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就在燈滅不久,黑暗之中突然響起了一聲女性的尖叫,聲音來自廳門方向,凄厲無比,像是聽起來十分痛苦。
就連冷靜的哈裏斯被吓了一大跳,各種都市傳說浮現在腦中,他轉頭向廳門看去,沒有看到白衣飄飄的女鬼,也沒有坦胸露乳的塞壬,隻有一片漆黑,黑得讓人心悸。
緊接着,第二聲慘叫響起,這次是男性的聲音,聽起來驚慌失措,像是被毒蛇咬到了似的,然後是第三聲、第四聲……
仿佛會傳播一樣,慘叫的人越來越多,并且迅速向舞廳裏面延伸,撕心裂肺,連成一片鬼哭狼嚎。
哈裏斯蹲在地上,一隻手拄着地,試圖弄清楚衆人慘叫的原因,他知道不是孫安在殺人,那家夥雖然不在意旅客的性命,但旅客是他的擋箭牌,殺他們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面具和雨衣也證明他不打算搞屠殺,而且叫聲是從門的位置傳進裏面來的,如果孫安要出去,沒理由再折回來,如果他要清除行動小組的員,也沒理由去廳門附近晃悠。
眼睛漸漸适應了黑暗,終于可以看清舷窗所在的位置,月光不能提供照明,卻能給予空間感,如果記憶力夠好,記得舞廳的布置,看着那些舷窗就能避免在行動時撞到東西,隻不過此時地上趴滿了旅客,即使不撞到東西也會絆到人。
指揮官往旁邊移了幾米,停下來,繼續聆聽,睜大眼睛觀察着周圍,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慘叫聲已經蔓延到這邊時,劇烈的疼痛出現了。
仿佛有人澆了一桶熔岩在他身上,又像是被送進了焚化爐,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在“燃燒”,衣服也受到了某種力量的影響,開始扭曲收縮,灼痛是最難忍受的痛苦之一,哈裏斯忍不住哼了一聲,也從耳機裏聽到了行動小組成員的各種痛哼。
身體在燃燒,可舞廳裏沒有火焰,若有,這裏已是一片火海。
無形的“火焰”是從上方灑下來的,爲了避免五官受到傷害,哈裏斯趴下來,鼻尖貼着地,把他的夾克拉起來罩住腦袋。
炎夏,大多數旅客都穿得很清涼,若不是爲了帶槍,哈裏斯也不會披外套,他是幸運的,可薄薄的夾克很快就出現了破口,堅持不了多久了。
“孫安使用化學武器了。”他忽然想到,原因是那件寬大的橡膠雨衣可以完全遮住皮膚,孫安的觸發器很可能不止是熄了燈、讓郵輪停止前進,還打開了放在廳門處的化學武器,于是就出現了衆人瘋狂慘叫的一幕。
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可他爲什麽不一開始就這麽做呢?還打算繼續想下去,指揮官的思路就被打斷了。
一些忍不住疼痛的人開始亂跑,想要躲開從天而降的無形火焰,其中一個人在跑的時候一腳踢在他肋部,被絆倒,不管不顧的爬起來繼續跑,跑不了多遠就再次摔倒,如瘋癫一般,幾次過後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冷不丁挨了一腳,踢得很疼,哈裏斯忍不住擡頭往旁邊看去,免得有人踢在他腦袋傷,而就在這時,燈突然亮了。
強烈的光刺得哈裏斯雙眼生疼,急忙把眼睛埋進肘窩裏,眼中殘留着一片通紅,難受得要命。
他又想起了鳥嘴面具上的茶色玻璃。
茶色玻璃恐怕才是孫安關燈的真正的原因,可以想象行動小組在黑暗中尋找孫安時,他突然把燈打開,會對衆人的眼睛造成多大的傷害,那可比突然陷入黑暗要可怕多了。
“那他爲什麽這麽快就開燈呢?‘燃燒’仍在繼續,就算穿着雨衣戴着面具,現在也不是行動的好時機,那個狡猾的人不可能這麽沉不住氣,就讓大家在黑暗裏亂跑、亂踩,過不了多久,就算沒死的也重傷動不了了,那時候再開燈豈不是更好?”哈裏斯又開始質疑自己先前的猜測。
面具是皮制的,雨衣是橡膠的,不可能兩種物質都能承受“化學武器”的灼燒,這讓那唯一合理的解釋變得不合理了,而用面具遮臉、用雨衣擋血,和開燈、關燈不相沖突,那麽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化學武器和孫安無關。”得出這個纣,指揮官眯着眼睛擡起頭來,開始尋找那亮黃色的身影,如果化學武器是孫安的,他肯定不會留在舞廳裏,如果不是,那麽他應該也在受煎熬。
他一下就找到了,那件雨衣還是那麽顯眼,鳥嘴面具依舊十分可怕。
而懸在天花闆下面、讓所有人痛苦尖叫的那些東西,看起來反而很可愛。
…………
…………
孫安蹲在離廳門很遠的地方,輕輕撫摸着正在流血的手背,神情專注,看起來像是一隻在舔舐傷口的獨狼。
皮膚潰爛了,血從毛細血管裏滲出來,覆蓋了先前沾染的鮮血,而他的情況是整個舞廳裏最好的,因爲戴了個厚實的面具,保護着頭臉,又穿了件厚實的雨衣,保護着身體,他隻有露面外面的雙手受到了傷害,火燒火燎的疼。
是腐蝕,借着燈光仔細觀察,就能看到一層極薄,像粉塵一樣細小的水珠正在往下落,綿綿細雨般時有時無,落在哪裏,那個地方的人就會慘叫起來,而且這腐蝕對任何物質都起作用,皮膚、布料、木頭、陶瓷、玻璃、鋼鐵,所有的一切都受到了腐蝕。
但那不是普通意義上的化學腐蝕,更像是物理性質的吞噬,受到腐蝕的物體不會産生煙霧和氣味,除了皮膚外也不會改變顔色——皮膚變色除了流血外,就隻是身體的防禦系統在工作,但防不住那些細水珠。
“原來還有個同類在這艘船上,有點意思。”盡管手背疼得厲害,但孫安的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
水珠隻是奪走與其相同體積的東西,然後消失不見,自然界還沒有任何液體有這樣的特性,也不可能是人工制造出來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同類在船上,但顯然不是他的同伴。
他擡頭往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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