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鍾聲劃破寂靜的長空，突兀地傳入千家萬戶，提醒那些社會底層還在呼呼大睡的人們，要起來爲自己和家人填飽肚子幹活了。
半個小時後，詭異的景象出現了，整個城市以河道爲界，分别南北兩邊，北邊就像滾燙的開水一樣沸騰起來，人聲，動物聲，還有各種物品碰撞的聲音層出不窮，而南邊，則依然毫無動靜，恍若未聞。
北邊是窮人住的，南邊是富人住的，窮人是沒有資格睡懶覺的。
有句諺語是這麽說的：清晨是諸神賜予窮人唯一的禮物。
至于那些貴族和有錢人，他們昨晚也許參加了一場盛大的宴會，也許在欣賞音樂會或藝術展覽，也許在某個情人的床上徹夜奮戰，他們的夜晚豐富多彩，才不會這麽早起來。
裏克斯也是這麽想的，他更希望諸神把黑夜賜給自己，讓自己可以去酒館好好喝一頓，放松放松，但他沒有錢，家裏還有三個孩子要養，隻能一大早起來，穿着僅有的一套衣服，離開陰暗簡陋的棚屋，趕往幹活的地方。
“阿嚏！這該死的天氣！怎麽冷得這麽快。”
如今正值十月，由夏轉秋的時候，早晚的溫度直線下降。
裏克斯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服，一邊匆匆趕路，一邊在心裏盤算了一下，發現并沒有多餘的銅闆添置新的衣服，看來隻能想辦法在在幹活的時候順一兩件。
秋天過了，就是寒冷的冬天，就算他能扛得住，家裏那幾個小的也不行，必須得想想辦法。
西格瑪在上！保佑今天能有大船到岸，讓我多賺點。
他加快腳步，娴熟地在潮濕逼仄，并且永遠散發着惡臭的小巷中穿梭，猶如迷宮一般的貧民窟對他來說就像自家的後花園一樣熟悉，當然了，就算奮鬥一輩子，他也不可能擁有一座後花園。
他的目标很簡單，家裏那三個小的有一個能成爲正式公民就行。
因爲時間還早的關系，此時街上的人不多，所以還不算特别擁擠，不過越往南走，就能感覺到人越來越多。
他們的打扮和裏克斯相似，穿的都是用最便宜的土布制成的衣褲，條件好一點的有頂草帽或氈帽，條件更差的連鞋都沒有，光着腳走在混合了污水和排洩物的鵝卵石街道上。
轉過最後一個街角，陰暗的街道豁然開朗，前方是一塊寬敞的空地，不，準确來說這是碼頭。
雖然天才剛亮不久，但這裏已經開始嘈雜起來，北區貧民窟各地的人，包括裏克斯在内，都像蜜蜂歸巢一樣，從四面八方朝這裏聚來。
最先到的人，才能找到最大的船，船越大，上面的貨物自然越多，搬得東西越多，拿到手的銅闆也就越多。
時間就是銅闆。
這是“瑪麗恩堡”一位從奴隸成爲大商人的傳奇人物的成功秘訣，如今已經流傳到舊世界各地。
隻要願意勤奮努力幹活，就能獲得合理的報酬，哪怕是最低賤的工作，也可以養活家人。
連碼頭工人都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并将其當做奮鬥的動力，這也是生活在這座城市所有普通人都能明白的道理。
這就是阿爾道夫，舊世界最有活力的城市。
………
裏克斯今天的運氣真的很不錯，似乎偉大的帝國守護神真的聽到了他的祈禱，剛一到碼頭，跟幫派裏的人打了聲招呼，他就看到遠處駛來一艘三桅杆的大型帆船。
碼頭馬上響起一陣歡呼，「老碼頭」可很久沒看到大船了。
作爲帝國的首都，也是這個國家曆史最悠久，規人口最多的城市，“阿爾道夫”光碼頭就有三個。
跟“努恩”一樣，這座城市也是修建在兩條河流交彙之處，一條是瑞克河，另一條是塔拉貝河，它們簡單的将城市分爲南北兩個大區，隻能通過四座橋梁聯通。
其中最新也是最大的「瑞克港」在南區的西北沿岸，那裏的泊位數量是其他兩個碼頭加起來的幾倍，狹窄的河道和低矮的貿易棧橋可以讓船隻安全地停靠，所以不光是大型遠洋船隻的首選之地，也是帝國艦隊的駐紮之處。
繁榮可想而知。
另外兩個碼頭都位于北邊老城區，一個叫「老碼頭」，一個叫「淺水港」，都是以前的碼頭，前者甚至還見證了阿爾道夫從一個叫“瑞克道夫”的村莊發展成今天帝國核心的過程。
隻不過時過境遷，現在它們都已經是肮髒，混亂和落後的代名詞，平時隻有些小型商船才會在這裏靠岸。
船小意味着貨少，貨少對碼頭這些工人來說活就少，賺得錢就少，家裏人可能就沒飯吃，沒衣穿。
他們也不是沒想過去河對岸工作，賺更多的銅闆，但問題是打不過對方。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就有抱團。
三個碼頭，每個地方都有掌握話語權的幫派。
條件最好的瑞克港屬于「碼頭鼠公會」，他們和其他烏合之衆不同，是受到官方承認的正規行會，與城裏大人物的關系最好，占據最好的資源，勢力自然也最大。
老碼頭和淺水港分别屬于「爛魚幫」和「鈎幫」，兩邊都是本地碼頭工人爲了防止欺負，而自發組成的組織，也有幾十上百年的曆史。
但它們就算加起來也打不過「碼頭鼠」，更别提雙方各自心懷鬼胎，總想着把對方的地盤搶過來，同時也要防備下面的小幫派，所以别說去「瑞克港」，能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不錯了。
裏克斯在碼頭混了十幾年，最大的成就就是成爲「爛魚幫」的人。
起碼在這裏沒人能欺負他。
許久未見的大船剛一靠岸，毋庸置疑，自然是他們「爛魚幫」的人等着卸貨。
這是潛規則的象征。
雖然不如「碼頭鼠」，但他們在老碼頭還是牢牢占據着霸主地位。
但現實給興高采烈的工人們狠狠上了一課，讓他們大失所望的是，帆船靠岸後，下來的并不是堆積成山的貨物，而是一大群神色疲憊的傭兵，最可恨的是，他們竟然自己七手八腳，就把僅有的一點貨物都卸下來了？！
裏克斯面色鐵青，跟工頭相對無言，後者隻能暗示大家不要輕舉妄動，對方一看就不好惹。
大失所望的工人們隻能在心裏暗罵。
什麽鬼西格瑪，一點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