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是車窗貼着“二丙中介”的那輛車,上了北門路,楊濤瞄了眼車上的時間,指向下午十七時四十分,他盤算着,再過二十分鍾,眼鏡廠就下班了,這事辦喽,正好趁着夜色去市裏的一趟,一想一想轉手就是幾萬的入賬,他興奮得都按不住心跳出膛的感覺了。
稍走不遠,他把車靠在路邊,準備等上一會兒。想想這次上門生意,又重新捋了一遍思路,前天見的那兩位,明顯不是本地品種,明顯是對眼鏡行業有急需,這個絕對沒假,否則那堆資料外行是看不懂的,外行不可能清楚那些樣式之間的細微差别。
當然,主要是人家出手闊綽,當時就扔了兩千塊,昨天和他們聯系,說有貨,需要付五千訂金,對方讨價還價,最終還是很慷慨地轉到他個人賬戶上三千塊。
這錢不多,可也不少,他揣度着,應該是那些吃信息飯的主,幹中介這行接觸的事多,别說那種專業設計,就是學生資料、銀行賬戶資料、股市開戶資料等等,甚至房産資料,你隻要能找到合适的買主,都能變成錢啊。所以他很放心的同意了交易。
如是想着,一想到馬上就要有幾萬塊進賬,他渾身不自在的挪着屁股,恨不得馬上摟在懷裏數數。甚至他都盤算好了,今晚拿到錢就住市裏了,先洗洗漱漱,做回大保健什麽的,其他倒不擔心,就是擔心現在掃黃形勢太嚴峻,不知道夜總會那幾位相識妞兒還在不在。
想着,想着,他心裏開始癢癢,腦子裏開始绮妮了。
想着,想着,電話鈴聲響了,他以爲是廠裏那幾位出來了,一看卻是個不認識号碼,中介接觸的人雜,還以爲是其他生意,随手接了起來:“喂,找誰?”
“找你呀,楊大哥。”話筒裏,傳來了甜甜的聲音。
他一嗯,興奮了,尼馬想啥就來啥,剛想大保健,就來妞了,他興奮地他問着:“你是……”
“我是小雨啊,你是不是喜歡上别人了,不喜歡人家了。”對方幽怨地道。
楊濤愣了下,努力回憶着在那兒上過這個妞,嘴上習慣性的扯着:“哪有啊,我最喜歡的是你。”
“那你對我還滿意麽?”對方挑逗地道。
聲音真黏,真好聽,聽得楊濤春心萌動地道着:“當然滿意了。”
“那說定了哦,哥,我陪你二十四時。”對方回複了甜甜的一聲。
楊濤迫不及待地答應了,兩人扯了幾句,依依不舍地挂了。
咦?不對,挂了楊濤才想起來:呀!我咋忘了問她在哪兒呢?洗浴中心還是夜總會的。
反正那地方認識的妞都叫楊哥,叫小雨、小紅、小蘭、小桃的什麽都有,那誰能記得住啊。
正郁悶着,又來電話了,他一看又是個陌生号碼,以爲又是生意,一接聽:“喂,找誰?”
“找你啊,楊哥,我是溫柔體貼型的。”一個軟得讓人發膩的聲音。
一聽女人聲音,楊濤這骨頭又酥了,他順勢問着:“你就叫溫柔體貼?”
