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萊斯頓首相非常頭疼,因爲他之前準備好的設想現在全盤落空。
原本前天報紙上就應該登報報道拿破侖被波拿巴極端主義者當街被炸死的新聞,然而到現在依舊是悄無聲息。格萊斯頓首相猜測歐仁妮向維多利亞王後講述的那個刺殺計劃還是沒能實施。
而且波拿巴黨的刺客們已經失蹤許久,隻有一個可能性。
他們落入了國家憲兵隊的手中。
但是波拿巴黨那邊一直沒有傳來消息,最終還是通過外交部打聽到了這次刺殺的下落。
“拿破侖在前天率領着國家憲兵隊的人沖進了波旁宮,并且該直接逮捕了議會長?”
格萊斯頓拿着電報,他深吸了一口氣,雖然表面上說是因爲格雷維議會長涉嫌參與倒賣議員席位被免職調查,但是他很清楚,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
因爲格雷維被逮捕的時間,正好就是與波拿巴黨失去聯絡的那一天。而歐仁妮也肯定比自己更早的知道了這個消息。
拿破侖恐怕現在已經暗中秘密行動,準備将該死的叛國者們一網打盡。
隻有愚蠢的攝政王還在想着光複波拿巴家族的夢。
格萊斯頓首相從不奢望落入國家憲兵隊手中的人還能完好無損的回來,他已經把這群人當成是沒有意義的棄子,并且向維多利亞女王宣布計劃的失敗。
阻止這家夥繼續對維多利亞女王妖言惑衆,是他不可推卸的職責。
他前往白金漢宮,收拾這出鬧劇的爛攤子。從一開始格萊斯頓就不應該相信什麽波拿巴家族掌權的鬼話,丈夫和兒子都死了,剩下一個歐仁妮能做什麽?法蘭西女王?
格萊斯頓不屑的撇了撇嘴,也就維多利亞女王出于對拿破侖四世的遺憾,才會答應這麽荒誕的計劃,女人心真的是捉摸不透。
格萊斯頓來到待客廳卻被告知女王正在跟歐仁妮會面,他不滿的皺了一下眉頭,不知道爲什麽到現在這個女人還在死纏爛打。計劃都已經失敗了,她也該死心了。
想到這裏,格萊斯頓首相不顧其他人的阻攔,直接走進了待客廳,此時維多利亞女王正在跟歐仁妮說話,見到首相沒有禮節的沖進來,心中有些不滿。
還沒等到首相開口,維多利亞女王就直接開口,語帶諷刺的說道,“怎麽了?我的首相大人?你現在不應該在唐甯街處理外交事務麽?特地沖進來聽兩個婦人的閑聊,恐怕有些不太好吧?”
格萊斯頓望了一眼歐仁妮,直截了當的說道,“别想了,我今天收到了情報,波拿巴黨已經被逮捕了,包括你們裏應外合的國會議員,歐仁妮皇後,現在你手中還有什麽底牌?已經沒有人支持你了。”
“格萊斯頓首相,你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
歐仁妮聲音平靜的反問他,“你說你願意支持波拿巴黨複辟,并且支持我們執行刺殺計劃。現在你卻反過來,這是準備過河拆橋嗎?”
無懈可擊的反駁讓格萊斯頓首相停頓了一下,歐仁妮所說的句句屬實,之前他也是因爲冒險主義的想法在作祟,才答應了她的請求。
“我不管過去什麽情況,現在局面已經變了。我不可能把大不列颠的利益牽扯到你個人的私事裏!”
“但是你們大不列颠也巴不得拿破侖死掉,不是嗎?否則怎麽破壞法德聯盟,怎麽解決你們在德蘭士瓦的沖突?你們還觊觎着那裏的金礦呢!”
歐仁妮戳破了對方的私心,格萊斯頓尴尬的把目光挪開,卻恰好看到維多利亞女王意味不明的眼神。
她鄙夷的望着對方,冷笑着說道,“被我說對了吧。需要波拿巴黨的時候你們獻殷勤比誰都要勤奮。現在怕牽扯到英國政府就準備将我們一腳踢開了?格萊斯頓首相,難怪你會被你的政治對手本傑明·迪斯累利嘲笑爲‘虛僞的利物浦人’和‘怯懦的小英格蘭人’。”
之前競選首相時自己打扮成弱小民族的熱心保護人,利用群衆大會、示威遊行或國會演說等一切機會,指責土耳其統治者的暴行和迪斯累裏的反動政策,因而獲得了巴爾幹斯拉夫之友的聲譽。
現在當上了英國首相之後,格萊斯頓迫于政治形勢,也變得跟他的老對手一樣,積極的支持對外擴張,比如現在愈演愈烈的埃及問題。英國完全做好了發動戰争的準備,不僅僅是從法國人手中搶回百分之四十四的股份,還包括了強力的鎮壓殖民地的運動。
埃及問題是英國和法國之間最後一點交情,格萊斯頓想要從這個問題上下手,搶回最後一點政治利益。
“歐仁妮皇後,你說的有點多了。”
格萊斯頓擠出一個笑容,他語氣平穩的說道,“我覺得現在最應該擔心的是你自身的安全,拿破侖不是一個會善罷甘休的人。他遲早,哦不對,可能他現在就已經知道你是幕後主使。到時候無論你躲到哪裏,死亡的陰影都會跟随你到哪裏。”
“這裏可是大不列颠!”
