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瑪索坐在同一張桌子上,一個紅發傭兵陰陽怪氣地說道,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
這個傭兵叫席貝爾,比瑪索大不了多少,也是同一批加入的「原諒傭兵團」,隻不過他以前在另一個小傭兵團待過兩年,仗着這點資曆,平日裏架子卻不小,跟瑪索一起編到都是新人的小隊後,就一直指揮後者幹這幹那,幫他當小弟使喚。
瑪索一開始也沒當回事,覺得自己年紀小,幹點雜事也無所謂,直到有一回,席貝爾覺得他好欺負,變本加厲,竟然在發薪水的時候私下勒索他。
瑪索這錢是要給家裏人的,當然不肯,結果從那以後,席貝爾就開始聯合小隊裏的其他人,明裏暗裏地刁難他,一天到晚故意叫他瑪索少爺,一時間成了傭兵團裏人盡皆知的笑柄。
席貝爾還以爲要不了多久,這個稚嫩的小屁孩就會哭着離開傭兵團,結果沒想到瑪索不僅一聲不吭地堅持了下來,前段時間還突然被安排了一個所有人都眼饞的肥差。
在跟其他新人一起參加訓練的同時,他還要負責傭兵團跟「紫百合與劍」酒館的溝通和對接,一下子成了大家眼裏炙手可熱的紅人。
跟傭兵工會對接,意味着他可以第一時間掌握到最及時的情報,什麽任務性價比高,什麽任務競争激烈,什麽任務獎勵豐厚,他都能最快知道。
這下傭兵團那些有資格有能力帶隊出任務的隊長都認識瑪索這号人物了,平時見面打招呼也跟他也有說有笑,一下子地位就起來了,跟其他那些平時隻能待在營地訓練的新人完全不同。
不僅如此,另一方面,「紫百合與劍」對「原諒傭兵團」也有所求——他們也眼巴巴盯着兩種美酒,想多進一點貨,所以平時對瑪索也算客氣,這樣他就不用像其他小傭兵團那樣,還要看傭兵工會人的臉色,所以這絕對是個值得讓人眼紅的好差事,人人都羨慕得要死,尤其是席貝爾這種沒什麽心胸可言的人。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團長是怎麽看上這個來自城南貧民窟的窮小子的,竟然讓這麽一個才加入傭兵團半年的人擔任這麽重要的職務,簡直就是開玩笑,但他也隻是一個剛剛加入的新傭兵,也輪不到他跟團長大人說三道四,所以也隻能在心裏埋怨兩句,最後将不滿全部轉移到瑪索身上。
可想而知,現在他有多麽讨厭瑪索,連帶着小隊裏其他人,跟瑪索的關系也都不怎麽好,成天瑪索少爺來,瑪索少爺去的,想着把他激怒,然後有機會可以好好教訓他一頓。
可瑪索卻根本不搭理這些傭兵,每天如果有事就去傭兵工會,忙到很晚才回來,沒事就在駐地的訓練場苦練,回房就呼呼大睡,一點空餘時間都沒有。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這邊席貝爾等人還沒找到下手的機會,瑪索又在傭兵團出名了。
昨天,一個身材極爲高挑,容貌又很出色的諾斯卡女人出現在營地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傭兵團,先是團長親自出門迎接,然後兩人閉門密談一個上午,都說明這個女人的身份不一般,但事後卻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唯一的消息就是,後來團長要瑪索帶這個神秘的女人去了「紫百合與劍」。
大半年枯燥乏味的新兵訓練,早就讓傭兵團新加入的小夥子憋得不行,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引起他們的關注,況且還是在傭兵團即将有大動作的情況下,當然,更重要的是,這還跟一個美女有關。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望眼欲穿地等着瑪索回來,想從他口中多少了解到一點消息,滿足一下自己快要爆炸的好奇心,就連席貝爾都暗暗決定,如果瑪索能說出點什麽值得在其他小隊傭兵面前吹噓的談資出來,那他就放這個小家夥一馬。
結果一直苦苦等到大晚上,還沒看到瑪索的影子,這時他才從隊長那得知,這個兔崽子竟然請假了,今晚不回來。
席貝爾那叫一個氣啊,當即決定,叫上幾個關系最好的傭兵,第二天找個時間好好把瑪索收拾一頓,也不說下手要多重,隻讓他去不了“阿爾道夫”就行。
單純的瑪索還不知道吃完這頓早飯後,自己就要挨一場毒打,他剛才回來的時候還發現平時那幾個對自己兇巴巴的傭兵都态度不錯,還以爲大家關系和好了,心裏還在偷偷高興呢。
這樣才對嘛,大家都是一個小隊的,以後還是并肩作戰的戰友,何必搞得那麽不愉快。
就在小瑪索決定把自己那份麥酒讓給席貝爾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擡頭一看,是不遠處的團長大人。
年輕傭兵愣了一下,然後馬上起身,習慣性地忽略席貝爾的譏諷,朝團長沖了過去。
席貝爾從自己嫉妒到噴火的雙眼中看到,位于費坦堡金字塔最頂端的團長大人先是非常熟絡的拍了拍那個窮小子的肩膀,然後笑嘻嘻地跟他說了幾句話,最後竟然還示意他跟自己一起進入包間!