“不是啦,人家很溫柔體貼啦……人家叫詩詩。”對方道,撒嬌的聲音。
“哦,濕濕……告訴哥你那兒濕啊,還兩個濕,不是三個麽?”楊濤調戲着。
“哦,讨厭啦,楊哥你這麽流氓啊。人家不做你女朋友了。”對方生氣了。
“嗨,别呀……詩詩,我想起來,你是不是上回慢搖吧那位?”楊濤挽留着。
對方直接挂電話了,他有點懵,有點失落,正郁悶中,又有電話來了……哎呀媽呀,又來了個叫妮妮的,給他在微信上發了張照片,那小模樣興奮得他獸性大發,放倒了座位,和妮妮黏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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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就是這樣啊……現在楊二丙還在北門路口等着,咱們從這裏開始跟,他之所以把交易定在今天晚上,肯定是等着那些工廠下班給他東西,咱們把廠裏人引到九玖美食門口,截了他們的東西……寶磊,你一會兒先走,我和三兒從這兒往過跟。”
仇笛持着手機,和包小三、耿寶磊安排着,窩了兩天,又賠了三千,終于把楊濤楊二丙釣上了。
“這些從廠裏偷東西的,怎麽可能聽咱們指揮?”包小三問。
“放心,千嬌馬上會用虛拟号給他們發短信,号碼是楊濤的号。”仇笛道。
“楊濤呢?萬一他們之間一聯系怎麽辦?那不露餡了?”包小三又不确定地道,衆人商量他在睡覺,真到實施細節,他又想不通了。
“聯系不上了,他被N多美女纏住了。”耿寶磊笑着道。
“哇,不是吧,這投資也太大了,還雇了幾個妞?”包小三心疼了。
“虛拟女友,沒聽說過吧?就是住在手機裏的女友,你在淘寶上買,30塊錢負責陪你二十四小時,電話确認的,你滿意爲止……有呆萌蘿莉型、有知性美女型,有溫柔體貼型、有鄰家少婦型……不貴。”耿寶磊笑着道,這是他的創意,仇笛直豎大拇指。
“那你給他找的什麽型的?”包小三好奇地問。
“不知道他喜歡什麽類型,所以就買了一個大多數男人都喜歡的。”耿寶磊嚴肅地把答案道出來了:“妻妾成群套餐,包括以上所有類型……哈哈…好玩不?”
“嗯,好玩。”包小三樂了,直說你****還裝正經,這蔫壞的。
“趕緊準備,時間快到了……寶磊你先走,盯好喽,楊濤聯系的可不是一個人。”仇笛道。
三個人各司其職。此時,聽到了廠裏下班的鈴聲,走廊、通道、院子裏的燈依次亮了起來,收工的工人排着隊,從廠房裏出來,這個管理相當完備的廠區此時可見一斑,早有數名保安守着門,依然檢查着下班的工人。
完備歸完備,但弊端還是很明顯的,幾個保安檢查幾百工人,明顯力不從,僅僅是抽撿,很多是草草了事。甚至看到有的工人就那麽從檢查口走出去了。
對,洩密就是這樣完成的,現在流水線的産品,肯定已經在某個人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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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捉諜行動,現在開始。”
管千嬌興奮地摁下了發送鍵,把屏幕上輸的信息發送出去了,加進去了唐瑛的測試号碼,嘀嘀一響,唐瑛拿着手機一看,是一行字:東西送九玖美食門口,有人等着。
這個不重要,關鍵是,顯示的發送的号碼,就是楊濤的手機号,而這個時候楊濤,還在北門路口和人煲電話粥呢。
就用這些設備完成的?
唐瑛又一次看看窗口的折疊天線,兩部電腦,連着接幾台舊式的手機,手機用數據線連着怪模怪樣的電子裝備,據管千嬌講,那是個接入網絡端口的虛拟機,相當于一台虛拟基站,可僞裝成任何你想要的号碼,10086都沒問題。
想到此處,她啞然失笑,一邊發送虛假消息,一邊拖住機主,這辦法倒是不損,最損的是耿寶磊想出來的歪招,在淘寶上給楊濤買一個妻妾成群套餐,讓十幾個女生打電話約楊濤。
想清楚此節,她笑出聲來了,坐到了管千嬌的身邊,随口問着:“那邊怎麽樣了?”
“還在和美女聊天呢。”管千嬌道。
“能拖住多長時間?”唐瑛現在擔心行動的結果了。
“拖多久算多久,那些虛拟女友可不是省油的燈,耿寶磊試過了,能嗲得讓分不清東南西北……呵呵,我都沒想到,耿寶磊也上路了啊。”管千嬌道,在仇笛和包小三的影響下,那位自恃紳士風度的耿小哥,義無返顧地學壞了。
“哎喲……這三個小害蟲,真難爲他們了。”唐瑛感慨道,不得不承認,這幾個害蟲起的是決定性的作用。
管千嬌目不轉睛地盯着目标,一個光點,她笑着的時候眼神一斂猝然道:“喲喲……壞了壞了,這家夥發現了。”
她說着,飛快的擊着鍵盤,設定着号碼、頻率、然後一摁發送,兩手一攤,坐等着看。
“這又是什麽?”唐瑛好奇地問。
“這叫呼死你……技術用語叫:定向不間斷呼出程序,每隔三秒拔一次電話,自動拔、自動切斷,接下來的時間裏,他根本不會有機會打出電話去。”管千嬌笑着道,給了唐瑛一個得意的眼神。
唐瑛愣了下,笑着補充着:“剛才說錯了,害蟲應該是四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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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妹滴,到底尼馬怎麽回事啊?”