歐仁妮冷冷的盯着格萊斯頓,反問道,“難道他敢這麽做?”
格萊斯頓沒有打算跟她繼續說下去的想法,事實上歐仁妮還完全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處境。跟法國的幾輪交鋒,他更加意識到拿破侖不會善罷甘休,那些膽敢刺殺他的人,必定将會遭受百倍的責罰。
說完這句話之後,格萊斯頓首相轉身就走。
再他回到唐甯街之後,立刻開始私底下的準備一封寄給拿破侖的書信。他要在這起的事件中撇清英國的關系,避免将私人恩怨升級到了兩國之間的政治交鋒。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同樣,他也怕死。
所以出賣歐仁妮是最好的選擇。
幾天之後,巴黎接到了來自唐甯街10号的秘密來信。
這讓他感到有些意外,畢竟因爲德蘭士瓦事件之後雙方已經撕破了臉皮,英國首相會親自來寫信過來,這近乎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事件。
當他拆開了火漆,從裏面拿出信紙并且匆匆掃了幾眼之後,才流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沒想到英國政府爲了撇清關系,居然會如此大動幹戈。
格萊斯頓首相向杜伊勒裏宮打了一個小報告,秘密的揭露了歐仁妮皇後所做的一切,準備刺殺法國總統的波拿巴極端主義者是她派過來的,所有陰謀都是歐仁妮皇後一個人的主意,他和維多利亞女王試圖勸阻過複仇心切的皇後,但是她不聽。
拿破侖把德卡茲外交部長叫到了辦公室,并且鎖上了門,把英國首相的秘密信件遞到了對方面前。
而德卡茲看完書信之後,深吸了一口冷氣,意味深長的說道,“真沒想到啊,連英國王室也參與進來了。”
“沒想到的事情還多了去了。這隻老狐狸現在在這個問題上忙着撇清關系,無非就是把之前可能參與到刺殺行動一并撇清關系。”
拿破侖從來都不相信英國人,從19世紀開始他們就将崛起值強盛的法蘭西視爲歐陸地區最大的麻煩,直到巴黎在拿破侖的領導之下,有了重新向歐陸帝國擴張邁進的可能,态度也從普法戰争時期的同情者逐漸轉變爲了最大的競争對手。
當然在高傲的大不列颠帝國眼中,德國自始至此都不過是一個野心勃勃的暴發戶。
“别被格萊斯頓的示好騙過去了。”
拿破侖提醒德卡茲外交部長,他說道,“現在英國人還對埃及的蘇伊士運河虎視眈眈,自從我們搶先收購了運營權之後,英國人就開始逐漸不耐煩了。”
熟悉曆史的話就知道1882年英埃戰争爆發,試圖反抗“歐洲内閣”祖國黨人組建了軍隊打壓英法聯軍,不過這一次英國人可能沒有合作的夥伴了,畢竟英國和法國因爲南非布爾人問題的惡化導緻了埃及聯合托管也出現了問題。
“英國人的想法很簡單,維持龐大并且可以運轉的戰争機器。他們現在的預算在逐漸上升,去年他們國會公布的預算是2300萬英鎊,到了1889年之後會上漲到3200萬英鎊。至于海軍,呵呵呵。”
現在海軍預算還維持在1100萬英鎊,等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足足翻了四倍。德國同期的海軍支出增長速度更是驚人:從每年的9000萬馬克,上升到了近乎四個億。
拿破侖不是唯一一個看到了重工業和戰争相伴相生的人,諾貝爾和卡内基非常清楚的認識到是什麽使他們成爲炸藥和鋼鐵富豪的資本家,恩格斯也在提醒着所有人:當戰争成爲大工業的一支時,大工業會逐漸成爲政治上的必要條件。
“如果我們的眼光夠長遠的話,就會意識到現在的埃及正在變得岌岌可危。之前英國慫恿土耳其廢黜伊斯邁爾,任命他的兒子杜菲克爲新總督。結果杜菲克聽從英國擺布,組成傀儡政府,解散議會,逮捕祖國黨人。直接導緻了上個月阿拉比率陸軍起義,包圍王宮,獲得人民群衆的支持,強迫杜菲克被迫召開國會。我們都應該非常清楚他們是在挑戰歐洲國家的耐心,格萊斯頓現在的示弱是爲了迷惑巴黎,然後在接下來的埃及問題中暗中下手。”
拿破侖把格萊斯頓寄過來的信撕成了碎片,然後轉過頭對德卡茲外交部長說道,“英國方面的問題我需要你們先做好準備,關于歐仁妮皇後,我會親自處理。”
當德卡茲外交部長聽到親自處理時,心中不禁一沉。
看來拿皇是準備要動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