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天爺總算是開了點眼,下了好幾日的大雨終于停了。
黃河水位也停止了上漲,又有漸漸退落的迹象,羅士信一直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
這連綿大雨,洪水瞞過河堤一米之高,全靠沙包撐着與木樁撐着。這大雨在繼續下下去,沙包也無力支撐了。畢竟這玩意沒有地基,搭建的越高,力量越是不足,越容易垮塌。到了一定的界限,莫說是洪水,便是一陣風都能将之吹到。
羅士信慶幸之餘,也不敢大意,繼續以沙袋鞏固河堤,直到水位退到河堤以下,這才松了口氣。
這人多力量大,在所有兵卒衆志成城之下,終于在抵達決堤現場三日後,将水患徹底的穩住了。
“太好了!”天節軍的将士到現在還是不是很能理解羅士信意圖舉動,在他們看來他們是兵,任務是在戰場上與敵人拼殺,用敵人的首級鮮血保家衛國,獲得晉升賞賜。而不是如今日一樣,放下刀劍無腦的冒着生命危險與大自然的力量……洪水搏鬥。
隻因軍令如山,法令如天,不敢也不能違背。
就算如此,到了今日天節軍的将士發現自己以人爲之力,戰勝了如此兇猛的黃河,心中也情不自禁的湧現出自豪的情緒,一個個抱在了一處,歡呼雀躍。
羅士信看着控制住的水勢。又看了一眼一地泥濘水位已經讓推下去的黃河沿岸,也跟着露出了欣喜之意。誠然他們都是半吊子,但面對這滔天的水患。他們能夠問心無愧的說一句,盡了最大的努力,做到了最好。
蘇定方大步走了上來,身後領着一名衣裳華麗的文士,他右手橫在胸前,手中平慎重的端着一份黃殼小硬本。
蘇定方說道:“大将軍,這位是太子殿下派來了解情況的。帶來了殿下的手谕。”
羅士信點了點頭,對着那文士道:“我們這裏情況得到了控制,你回去後可告訴太子殿下。就說在過兩三日,水位降至一定的程度,我天節軍可以加入救災的行列。”說着伸手将那小硬本拿了過來,拿在手上看了起來。
“你……”文士這才反應過來。帶着惱怒的望着羅士信。
羅士信茫然擡頭道:“怎麽了?”
文士張了張嘴。答道:“沒什麽,這裏告辭了。”他甩袖而走。
羅士信莫名其妙也懶得計較,繼續看着李建成的手谕。
這說是手谕,不如說是一些閑話。特地照顧到了羅士信文化不高,一字一句都是直白簡單,大緻的表明了他們的救援情況,笑着對身後的人說道:“太子傳來了消息,他們的救援行動進行的很順利。除了個别地方内澇嚴重。無力救援以外,周邊的百姓都得到了妥善的救治。依照殿下說的。那些百姓對我們感激的猶如再生父母。”
張昀撇了撇嘴道:“他們隻會感激救他們的人,對于我們,算了。我爹一條命丢在了這河堤上,也沒見什麽人說他好話。”
羅士信驚訝的看了張昀一眼,難怪這家夥是個半吊子,他壓根就讨厭排斥自己這堰官的身份。
“你這就錯了!”羅士信道:“我在年前悟出了一個道理,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爲得是自己,不是爲别人活。隻要自己開心,就算受世人辱罵又如何?一樣活得潇潇灑灑。做人隻要自己問心無愧對得住自己的良心就好,何必理會世人的眼光。我羅士信站在這堤壩上救災,不是爲了得到什麽贊賞,隻是覺得與其在長安留意着這裏的動向,罵天罵地罵不公。不如來到這裏,就算隻救得一人也比留在長安的強。我想你爹應該也是這樣,他若在乎那麽多得失,也不會把命丢在這河堤上了。”
張昀若有所悟,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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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略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趙略并非是什麽大人物,不過他的母親是李建成的次子李承道奶媽,他也因爲這層關系被提拔爲了李建成的近侍。因爲靠關系上位,沒有什麽本事。李建成平時也就讓他幹些跑腿的事情。
但趙略自己以太子的親信自居,走南闖北依仗着太子的威勢狐假虎威也唬住了不少人。
這俗話都說“宰相門前七品官”,更别說是太子的親信。
讓他傳達消息,代表的可是太子。走到哪兒,哪兒不乖乖的和悅對待,甚至巴結讨好。就算是王公宰相地方大員,也要給他三分臉色,識趣的甚至會給他一份小小的見面禮。
今天是唯一的意外,羅士信算什麽玩意,一個毛頭小子,竟敢對他不尊重,愛理不理,連話都沒讓他開口說一句,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一定要讓太子知道,這個羅士信太過嚣張,目中無人。”趙略心頭念着,揚鞭策馬,來到了弘農,向李建成複命。
“河堤上的情況如何?”李建成和顔悅色的說着,一副沒将趙略當外人的模樣。其實他對每個人都是如此,也是因爲這樣才會讓諸多如裴矩、鄭善果、賀德仁、魏征、王珪這些優秀的人才誓死效命。
但在趙略看來他是獨特的,李建成對他特别器重,這也是他在外頭目中無人的勇氣源泉。
“情況控制住了,隻是……”趙略一副難以啓齒的模樣。
“隻是什麽?有什麽話直說,沒什麽顧忌的。”李建成放下手中的一切看着他。
趙略怒氣沖沖的道:“那個羅士信太不是東西了,完全沒有将太子殿下看在眼裏。”
李建成眉頭挑了一挑,沉聲道:“這是怎麽回事?”
