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白說的話，差點沒把老頭鼻子氣歪了，一個練了半年太極拳的小夥子，跟一個練了二十五年的他說，他練的太極拳是太極操，今天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小子，讓他知道知道什麽是天高地厚，什麽是真正的太極拳。

老頭凝神靜氣，擺了個起手式，起手式剛擺完，王小白一個錯步繞到他身側，朝着他右肩膀一推，老頭急忙去架，卻架了個空，王小白腳底一扭，反手拍在了老頭後背上，當然是輕輕一拍，不給勁道，但借老頭的力，還是把他拍了個踉跄。

老頭吃了一驚，王小白動作快的出乎預料，更讓他出乎預料的是，看似平淡無奇的出手，卻能産生極大威力，他感覺得出王小白根本沒使力，腳下穩住了之後，回身，出手，明明感覺到王小白就在身後，回身卻不見了人，連人都看不見這還怎麽打？

老頭正感覺無奈，後背又被輕輕推了一下，還傳來王小白的聲音：“大爺，教你這太極拳的人根本就沒把真東西教給你，守一都不會，你還練什麽太極拳啊？不是跟你吹，咱倆動手，你連我人都看不到，人都看不到你還怎麽跟我打？”

老頭當然不服氣，朝着聲音傳來方向大喝了聲，起步向前，看似挺快，還是沒看到王小白，後背又被推了一下，王小白道：“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你變化夠了，可是不守一等于白練，什麽是守一呢？太平經上說，守一之法，爲萬神根本。人有一身，與精神常合也。形者乃主死，精神者乃主生。常合即吉，去則兇。常合即爲一，可以長存也……”

“守一是道門最基礎的東西，這個東西你要不學不練，所謂的太極就是花架子，不是太極操還能是什麽？”

王小白侃侃而談，不光是王老道教給他的，還有許多自己瞎琢磨出來的，老頭累的呼哧帶喘，别說打着王小白了，連影子都看不到，王小白就像是空氣，卻偏偏存在，王小白也不準備跟他耗下去了，推了一下老頭後背，跳開，問道：“大爺，服氣了不？”

老頭不是蠻橫的人，加上王小白是真本事，朝着王小白道：“服氣了，哎，沒想到我學了二十多年，還比不上一個學了半年的小夥子，慚愧啊！”

“大爺，别慚愧，我是先修道再練拳，事半功倍而已，你是由拳入道，沒有先後之說，我估計啊，教你太極拳的那個師父，很多東西他也沒琢磨透，其實你練到這個水平已經很不錯了，一般人不是你的對手，我年紀輕，很多東西都是瞎說的，你也别往心裏去。”

好好練拳的一個大爺，把人家自信心搞沒了，那可不是王小白願意看到的，客氣幾句得了，沒想到老頭沉默了下，道：“當年太極宗師楊露禅進京，打遍進城無敵手，王公貝勒，都要學，楊露禅就把太極拳中真正的技擊之術，剛猛拳法都去掉了，連蹦跳都沒有，現在這麽一想，我那師父也是怕我傷着身子，教給我的是太極操啊！”

“管他是什麽操，喜歡就好，能養生就好，又不用真跟人動手！現在又不是冷兵器的時代了，大爺，你慢慢練着啊，我得回學校了，有緣分再見吧！”

王小白要走，老頭叫住他道：“小朋友，守一我懂，太極拳中的守一你能跟我說說嗎？”

老頭練了二十多年的太極，那是相當自信的，可硬是碰到了王小白，把他的自信打的稀碎稀碎的，打太極拳已經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真能放棄？但就這麽繼續錯誤的練下去，也是有點不甘心，想讓王小白指點指點。

王小白見老頭有點沒精打采的，也不忍心，對他道：“大爺，太極是陰陽學說，剛柔，動靜，快慢，松緊……都是對立的，但是在我看來，太極拳不光是這些，還有生死，吉兇，興衰，我懂的也不多，很多是我自己瞎琢磨的，你就當聽着玩了，太極拳太深奧，就跟你說說守一！”

“太極拳爲什麽要守一？因爲一是根本，有一在，才能分兩儀，兩儀分四象，四象分八卦，這一是什麽？是自身，這個一就是你啊，隻有守住了一，才能分出去再收回來，大爺，你的拳法是分的很利索，收卻隻能收到兩儀，收不到一，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這麽說吧，太極拳是實戰的拳法，離不開陰陽，其中有些兇狠的招數，這些招數是陰還是陽？一般來說，攻爲陽，守爲陰，剛爲陽，柔爲陰，對打的時候，你出手剛猛，爲陽，基本上大家都認爲陽的好的，可要是你一拳把對方打死了，就變成了壞事，這是陰還是陽？或許你說，這是陰了，可你打死的要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這是陰還是陽？”

