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見過神祇麽?”面對着似乎還在堅持着自己信念的彌希拉,羅德終于露出了微笑,“真正的神祇,不是巨神峰上的那種冒牌的巨神。”
“……”
彌希拉陷入了沉默。
說實話,彌希拉沒見過神。
作爲一個拉闊爾人,從小時候開始,彌希拉就自然而然的知道神祇的存在,也選擇笃信着那些存在——而在長大了一些之後,她根據自己的人生信念,最終選擇了正義作爲信條,因此當她攀上了巨神峰的頂端後,她成爲了正義星靈。
這看起來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完全是傑出的拉闊爾人典範。
但如果現在回顧的話……彌希拉居然發現,如果那些該死的巨神不是神的話,自己究竟有沒有見過神祇。
“你看,你自己也不知道,對嗎。”羅德似乎是憐憫,似乎又是感慨一般的搖了搖頭,“但是……我見過。”
“你見過?”彌希拉下意識的開口問道,“真正的神祇?”
“是的。”羅德點了點頭,“一隻羊和一頭狼,死神·千珏。”
“千珏……”
彌希拉低聲的複述着這個有一點拗口的名字。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對吧,千珏,堂堂的死神居然是一隻羊和一頭狼——但他們切切實實是死神,是接引英靈、帶走惡徒的死亡之神。”
“……”彌希拉有些疑惑的看着羅德,似乎不知道羅德想要說些什麽。
“但你知道嗎,千珏是沒有自我意志的——無論是狼靈還是羊靈,對于千珏來說,維護死亡的秩序就是他們存在的意義,甚至羊和狼的羁絆是他們身上除了神性之外,所剩唯一的存在。”
“而這,才是神祇的真正形态。”
“真正形态?”
“真正的神祇需要執行自己所代表的規則意志,他們不能有個人的感情,個人的好惡,他們必須忠實的做自己應該做的工作,因爲他們本身就是這個世界規則的一部分。”
“……”
羅德的話讓彌希拉若有所思,但卻始終有點想不明白,她模模糊糊的似乎有所領域,但仔細去想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好像又什麽都沒明白。
“如果你真的是正義之神。”羅德看向了彌希拉,“那如果有一天,你認爲無故殺人就是正義,難道在瓦羅蘭,從此之後無故殺人就是正義了嗎?”
“自然不是——”彌希拉下意識的反駁,“如果真的有一天我認爲無故殺人是正義,那是隻能是我堕落了!”
“可是,正義之神怎麽會堕落?”羅德盯着彌希拉,“在你看來,當你真正堅守正義的時候,你就是正義之神,當你偏離正義的時候,你就堕落了,不再是正義……可你有沒有看有想過,你根本就沒有是過正義之神,也從來都沒有過正義之神!”
“這——”彌希拉張口結舌,忽然不知道說些什麽。
而就在彌希拉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羅德突然加快了自己的語速。
“你習慣了擁有神祇的日子,認爲總有那高高在上的存在,以自己的角度,俯瞰着瓦羅蘭的芸芸衆生,甚至你在真正站在他們面前,揭穿了他們虛僞的面孔之後,依舊還堅信着有神祇的存在。”
“你說他們是僞神,是沽名釣譽、竊據權柄的混賬,但他們竊據了誰的權柄?如果真的有正義之神,那正義之神去了哪裏,才會縱容他們這樣下去?”
“就算有一天,你離開了巨神峰,你笃定那些家夥是僞神,但卻仍然在相信,有真正的神祇存在,有真正的神祇值得你去追随——可你縱然走遍天下,卻依舊尋之不見!”
“在這個時候,你依然沒有對神祇産生過懷疑,你這時候想的居然是‘難道我是神祇,我就是正義之神’——是不是你和我對神祇的理解有問題?”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神祇?所謂的神祇不過是這個世界的規則罷了,太陽東升西落不是因爲太陽巨神,而是它原本就如此;正義殺不完也不是因爲正義巨神,而是因爲人們的心裏一直堅持着對正義的渴望!”
“你隻是毫無思考的将種種偉大都歸于你那尋之不見、蹤不可查的神祇,卻從來都不願意俯下身子,去看看你身邊的現實;你甚至甯願背負起身爲神祇的沉重枷鎖,也不願意承認,從來都沒有什麽神仙皇帝!”
“死亡之神從不偉大,千珏隻代表着死亡的到來,狼靈和羊靈都不會有喜怒哀樂,因爲他們本來就是瓦羅蘭的規則……”
“而那些崇拜神祇的家夥,都不過是一群希望自己能夠從中獲取到足夠利益的混蛋而已——他們崇拜狼和羊,希望自己能夠遲一些迎來死亡,但須知隻要是死亡之神,就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的死亡有哪怕一分一秒的延時!”
“在極北之地的弗雷爾卓德大冰川上,艾尼維亞就是寒冬,她沒到冬季就要從大冰川上飛下,爲瓦羅蘭帶來寒冷——她被稱爲冰霜之神,而這就是她的責任。”
“但我見過艾尼維亞,她堅持的認爲自己隻是半神,甚至她從來不願意成爲神祇,因爲一旦成爲了神祇,那她就不再會是那一隻高貴優雅的冰晶鳳凰,而是每年冬天的艾尼維亞之息本身,是每一片的雪花,是每一塊的冰晶!”
“到時候人們不會知道艾尼維亞,不會知道一個惡趣味的鳳凰,不會見到大冰川上梳理冰羽的身影,不會聽見艾尼維亞之息到來是雲端婉轉的歌聲,因爲在艾尼維亞成爲神祇的那一刻,就是現在我知道的那個艾尼維亞消失的一刻!”
“我甚至在苦苦抗衡着神性的存在,就是怕有一天我真的成爲了神祇,那時候就不再有羅德,隻有那冰冷無情的奧術法則——而你,現在在我面前自稱正義之神,如敗犬一般被擊倒在地,卻還在振振有詞的說着什麽正義不會被擊敗——”
“你真的知道什麽是正義?”
“你對正義根本一無所知!”
“你真的知道什麽是神祇?”
“你對神祇也根本一無所知!”
“你所沉溺的隻是你幻想出來的假象,因爲這個假象你将自己全身心的投入,甚至還擁有了可笑的自我犧牲和大無畏……但在實際上,那不過是最可笑的自作多情!”
“愚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