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虎狼,屢寇邊陲。長策待時,始行天讨。代國公靈州大都督李靖義不避敵,智能察微,密布銳兵,指蹤裨将。決勝千裏,算無遺策,緻陳師鞠旅,斬馘執俘。遂破突厥與北疆,擄賊首與長安。威振北狄,唯有古之名将白韓衛霍可以比之,特封兵部尚書,加封左光祿大夫,賜絹千匹,實封四百戶。”
李淵話音落下,滿朝文武都爲之一震。
李靖讨平突厥,獲得曠世奇功,嘉獎一定不少,但誰也沒有料到李淵竟然直接将李靖封爲兵部尚書,直接掌管兵部,而且還加封左光祿大夫,以武将的身份授予文勳。
這兵部尚書六部尚書的其中之一,最早别稱爲大司馬,是統管全**事的行政長官,李靖這一躍直接成爲武官之首,掌管軍事事務。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李靖最關鍵的還是加封左光祿大夫。這武将授予文勳,意味着由武将過渡爲文官。 李靖這由武轉文,毫無疑問的将是封侯拜相的前奏。
李靖竟然獲得了如此殊榮……
了解各中道理的文臣武将無不羨慕萬分,入相。參于國事是所有文武夢寐以求的事情。
李靖面容古樸,表情看不出喜怒,很冷靜的接下了封賞。
李靖之後便是羅士信。
羅士信作爲正面吸引突厥的主力大軍。他驚才絕豔的表現是此次大勝的關鍵,更兼門客部下生擒颉利,功勳比之另一路的李世績要高上一籌。
“郯國公、鎮軍大将軍夏州都督羅士信,進貔虎以憑陵,戮鲸鲵于頃刻。長驅将入于荒原,震響傍驚于北地。握兵之要,奪人之心。蓋萬夫之敵,已懾群兇之氣,中外稱快。特受刑部尚書,晉封輔國大将軍,賜絹八百匹,加食邑百戶。”
這賞賜一下。文武又是一陣低聲讨論。
繼李靖之後。羅士信又直接由外放的鎮邊之将,直接調入中央,成爲機關要員。政治感覺敏銳的人已經從中察覺到了一點點不尋常的動向,似乎就在不久的将來會有這巨大的政治變動。 李靖由武将受封文勳,羅士信這裏也由武将轉爲文官又兼任輔國大将軍這等崇高的武将勳銜。
李靖也就罷了,羅士信才幾歲,職兼文武。這是有多器重。
他們那裏知道在李淵眼中羅士信是可信任的家人,在李世民眼中羅士信對他有“從龍之功”。地位自當是極其不同。
羅士信也愣了半響,這晉封輔國大将軍到可以理解。近年來他屢立戰功,無人可比,輔國大将軍是當之無愧,即便是再上一層,封爲骠騎大将軍也不存在多少非議。
可是刑部尚書,讓他管理刑部,這他管理的來嘛?
刑部可是六部之一,掌律令、刑法、徒隸并平議國家之禁令,他一個精于打仗的将軍,讓他幹這個?
不過這賞賜以下,羅士信卻也不得不接。爲了打突厥,他可惜犧牲了兩年與妻子團聚的時間,悶頭在慶州,在朔方練兵,現在突厥平了。就算給他降級調回長安,他也沒有意見。
刑部尚書是實打實的從政官員,京官一枚。不管能不能擔任的了,能回到長安就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喜事。
“謝陛下賞賜!”羅士信高聲領命。
接下來受封的自當是李世績,李淵将李靖、羅士信都調回了長安,邊境也自是需要留一人鎮守,以震懾草原部落。李世績當仁不讓的受到了這個眷顧,升任爲并州都督,負責鎮守大唐疆界,以威懾草原。
接下來的蘇定方給冊封爲朔方總管,劉仁軌爲夏州司馬,莫虎兒爲延州總管,薛永爲綏州總管,餘者随功勞簿上的功績,皆得到了很好的封賞。
聽到以下的封賞,羅士信也反應過來:他現在已經冊封爲刑部尚書了,刑部尚書是中央要職,在中央擔任重要職位。現在的他,已經不能繼續握有兵權了。蘇定方、劉仁軌、莫虎兒、薛永這些跟着他的一票人都已經成長起來,立了足夠的功勳,能夠獨當一面了。
想到這裏,羅士信神色有些複雜,都是跟着他一路走來的戰友,生死與共的兄弟,現在卻是要到分别的時候。
隻是想想,便覺傷感。