有那麽一瞬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應該跟瑪索搞好關系。
不!他隻是走了狗屎運!等他出來,一定要給他好看!
席貝爾眼中的怒火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陰森的冷意。
………
瑪索受寵若驚地跟在傭兵團幾個大人物的後面,進入傳說中的食堂包間,裏面的布置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一張大圓桌,上面放的食物也跟外面差不多,隻不過劣質的麥酒換成了另一種用瓦罐裝着的液體。
經常跟「紫百合與劍」打交道的瑪索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個獨特的容器裏裝的,就是傳說中比黃金還要昂貴的烈酒,「救贖」。
雷普,傭兵團幾個資曆最老的副團長,還有兩個陌生人分别落座,最後隻剩瑪索一個人還傻乎乎的站在原地,最後是雷普出聲,他才随便找了個空位坐下,連頭都不敢擡,隻知道自己旁邊是一個帶着兜帽的陌生人。
還沒動桌上的食物,雷普就先把瓦罐拿在手裏,給兩個陌生人倒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滿上,最後才傳給其他人。
“小瑪索,你知道這是什麽酒吧,一定沒喝過,來,今天嘗嘗。”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一點沒有平時在手下面前的威嚴。
“團長……我不喝酒的。”
瑪索臉上漲得通紅,沒想到團長這麽照顧自己,心裏那叫一個感動,但還是拒絕了。
也許這是未來一輩子都喝不到的好酒,但他還是選擇堅持自己的原則。
“你可要想清楚哦,現在城裏的有錢人想喝都喝不到。”
雷普臉色不變,淩厲的眼神倒是柔和了幾分。
“謝謝團長好意,我還是不喝了。”
作爲一個從小到大都看着自己父親酗酒的孩子,瑪索曾經暗暗發誓,一輩子也不會碰酒,起碼目前看來。他做到了。
“唷,這個年輕人有點意思,雷普,你眼光可以啊。”
坐在瑪索對面的另一個陌生人開口說道,此時他已經把披風脫掉,露出一臉的絡腮胡子,還有一支空蕩蕩的袖管。
面對贊揚,瑪索趕緊微微起身,向對方表示感謝,坐下時感覺這個大胡子特别眼熟。
“别眼饞了,哈桑,瑪索也是土生土長的費坦堡人,隻能說咱們這兒的年輕人不錯。”
雷普說完便舉杯跟桌上的人碰了一下,一口飲完。
隻有一旁的雷普聽到對方的名字後滿臉震驚。
哈桑?這不是城衛隊統領的名字嗎,難怪這位這麽面熟,我竟然跟統領大人坐在一個桌子上。
還沒等瑪索激動完,坐在他旁邊的另一個陌生人也把頭上的兜帽取下,一根烏黑發亮的馬尾辮,一張出現在所有費坦堡年輕男子夢中的臉龐,映入他的眼簾。
“城……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