趙略氣憤更甚,搖起了拳頭道:“小的奉太子殿下的命令,送手谕給羅士信……他一點敬意也沒有,搶過殿下的手谕,打發叫花子一樣的将我趕走了。”
“豈有此理!”李建成拍案而起。
趙略立刻跟着叫道:“确實豈有此理!羅士信目中無人,哪有資格當什麽大将軍,将……”他還想說下去,突然臉色變得蒼白如紙,站在他面前溫文爾雅的李建成正以一種可怖的眼神看着他,吓得他将所有的話都遲到了肚子裏去。
“早就挺說,東宮太子府的人喜歡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原先還以爲傳言不可信,今天才知所言不虛。來人……将這種小人拖出去重責五十,逐出太子府,以儆效尤。”李建成是何許人物,趙略添油加醋的說辭哪能瞞得過他?
若真如趙略說的那樣,羅士信搶過手谕,将他趕走,那他怎麽知道情況被控制住了?再說羅士信的爲人,他還是有着一定的了解的。羅士信是屬于那種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的人物,他不會看低任何人,也不會看高任何人,用詞語來形容就是不卑不亢。
十成十是因爲羅士信沒有高看他這位太子親信一眼,才特地捏造事實,歪曲事實。
前有李藝膽大妄爲,後有趙略狗仗人勢,李建成突然發現自己的太子黨存在很多很多的問題,一時間頭大如鬥。
“殿下,右骁衛大将軍羅士信求見。”
正将趙略拉出去不久,李建成突然的到羅士信求見的消息。
李建成神色一怔,暗忖:“不會是興師問罪來了!”轉念一想,卻暗笑自己做了虧心事,才會有這可笑的念頭。
他們才得到消息不久,還要經過大理寺的調查,刑部的查驗加上禦史大夫一起來三司會審,這種種過場還沒有走過,羅士信就算消息在靈通也不可能得到消息的。
“快快将大将軍給我請進來!”他說着還離開位子去迎接。
盡管李建成選擇了救李藝,但是他個人對羅士信并無任何惡感,依然覺得他是大唐未來的擎天玉柱。
如若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李建成并不打算與羅士信交惡。他知道大唐需要羅士信這樣的大将,不管是現在的大唐還是以後他登基後的大唐。所以哪怕羅士信日後加入太子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哪怕以後羅士信加入了秦王黨,他都不打算與羅士信劃清界限,除非對方的存在威脅到了他的地位。
李建成這還沒走兩步,就見羅士信冒失的撞了進來。
吓得李建成連退了兩步,才穩住身形。
“大将軍這是怎麽了?”
羅士信并沒有跑動,但走的飛快跟慢跑沒有差别,一臉急切,有些失态。
李建成與羅士信接觸的并不多,對他的了解卻不能說不深,對于這個大唐的後起之秀,他花了很多時間去打探認識,在他的記憶中羅士信有過魯莽,有過急躁,有過膽大妄爲種種負面的情緒,唯獨沒有過失态。
不管是頓悟前的羅士信,還是頓悟後的羅士信,那個有膽子一個人站在十萬大軍面前談笑自若的人物确實沒有失态過,但是現在他失态了,那張帥氣俊俏的臉有着慌張、焦慮、不安、緊張,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
“殿下,您您來了那麽久遇到我夫人沒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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