楊濤已經過了晚十八時了,急急地驅車,一手打方向、一手拔手機,一直有女人的電話來,他以爲自己混了這麽多年人品爆發了,不過爆過頭就不對了,等反應過來才知道是網上訂的虛拟女友,氣得他直罵誰尼馬這麽缺德。
對了,還有正事呢,聯系好的幾個廠裏工人,下班要交給他東西,誰可知道又出意外了,号碼拔了一半,有電話進來了,打斷了,他氣得一摁拒接……又重頭拔号……拔了一半,電話又進來了……拒接……重拔,沒拔完又來了……
喲喲喲……車前有人打喇叭,差點和摩托車撞上,他一打方向一個急刹車,那騎摩托車的氣得一口唾車窗上,罵了他一句。
喲喲喲……我手機呢,他矮下身,撿着掉座位下的手機,手機瘋了似地還在響。
他急了,一關機,踩着油門,飛快到駛向瞳明眼鏡廠。
遲了,這時候已經下班了,工人走的走、來的來,上夜班的時間到了,他瞠然看着稀稀落落地廠裏,猛然間省悟要壞事了,趕緊地奔出廠邊上的超市,拿起公話,要聯系那幾個人。
咦?對了,手機号碼多少?
他使勁想也想不全,一開機,那電話立時又瘋也似地響了,氣得他機殼一敲腦門,啪唧,摔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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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耿寶磊正站在九玖美食的門口朝瞳明科技的方向望去,從這裏到瞳明科技隻隔一條街,步行十五分鍾就到,有騎電單車的,幾分鍾就到。
“嗨……東西呢?”耿寶磊看靠邊停車的一位,紅毛,他叫蘇凱,被仇笛堵在廁所裏過。
那孩子警惕地看看,不認識,耿寶磊笑吟吟地上前伸手道:“楊哥讓我接的……拿來吧?”
“錢呢?”小紅毛問。
“給。”耿寶磊撚了三張遞給他,小紅毛拿手裏生氣地道:“說好了五百的嘛。”
“這不還沒掏完呢嗎?給東西。”耿寶磊發個飚,再遞兩張一扔,成功地掩飾住了自己根本不知道交易價格的事實。
那孩子飛快地從褲裆裏掏了樣東西扔給耿寶磊,騎着車嗖聲走了。
帶着體味的東西讓耿寶磊很嗝應,撚在手裏一瞧,他驚訝了……一幅完整的钛架眼鏡框,有點變形,不過在他惡補的資料裏,這是沒有見過的設計。
“這些熊孩子真叫可惡啊!?”
他裝起東西凜然想着,每個新産品的研發不僅費時費力,而且要投入大量資金,就這麽被熊孩子偷出來,五百塊就賣了。
千裏之堤,潰于蟻穴,他現在有點明白爲了老董事長不遺餘力的外聘商務調查人員的原因了,這外表光鮮的民營企業,恐怕存在的問題比想像中嚴重,不僅僅是管理上親戚之間的平衡不好把握,而且這種勞動密集型用工,泥沙俱下的,你防不勝防啊。
又來一位,不認識的,不過包小三在背後指着,步行來的,他到了美食店門口,四下張望着,像是在尋找誰,不過肯定找不到了。
蓦地,耿寶磊這個生面孔站到了他面前,手裏還拿着一副鏡框,直接伸手:“拿來吧?楊哥讓我來接。”
“錢呢?”對方警惕地問,那一臉愁苦的,肯定是被壓迫不少年月了,而且是不發加班費的那種壓迫。
遞錢,交貨,這個更奇葩,交給耿寶磊的居然是一把小零件,耿寶磊再細細一看,哎喲喂,是把創意很好的眼鏡維護小工具,像一隻筆,不過被工人拆了,估計是方便帶出來。
在截走楊濤貨的思路用的是撒大網,就是凡和楊濤手機通話的号碼,都發一條這樣的短信,黑事他們估計是不會相互交流的,應該很安全。本來以爲能捉到一隻兩隻地鼠,可沒想到,來了一窩。先後有三男兩女來九玖美食門口接頭,耿寶磊用五百塊錢的代價,買了一堆産品。
