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哥恰科夫居然會這麽貿然的站出來,我還以爲俄國會選擇沉默。”
拿破侖站在荒野,已經枯黃的蔓草卷過他的膝蓋,擡頭遙望遠處延綿的阿爾卑斯群山,平淡的說道,“對于他們而言,看熱鬧才是最好的做法。就算德國崛起勢不可擋,也不是一個沙俄能夠解決的問題。”
從英國舟車勞頓過來的外交大臣羅素沒有第一時間前往柏林,而是在巴黎這邊稍作停留。但是拿破侖執意前往阿爾薩斯地區,并且力邀羅素一同前往。
雖然他不知道身邊這個曾經比阿爾卑斯山還高的小個子,心裏現在在打量着什麽算盤。但是羅素依舊欣然答應,因爲他帶着使命而來,再下一次德法戰争爆發時,英國人會堅定站在巴黎這邊。
“那麽拿破侖總統閣下特地讓我前往邊境線,是爲了什麽?親眼目睹這場戰局?”
羅素蹲下來,折斷一根野草撺握在手中,他笑着說道,“隻要德軍沒有全軍壓境,我們最多隻是口頭上政治盟友。”
“有一個口頭上的盟友已經足夠了。”
拿破侖突然轉過身,他對羅素說道,“哪怕隻是口頭上的應允,也會讓俾斯麥頭疼萬分。因爲他根本不知道再度貿然的發動戰争,會導緻什麽結局。”
“你可以回去跟格萊斯頓首相彙報,法國沒有複仇的打算,也已經沒有實力再複仇。”
兩人一邊談論着,一邊離開了郊野,重新踏上了馬車。
對于法國沒有複仇的想法,羅素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羅素假裝試探對方,他說道,“雖然德國的陸軍實力穩居歐洲第一,法國在普法戰争中傷筋動骨,但是你們依舊保持着不小的優勢,如果說沒有能力複仇,有些誇張了吧?”
拿破侖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從對方的語氣中感覺到試探的意味。英國是最不希望法國複仇的一個國家,無論誰輸誰赢,對他來講都不是好事。
拿破侖老實的承認說道,“的确是沒有能力複仇了。經過這幾場戰役之後雖然實力沒有損失慘重,但是德國卻已經取代了法國,成爲歐陸第一強國。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向歐陸的秩序發起挑戰。”
聽着拿破侖的話,羅素慢慢的陷入沉思。他知道對方的說法并非空穴來風,而且很明顯能夠感覺到德國越來越強的敵意。
一個實力歐洲敵意卻又沒有殖民地的國家,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搶奪殖民地,如果俾斯麥朝法國下手時,英國不加以阻攔,那麽下一次朝英國下手就不會有人站出來替他說話了。
突然醒悟過來的羅素驚訝的發現,自己離德國的邊境線已經越來越近。雖然雙方處于“靜坐戰”的狀态,但是誰都不敢保證,一個炮火下來會不會将他葬身阿爾薩斯。
羅素探出了頭,發現他的身後跟着一支武裝到牙齒的步兵團,法蘭西的三色旗随風飄揚,像是井然有序的護送着自己,前往未知的區域。
而且在三色旗中,還有大英的國旗摻雜其中。
他離阿爾薩斯越來越遠,離德國邊境越來越近。
“拿破侖陛下,你這是要送我去哪裏?”
羅素不安的回過頭,看着坐在自己斜對面的拿破侖,表情驚恐。
然而得到的回複卻是對方神秘的微笑。
“羅素閣下,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腓特烈親王原本以爲俾斯麥會支持他的擅自主張,然而卻沒想到,他等來的卻是嚴厲的斥責,礙于****堂兄弟這一層關系,他并沒有立刻将腓特烈親王撤職,而是讓他原地待命,并且派遣另外一位元帥接替他的職位。而且論起作戰勇猛,畢典菲爾特也是不二的人選,而且他比前者更加沉穩老練。
原本喧鬧起來的邊境線在德國單方面的打壓之下冷靜下來,不再随意的用炮火挑釁法國邊境。但是對拿破侖而言,這種充滿硝煙味的和平卻讓他感到非常的不愉快。
他不挑動戰争,拿破侖就無法聯合其他國家打壓德國,威廉一世也不會将俾斯麥逼到瓦爾青莊園休養生息。
然而很快,腓特烈親王接到了前線的情報,一支法國正規軍正在向邊境線靠近,他們似乎是爲了支援阿爾薩斯軍團,腓特烈聽到之後特别興奮,因爲這意味着法國真的會入自己所預料的一樣,率先發動戰争。
“有趣,有趣,我到想看這群法國懦夫到底敢不敢挑起戰争。”
他不顧自己主帥的身份,也不顧其他人的勸阻,立刻前往阿爾薩斯的邊境線。因爲此時雙方處于停火的狀态,他并不害怕會有火炮落到自己頭上,反而還是近距離觀察法軍的絕佳機會。
然而等到他達到邊境線之後,卻稍稍有些愣神。
一支與普法戰争時截然不同的法蘭西軍團呈現在面前。整齊前進的身影如同帝國之鷹向阿爾薩斯壓境而來,不再是1870年紀律渙散,人心不齊的部隊。他們的手中依舊撺握着令德國人感到恐懼的夏塞波步槍!
