊?怎麽可能?你沒犯暈吧?”
“真的,剛走,吓了我一跳,他說他是瞳明科技的,還拿了一張肖總簽名的支票,差點就唬住我了。”
“什麽?支票,到底怎麽回事?”
“……就這樣,譜挺大,我還以爲碰上個大案子,誰知道是這事,他要不亮支票,我還不知道是假的……不過他怎麽可能有肖總的支票?”
“我明白了……是這幾個混蛋,你千萬千萬小心啊,這幾位都是京城哈曼公司的商務調查員,其實也就是多半個商業間諜,郭菲菲的事就是他們查出來的……”
“等等……我一會兒給你打電話。”
李維慶也算是個人精,在聽到這人的來路時,他登時警覺了,對于那種拿人把柄,逼人就範的事,當律師的可沒少見過,有時候倆口子還相互刺探呢,如果是商務調查公司的,就不可能這麽小兒科了,編一個破綻百出的故事,逗人玩來了?
當然不可能,那就剩下最後一種可能了。
很快他就找到了真相,在來人坐着地方,桌沿下伸手可及的地方,貼着一個硬币大小的裝置,從下往上看,赫然能清晰裸露的電源線。
沒錯,是竊聽的,他懊悔不已地拍着額頭,氣得一屁股坐地上了,說話倒是沒露餡,可剛剛這個電話,露餡了。
怎麽辦?怎麽辦?他拍着額頭,使勁地想着辦法,但關鍵的時候,腦力不夠用了,這事情太大了,大到他根本不敢去想像後果,知情人不多,要是真從他這裏露出去,這麽屁大點的律師事務所,可不夠人家折騰。
咦?不對,我糊塗了。李維慶一骨碌坐起來,整整領子,調整情緒,突然間他的思路峰回路轉,覺得這根本無所謂啊,沒有任何證據,誰又能怎麽着,總不能憑竊聽的幾句話就把他吓住吧,虧我還是個律師,怎麽光顧着着急,把這茬給忘了。
一念之差,讓他找回點自信來了,剛坐下調整好情緒,敲門聲起,應聲而進的是迎賓,捧着一束花,笑吟吟地道着:李主任,有人給您送花。
“哦,放這兒吧。”他故意忙碌,頭也沒擡,等送花的出去,才狐疑地拿起來看看,今天有點疑神疑鬼了,可不料越疑越出鬼,他看到紙片留言時,驚得湊近了細瞅,上書一行字:
李大律師,我聽到您和吳曉璇的電話了,謝謝您的消息。
“哎呀,真尼馬損……這不是想害死老子嗎?”
李維慶一拍額頭,欲哭無淚地道。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候,他的電話又響起了,他一看是個陌生号碼,想了很久沒敢接,可對方一直響着,無奈試探接時,一接就聽到剛才那位的聲音:“李大律師,我是剛才給您一百萬的那個,您确定,不想要這一百萬?”
“騙子,你不得好死……”李維慶怒了。
“騙子和律師不是同行嗎?您客氣什麽呀?再說我沒騙你什麽東西啊,你和吳曉璇挖瞳明牆角,我不會告訴别人的……嗨,要不,您付我點封口費,這個我可以接受?”仇笛道。
“什麽什麽?我付你錢?你怎麽不去搶銀行找死啊……你想說什麽随便。”李維慶怒極反笑了。
“你已經亂了方寸,就别強作鎮定了,你真以爲我不敢說?”仇笛嗆着。
“你随便啊,我對我說的負法律責任,就怕你負不起責任,我還告訴你,我知道你們是誰,咱們走着瞧。”李維慶怒道。
“嘿嘿,想好事,想玩法律條文,兄弟們誰陪你啊……知道委托我們的是誰嗎?姓肖……”仇笛道。
“姓老天也扯淡。”
“知道委托我們幹什麽嗎?就查博士……知道你說的告訴他們能有後果嗎?你自己想吧……”
“随便,誰怕誰呀。”
“小子你别得瑟,知道我們把你這漏嘴話告訴誰,傳給肖淩雁……就你這小門面,得滾蛋吧?”
兩人嗆着,到這一句話的時候,李維慶的氣焰一下子被打下去了,半晌無語,隻聽得到話筒裏喘息的聲音,仇笛又在電話裏道着:“看來,你可以考慮給點封口費的事了。”
李維慶咬牙切齒,卻是毫無辦法,他一字一頓地道着:“你…要…多…少?”
“謝謝,想到合适價格,我一定通知你。”仇笛道。
電話挂了,成了嘟嘟的盲音,李維慶眼神發滞,不經意吧嗒一聲,他才省得,手機摔到了地上,光滑的表面,正映着他那張帥氣,但已經扭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