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巨神,卻将自己變成了星靈?
這聽起來實在是有些讓人難以置信,這就好像你是遊戲玩家,但卻把自己的生死綁定了遊戲角色一樣——巨神是星靈的操縱者,星靈死了,巨神可以換一個星靈;但如果索拉卡像她自己所說的,将自己變成了星靈,那就意味着她隻有一條生命,這個身軀死亡,名爲索拉卡的巨神也将會死亡!
難以置信。
“怎麽,很驚訝嗎?”看到了羅德臉上的表情,索拉卡再次舉杯,“是不是覺得這樣很蠢?”
“難以理解。”羅德想了想,給出了自己的看法,“所以無法評價。”
“我有我的理由。”索拉卡将杯中清茶一飲而盡,“實際情況是,站在星靈的視角上,我看見了更多。”
“……”
羅德皺起了眉頭,完全不知道索拉卡究竟在說什麽。
“所以,你願意聽一個故事嗎?”
滿心疑慮的羅德握緊了杯子,最後點了點頭。
……………………
當文明還沒有誕生的時代,在時間本身還稚嫩的時候,當天界領域的巨神們第一次注意到瓦羅蘭大陸上,從蒙昧走向了文明、迅速進步和進化的人類時,他們曾經産生了某種擔憂。
在巨神看來,這些生物狂野而任性,他們危險地偏離上天給它們安排好的偉大計劃,不按照命運的軌迹前行,而是自由自在地進行着自己的選擇,對于巨神們而言,這種自由意味着不可控制,不可控制也就是不可接受。
在那個時代,夜空中編織着的指引和命運經常被忽視——更糟糕的情況下,被這些簡單的凡人心智所誤解,導緻了混亂、不确定以及苦難。
那時候,巨神們還沒有和三姐妹進行戰鬥,他們也沒有掌握制造星靈的手段,在巨神峰的頂端,他們想要幹涉這種混亂,但卻在一時之間找不到很好的辦法。
于是,當索拉卡無法繼續旁觀下去的時候,她決定降入凡間領域,決心要解開世界織網中的死結。
就這樣,這個衆星的孩子披上了血和肉的形态。
血管中流淌的強大魔法日夜不息、從内而外燒灼着她新的身軀,但爲了能夠讓這個世界重新回歸到命運指引的道路上,她毫不後悔、在所不惜。
從某種意義上說,索拉卡是瓦羅蘭的第一個星靈,也是最特殊的一個星靈——她沒有占據某個凡人的軀殼,而是用盡了巨神之力,塑造了一個屬于自己的血肉之軀。
來到了世上的索拉卡很快就領教了符文之地上的人們能容得下多少殘忍。
無論是在不可避免的沖突戰場上、在龐大城市的肮髒地下,還是在遠方未被馴服的荒野邊疆,索拉卡都見證到了似乎永無休止的鬥争、背叛和苦難。
在那時候,索拉卡還維護着着作爲巨神最開始的堅持,她不願意出手去改變什麽,頂多偷偷地撫慰一些無辜者的傷痛。
就這樣,在無盡的漫長歲月裏,索拉卡無能爲力地注視着瓦羅蘭時代與歲月的變遷,她看着那原本可以共同編織的命運紐帶卻被無知的凡人扯斷,在那時候,她推測這一切的原因可能是因爲凡人的壽命太短了,他們隻是無法看到更大的圖景,所以才會因爲眼前的利益而不顧命運的指引。
最開始的時候,索拉卡将凡人們違背命運的選擇視爲了短視的愚癡,但随着她在凡人之中生活的時間越來越長,某種不可思議的、讓索拉卡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
在亂麻、糾纏和死結之中,曾經原本的命運圖樣支離破碎,但就是在那一片混亂之中,索拉卡隐隐約約地發現了一個全新的命運宏圖——遠比最開始她所遵循的那個更加複雜,但也更加瑰麗。
疑惑的索拉卡開始探索新的命運軌迹。
在探索中,站在了新的角度上的索拉卡看見了一種有趣的力量在推動着命運,這種力量就是人性。
在弗雷爾卓德的風雪裏,索拉卡見過母親将最後的食物給孩子——雖然這份食物她自己吃掉後活下去的概率更大。
在德瑪西亞的邊界中,索拉卡見過最後一個戰士高舉着德邦軍旗向着敵人沖鋒——雖然他更可能倒在沖鋒的半途之中。
在恕瑞瑪的沙漠裏,索拉卡見過兩個旅者互相推讓最後一袋水——即使他們知道這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索拉卡行走在瓦羅蘭的土地上,她見過無數醜惡——但同樣的,她也看見了無數巨神們都曾經視而不見的閃光。
高高在上的巨神們固執地以自己簡潔明了的要求規劃這個世界,但當人類誕生之後,遵循着人型的凡人們爲這個世界帶來了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人性是不完全理智的,所以在同樣的情況下,人們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在巨神看來,這種選擇是混亂的根源。
所以巨神們秉持着神性,試圖征服人類、控制人類、引導人類,用種種方式試圖将人類引回到“應該的”命運軌迹之中。
但是,當索拉卡換了一個角度之後,她卻在凡人們的身上,看見了巨神們所從來沒有過的快樂。
或許……巨神也沒有資格去要求人類按照某種軌迹來行動。
在想通了這一切之後,索拉卡終于恍然大悟——也正是從那以後,她學會了喝茶,學會了用自己喜歡的黃色進行裝飾,也學會了尊重凡人們自己選擇的命運。
……………………
“曾經,當我看見了訪客的軌迹後,我就會靜靜地等待他的到來。”索拉卡用一段意味深長的話結束了自己的故事,“但現在,我總算學會了在等待訪客的時候爲自己沏一壺茶……我記得在皮爾特沃夫有一出著名的歌劇叫《阿瓦羅薩之歌》,我特别喜歡其中的一句台詞——每個人都是自己的命運女神。”
再次擡起頭,看着自己面前的這位臉上依舊帶着微笑的原初星靈,羅德終于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