向阿爾薩斯地區挺近表達了巴黎的決心,他不會向德國讓出一寸國土!
而最讓腓特烈親王感到驚恐的,不但有法國人的三色旗幟,還有大不列颠獨特的紅色米字旗。
腓特烈親王的興緻在這一瞬間被打消的一幹二淨。
“英國人?”
“難道法國已經和英國沆瀣一氣,組建了英法聯軍?”
即便腓特烈親王可以将法軍不放在眼中,但是面對一個剛剛完成了改革,而且擁有世界第一海軍的英國,他的嚣張氣焰立刻被打壓下去。
“該死的,這是陷阱!”
腓特烈狠狠的丢下自己的帽子,他抓狂的說道,“什麽時候組建反德聯軍?這是要把柏林往死裏逼迫嗎?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向柏林彙報!”
然而所謂的反德聯軍隻不過是拿破侖在法軍中舉起了幾面旗幟,英國人并沒有慷慨大方到動用陸軍來幫助法國抵禦入侵者。拿破侖又不能給他們英國陸軍皇家稱号,否則他們就算違抗命令,也會以英國志願軍的身份登陸法國本土,協助作戰。
轉念一想,羅素大臣總算明白發生了什麽,法國人這麽做是逼得英國沒有退路。英國人沒法否認他們與法國結盟,爲了利益也不得不與法國結盟,那麽更重要的問題來了。格萊斯頓首相要怎麽向柏林解釋他們隻是政治上的合作夥伴而不是軍事上共同進退的盟友。德軍已經目睹到高揚的紅色米字旗,羅素再怎麽像俾斯麥宰相解釋,換來的也隻有懷疑的目光。
羅素歎了一口氣,說道,“拿破侖閣下這麽做,就不怕英國出爾反爾,選擇袖手旁觀嗎?”
“不,你們不會袖手旁觀。”
拿破侖說道,“英國現在的外交是維持法國和德國之間的均勢,不讓任何一方爆發戰争。這才符合你們的大陸平衡政策,因爲下一次戰争就是法國滅亡或者德國瓦解。格萊斯頓首相下不起這麽大的賭注。”
拿破侖緊緊的握着英國人的把柄,他當然敢有恃無恐的說出這些話。
羅素無言以對,他望向拿破侖的眼神時,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他驚恐于對方對于大局勢的分析,因爲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格萊斯頓叮囑的方針和要點。即便法國挑起邊境線的沖突,最終還是要英國和俄國出面擺平争端。
“羅素大臣,前面就是通往德國的最後一個還沒關閉的關口,我送你到這裏,就不過去了。對了,你的随從們我都安排好了,從其他地方入德。”
話音剛落,馬車停止了前進,拿破侖推開了車門,一座橋展現在羅素的面前,而橋的另一端,就是德國。
甚至隐隐約約看到遠方河岸另一端,嚴陣以待的德軍。
法國爲他安排了一場精彩的戲碼,羅素大臣歎了一口氣,說道,“再見,拿破侖閣下。”
“再見,羅素大臣。”
他戴上帽子,向着邊境線的關口走去,一路上都是行色匆匆的德國人,慌不擇路的逃往德國的方向。
還沒平靜幾天的阿爾薩斯又再度硝煙彌漫。
這是羅素第一次以如此獨特的方式,訪問德國。
百口莫辯的羅素隻能苦笑自嘲,然後拎起行李,一個人順着這條塵土飛揚的道路,慢慢向前方走去。
“羅素大臣。”
聲音從身後傳來,拿破侖在背後叫住了他。
羅素回過頭,看見對方朝自己揮手再見。
拿破侖平靜的對站在德國防線面前的羅素大臣說道,“越過了這條線對面就是德國,你是英國大使,腓特烈不敢對你怎麽樣。如果你順路見到了腓特烈親王,麻煩讓他轉告一句話。”
“戰争已經開始了,法國軍隊就算戰死,也絕不向德國讓出阿爾薩斯!”
風将每一個字,都帶到了羅素的耳朵裏,看着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從内心深處湧起寒意。
“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