如羅士信一樣,蘇定方、劉仁軌、莫虎兒、薛永這些人一個個也露出了相同的表情。
羅士信平時爲人毫無架子,上下打成一片,戰時又時常庇護他們,跟着這樣的将軍混,他們都有種幸福的感覺,現在卻要各分東西,想想都覺得傷感……
念及于此,明明都升了官,得了賞賜,衆人卻高興不起來了。
這論功行賞之後,自然是慶功宴會。
李淵設宴承天門,以慶此役大勝。
羅士信領着蘇定方、劉仁軌、莫虎兒、薛永等人走在前往承天門的路上,衆人壓抑着一句話也沒有,默默的走着。
這時幽香拂來,一人移步到了他的身側。
羅士信側目一瞧,卻是愛妻平陽。
平陽作爲大唐的左右衛大将軍,也是文武百官中的一位。一直都在李淵身後瞧着又立大功的愛郎,眼睛都不願意眨一下,若不是在這大庭廣衆之下,她早已抛下矜持上前來述說相思之苦了。
羅士信的異常,她是第一個察覺的,也在愛郎的心思想法,低聲道:“這聚散離合,本就是人之常情。郎君英雄蓋世,不愧當世霍骠騎之名,未來的路隻會越走越遠。聽父皇說若不是藥師公占去了兵部尚書的位子,這兵部尚書非郎君莫屬。郎君今年不過二十五,出将入相不過時間問題。就算今日不分離,明日後日,終有離别的時候,我知郎君舍不得一幹兄弟的心情,但是你這幅表情落入有心人眼中豈不成了慕戀兵權?随着地位的提高,兵權這東西有多遠,離多遠才最安全。又不是以後沒有機會共事相處,以郎君之能,一有戰事,那裏少的了郎君。隻要出征,還愁沒有相聚的機會?”
羅士信聽着平陽半告誡般勸慰的話,心中也是一緊。
想着當前的情況,也漸漸看開了。
這曆朝曆代對于手握兵權的大将都防之又防,唐朝也是一樣。
除非他繼續留在夏州當任都督,或者外防爲鎮邊大将。不然不可能在握有兵權的。羅士信就算在如何的受寵信,李淵、李世民也不可能爲了他而壞了這定死體制。
以他夏州都督、鎮軍大将軍的身份,掃平突厥又立了如此大功,将他調回長安任用,也不可能爲了讓他領兵,特地降級的封他爲十二衛大将軍。更加不可能在升他進入政治場後,還讓他遙領着邊兵,分别是在所難免。
日後他有可能以軍功晉升爲宰相,這當了宰相就更加沒有理由握有兵權了。
當宰相握兵權,這是想當曹操還是司馬昭?
這是常識性問題。
就如平陽說的功勳越高,地位越高,離兵權就應該遠一些。如此才能真正的成爲史上說的那種功蓋天下主不疑的典範。
而且以唐朝的制度,這沒有兵權并不是意味着以後上不了戰場。
隻要一個任命下來,時時刻刻都能加封任何職位的官員爲行軍大總管以統帥三軍出戰,隻要有戰事一樣能夠獲得率兵打仗的機會。
這是唐朝預防武将做大的一種方針。
挑戰這種方針,豈不是找死。
羅士信在馬周的訓練下,也漸漸有了一定的政治眼光,察覺了這一點,明白過來。
這有舍才有取!
身爲統兵大将,戰功如他這般想要繼續上走,就要舍去兵權,才能爬的高,而且站得穩。
貪得無厭,又想爬的高又想跟兄弟一起,放不下手中的兵權,下場隻有一個如履薄冰最後摔死當場。
羅士信伸手捏了捏平陽的帶着些許粗糙的手,颔首笑道:“謝謝夫人指點!”
在這文武百官面前,平陽如觸電了一般,遠遠的跑開了,臉上羞紅一片,抛下羅士信獨自走了。
羅士信笑着回過身子,看着一票自己帶出來的将領,笑道:“别愁眉苦臉的,以後好好幹,給老子丢臉。都是我帶來出的人,我可不想然後讓人說羅士信帶出來的将校,一個個都是廢物。日後我有機會出征,要是陛下将你們撥到我麾下聽用。你們帶給老子一群病秧子,害得老子打了敗戰,老子拔了你們的皮。”
蘇定方、劉仁軌最是穩重,一并點頭道:“大将軍說的是。”
前者道:“蘇定方在大将軍麾下學了很多,若無大将軍指點,絕無今日的蘇定方。”
後者跟着颔首道:“得大将軍器重,我劉仁軌才有今日,永遠不會忘記大将軍的栽培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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