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耀眼,阻斷了視線。天空全是炮彈呼嘯而過的聲音。炮火要将天空撕裂,然後紛紛落下,像暴雨即來時那樣漆黑一片,炮彈向四面八方投射出青灰色的光芒。從這一頭到那一頭,從城市到郊野。都在搖晃,下沉,融解,無限廣大的空間跟着爆炸一起抖動。
搬運着彈藥的士兵拎着箱子,匆忙的走過棱堡狹長的走廊,向普魯士的反擊已經展開,每一座要塞炮都調到了最大的發揮了出他們的極限。想着普魯士的前方陣地進行轟炸和打擊。雖然青銅野戰炮的射程不如普魯士火炮,但是要塞炮卻足以最大限度的擊潰普軍的攻勢。
巨大的轟鳴聲傳來了撕扯着人的耳膜,普法戰争決定性的一場戰役終于打響,如果拿破侖守住俾斯麥的前進的腳步,整個巴黎的局勢将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普魯士的優勢也将不複存在。
鏈接着棱堡與棱堡之間的長廊,忙碌的士兵們正在往各座要塞炮搬運炮彈。一個罕見的身影出現在巴黎要塞棱堡上,所經過之處,士兵總不自覺的停下自己的腳步,注視着他的身影從自己的身邊經過。
那張面容堅毅而平靜,仿佛前線的危機并不會影響到他的情緒。士兵原本躁動不安的心也稍稍的安穩下來,目送他的背影離開。
而他每次走過一出,都會有士兵小聲的讨論。
“剛才走過的那個人是誰?”
總有人不厭其煩的回答新兵的問題。
“是拿破侖将軍。”
此時他俨然成爲了法蘭西軍隊的最後精神支柱,在色當戰敗,投降派的勢力甚嚣塵上之際,拿破侖一個人站了出來,告訴所有人法國絕對不會投降。
炮火落在棱堡外的空地上,新兵被突如其來炮火吓得躲在了角落,臉色蒼白的捂住了嘴。
拿破侖拎過他手中的彈藥箱,沉聲說道,“站起來,小夥子,現在可不是害怕的時候。”
年輕的士兵擡起頭,看到的是一張堅毅而冷靜的臉,炮火照亮了狹長的眼睑,流露出沉着的目光。
似乎他永遠不會對炮火紛飛的場景感到恐懼。
“普魯士再強大,我們也會堅守到最後一刻,絕對不會讓法蘭西淪陷!”
他的聲音蓋過了炮火的轟鳴,傳到了附近每一個人的腦海裏,拿破侖要讓這些人知道,法國的高層沒有投降的打算,他們會一直與普魯士軍隊戰鬥下去。
拿破侖冒着槍林彈雨巡視着棱堡,不斷鼓舞着士氣,在他的激勵之下,士兵反抗的意志也逐漸的燃起。
法蘭西的要塞炮爆發出比之前更加激烈的反抗,仿佛要把對普魯士的仇恨連本帶利的還給對方。
破壞、騷動、壯麗的火燒場面、搖曳不定的煤油燈照亮了帳篷、炮火密集的轟鳴、還有槍聲的喧嚣,塞納河岸上蹿起新的火苗,四下蔓延,越燒越旺。遠處一片漆黑的河畔上吐出更多的火舌。
俾斯麥皺緊了眉頭,即便他宣布用火炮朝着巴黎的方向進行轟炸,然後再試圖奪取附近的城鎮,然而并沒有多大的作用。法軍的反抗超乎了他的想象。普魯士軍隊發射一枚炮彈,從巴黎要塞棱堡的方向幾乎反擊超過了十枚,而且還是準備朝着普魯士軍隊的進攻路線射擊,拿破侖通過情報偵察隊伍的反饋,準确無誤的預判了普魯士的進攻路線。
原本俾斯麥以爲可以用這一招壓得法蘭西軍隊擡不起頭,但卻沒想到法蘭西的炮兵非但沒有被死死的壓制,反而對普魯士的軍隊展開了更加喪心病狂的屠殺。
一條不可逾越的火河環繞着巴黎,連俾斯麥也無計可施。格本提議讓普魯士軍隊進行原地休整,并且讓腓特烈****将第二集團軍兵力迅速調往巴黎。
“現在我們的任務已經變了,從占領法蘭西變成了攻克他們的政治中心,迫使法國人投降,所以我們需要更多的炮兵和步兵來瓦解法國人的頑強抵抗,否則的話我們拿不下巴黎。放棄對聖康坦方向的進攻,法國的西北部現在對我們來講毫無意義了。巴黎,才是這場戰争的中心和關鍵。”
“全面占領法國北方國土,逼迫法蘭西軍隊投降已經不可能了。那麽我們攻破作爲政治中心的巴黎,才是重中之重。”
格本軍長試圖說服俾斯麥,讓他放棄全面占領法國北部的想法。因爲随着普魯斯占據的法蘭西國土越多,他們越往下走,所以分散的兵力也越多,更令他們感到棘手的是,法國并沒有因爲淪陷而放棄抵抗,沒有被俘虜的士兵變成了遊擊隊,不斷的騷擾着普魯士的補給線,而當地的法國居民也絲毫不歡迎這些侵略者,普魯士相當一部分的精力陷入了治安戰之中。
普魯士最開始的戰略目的是以占領爲主,然而當他們拿下了法國的各大城市之後,這才發現這是噩夢的開始。
拿破侖不同于之前的革命家們,他是充分的發揮了法國人在本土作戰的力量。以及他們對普魯士入侵的仇恨,鼓動市民反抗那些侵略者們。
畢典菲爾特也贊同格本的說法,他對普魯士說道,“我們現在應該轉變戰略目标,不再是以進攻爲主。而是攻下巴黎,促成和臨時政府談判的條件,以便脅迫他們簽訂條約。雖然局面依舊有利于我們,但是軍隊開始慢慢的被制約了起來。”
“俾斯麥宰相……”
格本原本還想繼續勸他,但是俾斯麥卻突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你們先讓我冷靜一下,我會給你們答複的。”
俾斯麥全然沒有了前幾天剛接近巴黎時的雄心壯志,他甚至感覺,普魯士軍隊越往下走,反而陷入了戰争泥潭,焦頭爛額的應付來自各方的敵人,卻始終沒能夠達到他的政治目的。
“拿破侖到底是誰?”
俾斯麥喃喃自語,沒有人可以給出答案。
這個名字已經成爲了他的心病,爲此,俾斯麥還特地的從後方的大本營,将那位身份特殊的戰俘請了回來,不是讓他見證威廉皇帝在凡爾賽宮的加冕,而是希望通過他的嘴,套出有利的情報。
俾斯麥想知道巴黎的對手,到底是什麽人。
黎塞留?拿破侖?
一個模糊的身影成爲了他心頭揮之不去的夢魇。
而此時,一輛由普魯士軍隊護送的馬車,正馬不停蹄的接近巴黎的普軍大本營,與其說受到了嚴格的保護,倒不如說是嚴加看守。
一百多人的部隊,隻爲了護送車上的身份特殊的戰俘。
車上帶着手铐的男人忐忑不安的等待命運的審判,他的心裏也同樣的疑問,越接近巴黎,好奇就越強烈。
爲什麽俾斯麥還要将他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