以爲這是極限了,NO,最來還來了一位,仇笛一直跟着,他認出來了,這家夥根本就是廠裏負責搜身的保安,也玩監守自盜了,賊頭賊腦地和耿寶磊接上頭了,塞給耿寶磊幾塊鏡片。
交易完成的相當順利,三人重新會合後,都是很驚訝,沒想到這麽簡單,不過沒做停留,趕緊地通知管千嬌和唐瑛,這種事雖然不大,可要捅回廠裏肯定是軒然大波,而且三個人辦的這事也不光彩,爲今之計還是先躲起來,省得楊二丙反應過來再出什麽意外。
商議之下,幾人幹脆連夜離開了臨海鎮,當夜住到了市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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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市一處快捷酒店裏匆匆開房,當等待已久的擺在管千嬌和唐瑛面前時,兩人那股子興奮就别提了,T90钛架、TM201鍍金架、T3032鏡寶……在提供的産品名錄裏尚未見到,這意味着什麽?管千嬌笑吟吟地看唐瑛,兩人都在笑,這個自不用說了。
“看來,咱們倆得準備報告。”唐瑛道。
“那當然,明天就該要尾款了。”管千嬌道,她有點興奮地開着電腦。
此時唐瑛好奇地伸手去那些收購的小部件,抱着飲料剛進門的耿寶磊出門攔着,等聲音出來,唐瑛已經拿在手裏,她愕然問着:“怎麽了?”
好像怪怪的,耿寶磊惶然擺手道:“沒事。”
再看坐在一旁的包小三和仇笛,都嚴肅地搖搖頭:沒事,我們有點興奮罷了。
肯定有事,那玩意有好幾樣都是從褲子裏掏出來的,能藏着出了廠裏檢查,可能塞在什麽部位可想而知,仇笛嘴角抽抽,憋着;包小三咬着下嘴唇,憋着;耿寶磊緊張地坐下了,看着唐瑛細細把玩、仔細審視,幾次想出聲,被仇笛掐住大腿了。
管千嬌發現不對了,她和這幾個貨相處的時間長,看這憋壞的樣子,肯定沒好事,她回頭看看唐瑛,一下子反應不過,倒是唐瑛反應過來了,拿着钛架,還有包着钛架的一塊眼鏡布,鼻子抽抽,自言自語問:“什麽味道?怎麽怪怪的。”
終于,包小三忍不住了,噗聲笑得仆床上了,耿寶磊和仇笛也在低着頭吃吃地笑,笑得兩位女士莫名其妙,管千嬌追問時,仇笛跑了,包小三也跑了,還是拽住耿寶磊,耿寶磊嗫喃半天才附耳跟管千嬌說了真相,這下子,連管千嬌也笑噴了。
當這個真相委婉地告訴唐瑛時,驚得唐瑛趕緊扔下東西,然後越想越面紅耳赤,恨恨地罵着:“氣死我了,這幾個混賬東西,故意的。”
“習慣了就好了,他們幹過比這更惡心的事……來吧,我給你描述經過,你組織一下語言,那兒想不通把他們叫回來。”管千嬌道。
兩台電腦相對着,唐瑛慢慢平複了心态,有關這個經過,需要文字加工一個合理、合法、能放到桌面上的調查描述,不過當她聽到三人在網吧窩了幾天盯人,把人堵公廁裏逼問消息時,還是驚得半晌回不過神來。
“這樣寫吧。”
唐瑛思忖了片刻,如是說着敲着鍵盤:“……我調查方人員發現,貴廠員工有數名長期出入網吧,在遊戲上以及上網、着裝等方面花費較大,明顯超過了打工收入,順着這個線索我們查到了,與他們經常聯系的是臨海鎮一家名爲‘二丙’中介的小公司,該公司負責人楊濤,一直通過教唆員工偷竊,并回購贓物的方式,獲取瞳明各類産品的最新消息,并出售謀利,種種迹像表明,這種情況延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沒錯,這就是一個洩密渠道,管千嬌的經驗告訴她,這是競争同行慣用的手段,以前發生過肯定不止一次。這個不重要,她關心的是,這份報告引起的後果,以及能不能換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