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刺耳的鈴聲吓得孫安差點從床上滾下來。
印象中,他上次聽到這樣的鈴聲還是在十年前,班主任宣布大家小學畢業之後,當天的下課鈴,現在很多學校的上下課鈴都已經改成了大本鍾的鍾聲了,傳統的如黑鍋一樣挂在牆上的那種響鈴越來越少。
接着燈亮了起來,似乎有輕微的嗡嗡聲響起,燈光就從頭頂射下來,一下子就能讓人清醒過來。
馬桶的沖水聲又連成了一片,這下就連昨天晚上沒怎麽睡好的孫安都沒辦法繼續躺着了,他翻身下床,洗臉刷牙,坐在馬桶上拿着本雜志翻起來。
單人間最大的好處就是不需要和别人搶盥洗台,也不用聞别人的屎臭味,他隻要在六點二十分之前做完一切準備,就可以悠閑的去吃早餐了。
雜志上有很多美女,雖然孫安不是太感興趣,但這東西在監獄裏可是很難得的,穿得越少的美女圖越受歡迎,而且紙張屬于消耗品,沒過多久就會變得很髒,無法直視,所以有多少都不會掉價。
這幾本雜志可是筆不小的财富。
至于别的東西就不那麽值錢了,小說可以在圖書館裏借到,藥品可以在醫務室要到,其他那些生活用品也能在小商店裏買到。
梁琛大概是準備得太倉促,沒有給孫安送錢,他現在身無分文,想補充點什麽都沒辦法,工錢又不是每日清算的,問題不大,但總是個問題。
馬桶的沖水聲斷斷續續的持續了一刻鍾,到了六點一刻,終于安靜下來,又等了五分鍾,電動囚室門打開的聲音終于響起,膠鞋底踩地特有的“嘭嘭”聲連成一片,随後安靜下來。
孫安皺了皺眉。
沒有獄警來爲他打開囚室。
排成隊的囚犯們開始朝着食堂前進,仍沒有獄警出現。
昨天發生了那麽多事,來了那麽多大人物,獄警沒來絕對不是因爲忘記了孫安的存在,而是故意沒來的。
孫安沒有吵鬧,繼續等着,整個囚禁區的人都走光了,什麽聲音都沒有,仿佛世界上就剩下了他一個人似的。
直到六點四十分,腳步聲才再次出現,那是吃完早餐的囚犯回來了,上工時間是七點,實際上不像吃飯那麽嚴格,七點集合而已,在那之前,囚犯是可以自由活動的。
于是有人來到了孫安的囚室前。
是石毅的人,啧啧咂着嘴,貪婪的看着置物架上的那些東西,雖然不值錢,但都是用得上的,拿了換些煙也不錯。
孫安站起來,走到鐵栅前,看着那人問道:“有事?”
下馬威已經給出去了,沒理由保持低調,裝聳也不會有人再信,他會表現得強勢一些。
“我站哪裏要你管?”那人抱起手,一臉不爽的反問道。
親眼看到一個人的腸子被掏出來,身上臉上又被甩了不少熱血和内髒碎塊,換成是普通人,肯定會吓得一個月睡不好覺,但是囚犯就不一樣了,這裏有不少都是背着命案的,絕大多數都是慣犯,兇惡的場面見得多了,膽子也就大一些。
孫安再往前走了一步,壞笑着朝那人勾了勾手指頭。
“幹嘛?”對方沒有走過來,和鐵栅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沒什麽,就是想看看你有多大膽子。”孫安一臉失望的聳了聳肩,轉身又走回了床邊坐下,繼續翻着他的雜志。
他敢站到鐵栅前,那人不敢,這就已經說明了很多東西,無須多言。
囚犯都是愛面子的,因爲他們擁有的東西已經不多了,自己的尊嚴就是最值錢的東西,被孫安這樣無聲的嘲笑,那人的臉騰的一下紅了,抱着的手放下來,叫道:“你說什麽?”
他說着就往鐵栅門前走來,以顯示自己很有膽識。
這也太好控制了,孫安放下雜志,用欣賞的眼神看着那人,就要站起來。
可又有一個人從一旁走過來,将走到鐵栅前的那個人推開來,自己站在鐵栅前,用野獸般的冷漠眼神看着孫安。
正是石毅。
孫安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也站起來走到了鐵栅前,低頭和石毅對視着,腦袋慢慢歪向右邊,微笑着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隻要把我的腦袋砍了,我就和你一樣高了,沒錯吧?”
石毅的臉上還有紅印,那是被他踢的,鼻子似乎有點歪,但無法确定是不是拜他那一腳所賜。
“沒錯。”石毅回答道,聲音十分沙啞,大概是因爲嗓子受過重創。
“可惜你砍不着。”孫安聳了聳肩,“我被關在裏面,也拿你沒辦法,所以咱們像倆傻子一樣站在這裏,不會有任何結果,不如你去幫我要兩個包子吧,昨天沒吃晚飯,今早又沒得吃,有點餓了。”
石毅站着不動,等了五秒左右,突然擡起雙手重重拍在鐵栅上,像是要撲進來一樣,随後抓緊了鐵栅。
可孫安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隻是笑道:“還是算了吧,我怕你拿來的包子裏包着你的痰,那就有點倒胃口了,我甯願餓死,至于你這些吓唬人的小動作,對别人有用,可吓不到我,除非你把手伸進來,我傷還沒好,沒什麽力氣,大概是沒辦法抓住你手臂的。”
石毅雖然沒有莊康那麽壯,但手臂也夠粗了,單純的比拼力氣,就算孫安沒有受傷也不是對手。
他說的都是事實,石毅可以把胳膊伸進鐵栅裏打他一拳,或是抓着他撞鐵栅,他根本抵抗不了,可這麽直白的說出來,反而讓石毅不敢伸手了。
矮子隻是一口唾沫吐了進來。
孫安早有準備,偏頭躲開了,笑道:“别着急,遲早有一天,你的口水會沾滿這間牢房地闆的。”
他話音剛落,警哨聲就突然響起,和昨天晚上食堂裏的警哨聲一模一樣。
所有人都轉頭往警哨聲響起的方向看去,隻不過孫安轉頭的同時,也擡起了手,抓向石毅的指頭。
石毅也有着野獸般的直覺,立即撒手縮了回去,咕哝了一聲,去看熱鬧了。
鬧事的人是莊康,他回來了,沒有多想什麽,立即就去找田洋報仇,因爲他懷疑那個刺傷他的人是田洋派來的——毫無根據,也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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