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的涼了，整個世界在秋風中有些蕭索，但在南崗路北裏的一個破舊禮堂外面，卻顯得有些火熱，禮堂門口鋪了一張紅毯，紅毯盡頭是一張大桌子，桌子後面坐着工作人員，四周架起了攝像機，二十幾個保安的維持下，排起了二三百人的長隊。

場面像是選秀的現場，可排出來的隊伍卻非常奇怪，不是說隊形奇怪，相反排隊的人都很守規矩，沒有喧嘩和吵鬧，顯得很安靜，奇怪是因爲排隊的人都太另類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胖，有瘦，有醜，有俊，有和尚，有道士，穿着長袍的，僧袍的，道服的，中山裝的，唐裝的，還有穿着花褂子的婦女……

最奇怪的是他們帶的東西，有背着包裹的，有拎着旅行箱的，大多數還是拎在手裏的，有尺子，令旗，銅鈴，銅鏡，扇子，判官筆，黃符……最牛逼的是一個穿着袈裟，留着絡腮胡子的大和尚拄着根金光燦爛的禅杖，還有位老先生幹脆就拎了根油光噌亮的扁擔。

企鵝視頻直播網站上，已經開通了無極限通靈大會的直通車，直播平台已經有了畫面，直播畫面相當清晰，達到了1080p，雖然開播隻有短短的五分鍾，卻湧進來了兩千多人。

今天是無極限通靈大會開播的日子，彈幕已經飛起，“卧槽，一臉懵逼的進來，一臉懵逼的看着大神們排隊！”

“這都穿的什麽亂七八糟的？知道你們是神人，用不用整的這麽另類啊？”

“那位大姐是那路神仙？怎麽頭上頂着鳥毛就來了？”

“666，6的飛起，光看大神們的着裝，我就沒白等……”

“快來看，通靈王的誕生啊……”

“感覺像是古裝神話劇的劇組……”

“天啊，手裏拿法器我能理解，就算是那位大師拄着亮瞎眼的禅杖我也認了，可那位穿着棉襖的大哥，扛着個紅纓槍是幾個意思？這要是圍攻光明頂去嗎？……”

“我好像就沒有看到一個正常人……”

“咦，那邊有個兄弟太特媽正常了，正常到在這樣的隊伍裏，簡直就是非主流……”

似乎是爲了配合彈幕，直播的攝像機給了那個在别處看來無比正常，在這裏卻顯得不正常的人，這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利落的頭型，牛仔褲，一雙回力球鞋，穿着個連帽的黑色線衫，個子挺高，有些消瘦，看上去卻很結實，小麥色的肌膚，眼睛很大，很亮。

年輕人有些腼腆，看到攝像機對着他拍，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他就是個普通的大男孩，像是個宅男，更像是正在上大學的大學生，絲毫沒有任何不正常，可在這群不是僧袍就是道服，法服的隊伍裏，就顯得太過另類了，由于人太多，隻給了他一個鏡頭就一晃而過，看直播的觀衆注意力也很快被那些另類着裝的大神們吸引走了。

年輕人落寞的拉了下衣服，縮了下肩膀，老老實實的排隊，由于是直播節目，雖然沒有時間限制，内容卻一定要精彩，否則觀衆沒有耐心看下去，徐浪的團隊是靈異節目的老團隊，比較有經驗，進程一直在加快，這是無極限通靈大會的第一天直播，也是海選的比賽。

當排隊到桌子的時候，每個人都會填上一張簡單的表格，工作人員會給參賽人員一個号碼牌，拿了号碼牌的人會被告知，直接上旁邊停着的幾輛大巴車上，拉滿了一車，直接開走，至于開去那裏，對不起，節目安排，恕不告知……

很快排到了年輕人，年輕人朝桌子後面坐着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點點頭，那女孩子也朝他點點頭，遞給他一張a四紙打的表格，表格很大，卻隻有簡單的幾項，姓名，性别，年齡，所屬門派，電話号碼。

年輕人拿起筆填上了自己的信息，王小白，男，二十一歲，靈官法門，電話139……

填完信息，女孩子遞給王小白一個圓形的79号号碼牌，示意讓他貼在衣服上，然後讓他上旁邊的大巴車，王小白接過号碼牌，揭開後面的沾紙，貼在了自己右胸口上，幾步跨上了豪華的大客車。

大巴是從旅行社租的，椅背上還套着旅行社的标志和名字，王小白上了車，車裏的座位已經坐了大半，也沒人搭理他，幾乎每個人都在看手機，随即他就看到了最後一排右邊靠窗戶的位置還空着，邁步走了過去，很快他後面跟上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大肚子，背頭，穿着一身暗紅色的唐裝，沒有系扣，敞着懷，能看到他腰畔的一個木質羅盤。

