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士信已經擺好了陣勢,劃下了道來。
高延壽、高惠貞或許不是什麽名動天下的大将,但是他們的打法很成熟穩重。設身處地的情況下,隻怕羅士信也會用相應的打法,最多細節上有着點點變故。
羅士信一直都在展示着自己兵少疲乏的弱點,面對這樣的唐軍,擁有十萬大軍而且是養精蓄銳之師的高延壽、高惠貞根本就不需要什麽戰術打法,直接以數量取勝,兵多欺負兵少是最明智的選擇。隻有在劣勢的情況下,才會火中取栗,在完全優勢的局面,火中取栗隻會引火**。
高延壽、高惠貞的決定并沒有錯,唯一的變故他們并不知道羅士信手上還握有兩萬奇兵。
這戰的關鍵也在于羅士信、李道宗、蘇定方三人能不能在兵少兵疲的劣勢局面抵擋住十萬大軍的沖殺,抵擋住了,勝利毋庸置疑。抵擋不住,結果下場也是顯而易見。
所以一開始羅士信就出現在了陣頭,中軍戰陣的最前沿。
瞧着面前不倫不類的騎兵,羅士信古怪的道:“那裏冒出來的土包子,這應該不是高句麗兵?”
高句麗好說歹說也是海東第一霸主,這兵卒的着甲率盡管比不上唐軍,卻也不至于讓麾下的兵卒赤胸裸背,披頭散發的,大多人将腦袋左右剃的光光的,留下一個小小的辮子,左右耳朵還帶着巨大的耳環。披着野豬皮,一副野蠻人的形象。羅士信這句“土包子”是極爲形象的。
“應該是黑水靺鞨族,我記得高句麗與黑水靺鞨相互往來。黑水靺鞨多次出兵幫着高句麗對敵。”劉仁軌在出征高句麗之前,對于高句麗上下情況都做過詳細的了解,就連黑水靺鞨也注意到了,而且還給予了足夠的重視,慎重道:“大人莫要小觑了這黑水靺鞨,他們一漁獵畜牧爲生,全族上下爲了在東北這惡劣的環境下存活,上下都保持着軍隊一樣的生活,上山能擒虎。下水能搏蛟,非常的彪悍。尤其是打起仗來,一個個都不要命的。高延壽、高惠貞竟然直接将他們派了出來,足見速戰速決之心。”
“黑水靺鞨!”羅士信下意識的摸了摸下巴的胡須,覺得這幾個字很是熟悉,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天龍八部》裏蕭峰爲救阿紫在長白山結識完顔阿骨打的橋段,這黑水靺鞨不就是女真族的先祖,先後在他們中原王朝建立金、清兩朝。給他們中原王朝帶來毀滅性災難的族部?
“嘿!老子還沒找你們,你們倒是送上門來了!”羅士信低吟着自語道,随即大笑:“黑水靺鞨的騎士不好對付,我大唐的勇士就是善茬?”
他面容一整。躍衆而出,看着面前列隊整齊,但難掩面上疲态的兵卒。挺槍躍馬喝道:“将士們,我知道你們累了。萬裏征伐。确實不容易。但是我們已經走到了這裏,前進一步。是榮耀是功績是高句麗的都城,我們的付出我們的犧牲都會有一個完美的結果。反之,我們若後退一步,則一無所有。一路以來,我們打過的勝仗,我們付出的努力,包括我們取得的成績都将化爲烏有。回到家中,将不會有人記得我們取得的榮耀,隻會知道我們的恥辱。不管你們怎麽想,我羅士信絕不甘心一路來的付出化爲虛有。”
士兵們一陣騷動,大唐尚武對于立功的将士獎賞非常高,大戰得勝過後,大多都是名利雙收。一路走來,到了今天,活下來的兵卒哪一個沒有立過功績的,這身上的功績意味着榮耀以及将來幸福的好日子。都到了這個地步,又有哪一個甘願放棄,幾乎所有兵士眼中都露出了不甘心的神态。
羅士信舉起一隻手,示意他們安靜下來,接着道:“我羅士信自從領兵以來就沒敗過,這一次也是一樣。我可不想将這第一次失敗交待在這裏,所以我們……必勝。”他的一字一句包涵着無比強大的自信,仿佛有着讓人心悅誠服的力量。
在羅士信刻意的提醒下,一幹兵卒都想到了羅士信一身輝煌的戰績:他這一生就沒少打以少勝多的戰役,一次次的擊敗數倍于己的敵人,這一次又豈會例外?
他們不甘放棄,又有羅士信這樣所向無敵的統帥,他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堅持就是勝利,他們是很累,但還沒有累倒舉不起兵器,殺不了敵人!