“生爲陽，死爲陰，好事爲陽，壞事爲陰，可這陰陽，誰能百分百的說清楚？這個時候就要守一了，沒動手之前，就有了念頭，我是要把對方制服還是把對方打到，打死還是打殘？守住的是這個一，你守住了這個一，才不會心亂，才會因勢而動而靜，而剛而柔，你所有的變化才會萬變不離其宗，達到最初的念頭，這才是守一，當然這隻是針對動手來說的。”

“而且你拳架子打的太滿，一絲不苟，看似沒有一絲破綻，但是月滿則盈，太滿了你把變化都堵死了，在高手看來，那就處處都是漏洞……”

老頭對國學相當有研究，王小白這番話漏洞也不少，但有些話還是給了他觸動，忍不住問道：“這些都是你師父交給你的？”

“不是，師父隻是交給了我些基礎，這些都是我自己瞎琢磨出來的，你就當個笑話聽。大爺，我不是玩拳的，這些話你能聽就聽，不能聽也别當真，千萬别把自己框住就行了，太極是大學問，涉及太深，沒事看看道家典籍，對練拳有好處……”

王小白說完這些就要走，老頭一把拽住他，苦着臉道：“你在練一遍你剛才的太極，我學習學習，研究研究，你這不能走啊，要不我拜你爲師？”

王小白吓了一跳，他還不到二十歲呢，收個五十五的老頭當徒弟算是怎麽回事？何況太極拳他真不是行家，很多理論都是跟師傅學道這三年悟出來的，管用不管用自己都不知道，别當真啊。

“大爺，你開玩笑了，我可教不了你，會折壽的！”

“你在打一遍你剛才的拳，我學習學些……”

老頭拽住了王小白不撒手，王小白也很無奈，道：“那我就再打一遍，大爺，我現在守一，守的是感受天地自然，守的是與天地自然融合，感受太陽初生的朝氣，你看着吧！”

王小白深吸了口氣，開始打拳，他打拳沒有章法，怎麽舒服怎麽來，身軀舒展，拳法似是而非，随清風而動，随白雲而行，随呼吸而守，看上去懶懶洋洋的，可是聽了王小白一番話的老頭，再看感覺就不一樣了，他能感覺到王小白的呼吸綿長，似乎跟晨風節奏相同，那手舞足蹈姿勢怪異，卻又跟四周景象融合，并不顯得突兀，奇怪的和諧。

最爲奇異的是，有些枯黃的樹葉在掉落下來的時候，竟然在空中變得緩慢，随着王小白的動而動，像是在随着王小白的節奏翩翩起舞，老頭都驚了，王小白的招式……那真是醜陋不堪，動作别說标準了，一點标準的意思都沒有，偏偏那麽靈動……

二十多年的拳，真是白練了啊……老頭看傻眼了，等王小白比劃完，急忙道：“小朋友，今天是星期天，我邀請你去我家做客，咱們好好聊聊太極拳！”

王小白一套拳打完，神清氣爽，沒心思跟老頭玩，拒絕道：“大爺，我還有事呢，早飯都沒吃，有時間咱們在切磋吧。”

“那你什麽時間再來？”

“有時間了就來，我是個學生，學習爲主，有時間了咱們再切磋，再見啊大爺！”

王小白算是看明白了，老頭對太極拳比較癡迷，真要被纏上了，一天也脫不了身，不如早點走，說完邁步就跑，老頭楞了楞，看着王小白的背影出神，眼見王小白跑的快，忍不住喊道：“小師傅，你打的太極拳有沒有什麽名稱？”

“靈官太極！”王小白回了句，加快速度跑，跑出了公園，回到學校附近，找了個賣油條豆腐腦的攤子，要了一碗豆腐腦，三根油條，坐下等着，感覺後面有人，扭頭一看，辛蕾在他背後，正舉手想要拍他肩膀呢，沒想到王小白突然轉身，反倒吓了她一跳。

兩人對眼了下，王小白道：“是你啊，差點吓我一跳！”

“你吓了我一跳，我本來想拍你肩膀來着，你突然就轉身了，吓死我了！”辛蕾說着話坐到了王小白身邊，對王小白道：“王小白，你吓了我一跳，請我吃油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