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酒店以後,拿破侖跟随特羅胥巡視軍營,堆放整齊的彈藥和步槍都顯示着法國政府反抗到底的決心。向特羅胥打招呼的軍官有些奇怪的望着特羅胥身邊的矮個子,那張标志性的臉不得不讓他們想起畫像上的拿皇。
拿破侖試探性的問道,“這場戰役特羅胥将軍有什麽打算?”
特羅胥陰沉着臉說道,“我會嘗試在普魯士軍隊完全包圍我們之前進行一次反突圍的戰役,一旦兩路普軍完成了包圍,我們将沒有機會取得戰場主動權。”
每個人都預感法國即将輸掉這場戰役。
拿破侖沒有回答對方的話,罕見的表現出沉默。因爲他沒法告訴對方,曆史上這次的反突圍戰役會遭到重大失利,并且損失一萬人。
原本法蘭西軍隊的數量遠不及普魯士,再加上高層錯誤的指揮,糟糕的戰術,武器上的劣勢才導緻後期屢戰屢敗的局面。
勒芒和埃裏庫爾隻能拖緩普魯士軍隊的進攻腳步,并不能真正擊潰普魯士的軍團。夏提榮戰役失利,被圍困在梅斯的十八萬法蘭西軍隊直接向普魯士投降,兩次布爾熱戰役之後盧瓦爾軍團損失慘重,法蘭西的一系列敗北戰役最終不得不打響一場巴黎保衛戰。
路易·波拿巴的雄心壯志淹沒在克虜伯重炮與普魯士的龐大黑潮之中,拿破侖而非常清醒到自己的對手可不是巴黎這幫蠢貨。毛奇在圍點打援的戰術運用非常出色,不但死死的圍困住法蘭西所有的軍團,甚至連前來支援的軍團也沒有放過。
拿破侖停下了腳步,他站在25管米特拉約茲炮面前,拍着炮管說道,“然而夏塞波步槍的火力優勢無法彌補雙方之間的兵力劣勢,特羅胥将軍,我們正在與歐陸最龐大的一支軍隊作戰。”
特羅胥的語氣接近懇求,“我知道,拿破侖陛下,你一定有方法拯救這個國家。”
拿破侖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從制度上看,普魯士軍隊實行全民義務兵役制。雖然普軍的常備軍不如别的國家那樣久經戰陣。但是戰争一旦爆發,别的國家通常會面臨兵力不足而不得不征召新兵的狀況,普魯士卻有現成的兩類後備軍可以源源不斷的進行補充。
五十萬法軍對陣動員力量将近百萬的普魯士軍隊,這是一個何等誇張的概念。
而法國軍隊在制度結構上存在兩個巨大缺陷。第一是沒有普魯士那樣的總參謀部制度。第二是平時不設軍師。戰時臨時編組在大兵團作戰的協調指揮中存在緻命缺陷。法軍一線指戰員雖然經驗豐富,素質極高,打遍歐亞非美,也絕不缺乏主動進攻的勇氣。然而在戰鬥意志上狂熱但不持久,缺乏面對挫折的韌性。
“總參謀部,法蘭西現在需要設立一個軍事指揮機關。其主要任務是在特羅胥将軍領導下,貫徹執行最高統帥下達的命令和指示,并且搜集和提供情報,拟定和組織實施戰略戰役計劃和動員計劃,指揮并協調各軍團的作戰行動。普魯士人與我們之間的效率差距就在這裏,法軍在制度方面已經全面的落後對手。”
特羅胥點點頭,說道,“總參謀部已經在籌備中,很快就能組建起來。”
拿破侖提醒對方,“還有,别讓共和派的蠢貨們摻和進來,總參謀部需要的是軍事家,而不是一群紙上談兵的政治家。”
拿破侖拿起其中一支堆放的夏塞波步槍,遞到特羅胥将軍面前,“法國軍隊不應該放棄自身的優勢與普魯士在野外進行較量。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拖緩時間,在要塞打響一場防禦戰争,時間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有利益。”
“拖時間?”
“以防禦爲主,魯莽的進攻隻會讓我們掉進普魯士軍隊設下的陷阱。毛奇圍點打援和切割包圍戰術運用的非常出色,我們根本不是對手。”
穩紮穩打的策略讓普魯士軍隊找不到破綻,才有機會等到對方露出破綻。
拿破侖指着特羅胥手中的步槍說道,“夏塞波步槍的确非常優秀,但是城市作戰卻并不适合。我要将他們換成射速更快的雷明頓步槍和賽賓斯連珠步槍,用連發的速度來壓制對手,記住了,在街頭巷角的作戰中,射速才是決定性因素。”
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威力和精準已經不是決定性因素,拿破侖無法向特羅胥解釋清楚未來的巷戰戰術,隻有一闆一眼的下達命令。
拿破侖拍了拍身邊笨重的大家夥,說道,“而且米特拉約茲炮不再配備炮兵隊伍,而是作爲步兵的火力支援武器。”
聽到拿破侖的話,特羅胥面色凝重的說道,“可是炮兵需要支援。”
拿破侖此時甚至想嘲笑法軍的迂腐,他說道,“這種大口徑的多管火炮更适合用來做步兵支援武器,配合着加特林機槍使用。而且運用在城市作戰中,才能發揮出色的效果。”
普法戰争的初期,麥克馬洪居然暴殄天物的将這種武器用來支援炮兵隊伍,結果還沒在戰場上發光發熱就被克虜伯大炮炸成了碎片。直到後期才有人将它作爲步兵支援武器,雖然效果不如未來的寡婦制造者馬克沁,但是收割人頭表現還是非常的出色。
“我剛才說的隻是其中的幾個例子,事實上總參謀部應該按照這上面給出的建議去進行整頓。”
拿破侖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抛到特羅胥的面前,“總參謀部需要這本東西作爲指導。”
特羅胥翻開冊子,裏面記錄着拿破侖列舉的所有臨時軍事改進調整計劃。
拿破侖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腦袋,笑着說道,“想要戰勝比我們強大的普軍,我們隻能智取,而不是硬碰硬。法軍的實力不如普魯士,所以我們需要防守和等待時機。”
“等待時機?什麽時機?”
“等到普魯士将所有軍隊傾注于法國的時機。”
聽到這句話,特羅胥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拿破侖。
仿佛他此時已經對戰局的走向了如指掌。
拿破侖盯着軍營裏飄揚的法蘭西三色旗,嘴角勾起了一個隐約的弧度。
“戰勝俾斯麥的不是死磕決戰的勇氣,而是歐陸棋盤上大國博弈的智慧。俾斯麥最後不會輸在戰場上,而是輸在政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