“必勝,必勝,必勝……”
昂揚的鬥志讓他們忘記了疲累,精神亢奮。
“一群衣甲都沒有的土包子也敢來與我大唐骁騎叫陣?諸位先看本帥教訓教訓這夥山區裏的土包子,給他們一點顔色看看……”他說着下達了騎兵出陣的指令。
過不多時,随着沉悶密集的戰鼓聲急促地響起,陣頭數以百計的旌旗搖動起來,黑胄黑甲的唐軍骁騎呼嘯着出陣。
十萬大軍不可能一湧而上,羅士信選擇的戰場刻意的限制了高句麗兵多的優勢,容納不下那麽多的兵馬。
來攻的黑水靺鞨的騎士是先頭部隊,有五千之衆。
羅士信毫不猶豫的也點了五千騎兵隊對着來敵壓了上去。
兩支騎兵的速度并不快!
因爲他們作戰的地域并非是草原,而是坑窪不平的山腳,雙方騎兵的坐騎亦不再是重視速度爆發力的高頭大馬而是擅于在惡劣環境存活的矮小馬。矮小馬耐力驚人,能夠登山涉水,但速度卻是最大的不足。可虧得羅士信有史爲鑒有先見之明,在出征前便将所有戰馬都換成了矮小的蒙古馬,耐得住遼東的苦寒,沒有如李世民那般給戰馬拖了嚴重的後腿。
雙方均已一定的速度徐徐逼近,唐軍科技上的優勢得以顯現。
随着羅士信的一聲令下,唐軍骁騎幾乎在同一時間取出了馬背上的手弩,無數利箭飛石宛如蝗蟲一般鋪天蓋地的向靺鞨騎兵!
瞬息之間,靺鞨騎兵陣勢大亂,沖在前端的幾百名靺鞨騎兵首當其沖的受到了洗禮,他們當中有些人連吭都沒吭一聲就落下馬去。弩箭的強勁本就是一絕,靺鞨騎兵大多都是袒胸露臂衣不蔽體,身上唯一的防護裝備就是簡單的豬皮衣服,如何能夠抵擋得住弩箭的襲殺。
羅士信正想着趁着對方陣勢大亂,沖上前去打的他們不成建制,卻意外見陣勢大亂的靺鞨騎兵竟然沒有受到半點的影響,悶頭悶腦繼續前沖,那些給手弩射死的靺鞨騎兵就像不是他們的同胞,對于他們的死沒有半點感覺,這隻有見慣了死亡的精銳勁旅才會有的表現。
羅士信暗自驚訝,将幾欲脫口而出的命令吞到了肚子裏,他隐隐察覺對方的奔襲雖全然不在建制之内,卻隐隐有着一定的章法。
便在唐軍騎兵換弩箭上膛的時候,靺鞨騎士也沖到了一箭之地。
彎弓射箭一氣呵成,靺鞨騎士這一出手,立刻展現了超乎尋常的騎射技藝,論騎射張弓的速度,這些靺鞨騎士竟然比之突厥騎兵由要迅捷,箭羽如疾風驟雨一般沖着唐軍迎面撲來。
身先士卒的羅士信對于箭雨早有了獨門的絕技,挂披風于槍尖,揮動長槍,經曆灌輸在披風上,在面前舞動成一面氣盾,将箭雨都抵擋在了丈二之外。
其他唐兵也熟練的舉起左臂上寬大的護腕護住頭面,悶頭前沖着:唐軍的騎兵都穿着鎖子甲,鎖子甲對于防禦弓箭有着奇效,隻要箭雨不射中腦門,便是身上多中幾箭,亦不緻命。
羅士信将箭雨以披風撥開,頓覺古怪,披風上受到的勁力極小,自己似乎有些大材小用,回頭望一眼唐軍的情況,不免咧嘴一笑:唐軍竟然隻陣亡了十幾個。
靺鞨騎士的箭羽并非不準,羅士信看到了很多騎兵身上都插着好幾支箭羽,但是那些箭羽幾乎都無法深入的刺穿他們唐軍身上的鎖子甲,随着騎乘時候一上一下的颠簸,插在騎兵身上的箭羽大多自行掉落在地,隻是在兵士的身上留下一個小瘡口,無法造成多大的傷亡,陣亡的十幾人大多都是不小心讓流矢射中面門或者射傷了馬匹一個不慎摔下馬背而亡故的。
還未等羅士信反應過來,第二撥箭雨再次襲來。
羅士信錯愕的再次将箭羽擋了下來,目光所及之處,靺鞨騎兵竟然再次準備射第三波箭雨了,一點兒喘息的時間也沒有。
這一次有了準備,唐軍更是一個也沒死……
“原來如此!”羅士信心念電轉,登時明白緣由,靺鞨騎兵他們用的是獵弓而不是戰弓,獵弓顧名思義是用來狩獵的,比之戰場用的戰弓威力射程都要遜色很多很多,但是獵弓也有獵弓的好處,他們對臂力的損耗微乎其微,經常接受訓練的獵手可以間不容發的射擊,而戰弓因爲要應對戰場破甲穿透等需要,需要的勁力是獵弓的數倍,就算久經訓練的弓手,也做不到間不容發的射箭。
獵弓射速雖快,但是對上有鎖子甲的唐軍,威力卻不足以破他們的衣甲……
羅士信心念于此,忍不住大笑:“土包子,就是土包子。”
此時此刻的他還沒有意識到中箭的唐軍細小的傷口呈現的是腐蝕性的黑色……
黑水靺鞨善于用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