這位老兄手上拿着手機，正在看直播，跟着王小白坐到了最後一排，斜眼看了看王小白，好奇問道：“兄弟，直播已經開始了，手機上就能看，你不看看？”

王小白搖搖頭：“不看了！”

随即扭過頭去看窗外的景色，王小白很尴尬，他不是不想看直播，可是他有點看不起，他手機裏那點流量根本看不了多長時間，窗外熱鬧在繼續，王小白的内心卻有點翻騰，從終南山的靈官小廟下來回到學校，學校還是那個學校，老生開學，新生入校，似乎一切都沒有改變，可似乎一切又都改變了。

秦歌沒有回來，微信上問起，隻說情況很麻煩，正在找證據打官司，黃凱依舊像是個勤勞的小蜜蜂四處奔走，同時摩拳擦掌爲秋季招聘會做準備，宿舍裏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同宿舍的其它的同學都沒有見到，他們家境優越早就鋪好了路，并不擔心畢業後的去向。

王小白沒有人給鋪路，又不想回鎮子裏當個林業工人，無極限大會是底線，要是能找到合适的工作最好不過，何況離開始還有一個月，萬一找到了個好工作呢？于是回來後靜心準備了簡曆，投了很多家公司，可當今的就業形勢，想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專業又是哲學，簡直是難如登天，王小白的簡曆如泥牛入海，投出去就無影無蹤了。

王小白投了将近一個月的簡曆，跑了一個月的人才市場，非但沒有找到稱心如意的工作，反而是身心俱疲，自信心被打擊的稀碎稀碎的，相當的苦悶，錢也花的差不多了，又不好意思管家裏要，一下子變得很窘迫。

苦悶之下的王小白找袁天欽喝酒，也是想問問看能不能找到個工作機會，袁天欽冷靜的幫王小白分析了一下他的優勢，那就是……沒有啥優勢，除了考研是個出路外，能用到哲學的單位真的是太少了，并不是說哲學無用，相反哲學用處很大，但是在起步階段，就雞肋的不能在雞肋了，不如從别的地方考慮，而王小白的優勢是，道法很強。

道法很強，并不代表就很容易掙錢，相反，王小白的年紀是個障礙，太年輕了，再者，當今社會上流行的是風水，以及一些早就包裝好了的大師，王小白初出茅廬不會有太大的機會，縱然有，掙錢也不會多。

所以王小白的優勢七減八扣下來也就沒什麽優勢了，畢竟這是個狗眼看人低的社會，畢竟這是個現實的世界，王小白實力再強，沒有人推，沒有包裝，沒有宣傳，那就是啥也不是，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得等，袁天欽答應王小白要是有這樣的機會，會介紹給他，問題是這樣的機會并不多。

王小白找袁天欽是來排解郁悶的，被袁天欽一分析更郁悶了，連他最引以爲豪的靈官道法都混不到一口好飯吃？都說社會難混，也不至于難混到這種地步吧？王小白酒是越喝越郁悶，這時候袁天欽很認真的對他道：“小白，你就沒想過參加無極限通靈大會？”

王小白當然想過，無極限通靈大會是他最後的底線，畢竟他還是想走一條正常的人生路，何況參加一個節目也不是長久之計，袁天欽卻不認同，認真對他道：“在暫時沒有更好出路的時候，是可以考慮參加無極限通靈大會的，既能掙錢，也能鍛煉道法，何況全世界的法師都參與其中，是何其壯觀的一幕，即便走不到最後，隻是參加國内的通靈大會，各路高人彙聚，那也是了不得的事了。爲什麽不參加？機會錯過了，恐怕就是一輩子！”

“可是，真正的高人，會來參加這樣的節目嗎？”王小白疑惑的問袁天欽。

袁天欽笑道：“真正的高人不來就更好了，獎金你不就輕松得到了？”

王小白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袁天欽繼續道：“縱然各路高人到齊，你走不到最後，拿不到冠軍，也能顯示出你的能力了，那時候小有名氣，還怕掙不到錢？”

袁天欽的勸說打動了王小白，或許這真是一個機會，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更主要的是，一旦入選，參加的每一期節目都會有一萬塊錢的勞務費，還有直播的打賞也能分一半，對于他來說，等于是找了一份工作，起碼能生存下去了，至于生活，還是先生存下去再說吧。

恍惚中，車上坐滿了人，司機關上了車門，發動車子開了出去，王小白精神一振，不管怎樣，已經上了車，難道還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