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間是單人間,卻一點也不豪華,位置在這條走廊的盡頭,一個隻有幾平米的狹窄小房間,三面是牆壁,一面鐵栅欄,沒有窗子,隻能通過電燈照明。
囚室裏隻有一張小床和一個金屬制成的盥洗、馬桶一體設備,牆上釘着兩條木闆,可以用來放東西,牆壁斑駁,上面有無數用指甲劃出來的痕迹,電燈是鑲嵌在天花闆裏面的,有鋼絲網保護着。
整間囚室裏,唯一的生活用品就是半卷衛生紙。
孫安走進去之後,門就在身後關上了,并且上了鎖。
這是比較特殊的囚室,監獄裏的其他囚室都比較大,不過是四個人一間的,放着兩張高低床。
來得匆忙,孫安什麽也沒帶,不過他也不着急,梁琛肯定不會放着他不管的,毛巾、牙刷什麽的總得送來,還有他要的手機。
“馬甲隻有在進囚室之後才能脫下來,要出了囚室必須穿上。”把孫安送到這裏的獄警将一本小冊子扔了進來,轉身離開了。
孫安撿起小冊子,坐到床上翻看起來。
上面寫的是這座監獄的制度,六點起床,六點半早餐,七點上工,十二點下工,十二點半午餐,十三點到十四點放風,十四點到十五點組織學習,十五點半上工,十八點下工,十八點半晚餐,十九點到二十點放風,二十點到二十二點組織學習,二十二點半熄燈。
監獄裏工作是支付工資的,隻不過工資比較少,夠買點煙抽,和學習一樣,工作是改造形式之一,這是寫在《監獄法》裏的東西,有勞動能力的罪犯,必須參加勞動。
如果沒有可怕的囚犯,監獄生活其實和普通生活的差别不大,隻是不能出門逛街而憶。
可怕的不是狹窄的空間和冰冷的鐵栅欄,而是囚犯。
“喂,你叫什麽?”囚犯來了,一個滿臉皺紋,頭發灰白的老人,看起來怕有八十好幾了,牙齒隻剩下兩顆,駝着背,膝蓋也彎着,似乎伸不直了,眯着眼睛看孫安,仿佛已經快要看不見了。
現在是下午五點多,正是上班時間,他應該是沒辦法繼續幹活了,所以才能留在監禁區,除了老人外,監獄裏還有數十号人,也不知道是爲什麽沒去工作,都呆在自己牢房裏。
孫安報了自己的名字,縮到床裏,靠着牆問道:“你呢?”
“劉雲,他們叫我老劉。”老人眯着眼睛說道,說完又問,“你能住單間,難道是上面有人?”
“我來頭不小。”孫安笑着說道。
老劉不屑的搖了搖頭:“你要是來頭真的不小,也不會到這裏來,早去上等人的高級監獄了。”
“有道理。”孫安點了點頭,他來頭确實不小,上頭也有人,隻不過大部分已經成了敵人。
老劉繼續搖着頭,停不下來一樣:“你最好申請轉出去,去普通牢房,挨幾個晚上的打就過去了,住這裏,是要出事的。”
“嫉妒?”孫安明白了老劉的意思,單人間自然舒服,不用聞别人的臭腳,住在這裏拉仇恨,隻不過他的仇恨已經被馮獄長拉足了,住不住這裏也沒什麽區别。
“規矩。”老劉仍在搖頭。
“規矩……舒服……”孫安擡起雙手,掌心像上,像是天平一樣,一隻手端着規矩,一隻手端着舒服,最後右手往上升,最後往下降,“還是舒服最重要。”
老劉還搖着頭,像是在爲孫安歎息:“不懂規矩,是要吃大虧的,你猜我現在幾歲?”
這種問題的标準答案就是往小了猜,孫安想了想,說道:“七十不到吧。”
看起來八十,猜七十不到,已經小了十多歲。
老劉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了那兩顆米粒一樣的黃牙,搖頭道:“五十出頭。”
他期待着孫安驚訝的神情,呆孫安卻保持着平靜,說道:“真是江湖催人老啊。”
“嘿,不是江湖,是拳頭,我在這住了三十年,怕有五年呆在醫務室裏,活是活了下來,可内髒受了太多重傷,人就時好時壞的,老得也就快了,等我學會守規矩,已經來不及後悔了。”老劉歎了口氣。
孫安笑道:“其實制定規矩,比學着守規矩要舒服多了。”
這語氣大得有點吓人,老劉愣了一下,不屑的笑了笑:“在醫務室裏昏迷的時候倒是舒服,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感覺不到,可人還是會醒過來,醒過來之後的痛苦,可就沒那麽容易忍受了。”
“想活得舒服,那就得付出點代價。”孫安無所謂的說道,像是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夥。
老劉的眼睛又眯了起來,搖着頭離開了。
孫安躺倒在床上,枕頭有些矮,他用手墊在腦袋後面,翹起二郎腿,閉着眼睛養眼神來。
小看監獄裏的任何人都是危險的,老劉一副龍鍾老态的模樣,可誰也不知道那是不是裝出來的,監獄裏玩的是叢林法則,優勝劣汰、弱肉強食,并不會因爲年紀大就受人尊敬——嚴格來說年紀大就要受尊敬根本沒什麽道理,就和透劇一樣,先出生、先觀看,都沒什麽了不起。
物競天擇,老劉要是沒點手段,又怎麽可能在這裏生存三十年——無論這個時間是不是真的。
老人有智慧,孫安不怕鬥智,比較擔心的還是暴力方面的問題,休息了兩天,傷口無大礙,動是能動了,可劇烈運動還是有危險,肩上的槍傷倒是沒問題了,子彈當時就取出來了,傷口又是由頂級外科醫生處理的,基本已經行動無礙了。
武器,首先還是要有武器,雖說他的強項是運動戰,以極快的、違背常理的方式奔行着戰鬥,但站在原地也一樣能打,擒拿、小手之類的功夫還不錯,沒有機動力就必須盡快制敵,武器變得十分必要。
茶刀當然不能帶進來,從馮獄長對監獄的掌控力度來看,手機什麽的都很危險,他必須制作武器。
想了一會,孫安忽然睜開眼睛,看着天花闆在床上摸索了一會,拿起了那本小冊子,臉上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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