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碼頭上等候着高麗“海關”排查的現在,王雱鐵青着臉考慮着往後。
柳生陰嚴對此行尤其失望。主要早先期望值太大,至此也得認清現實:大魔王終究不是神,不是什麽事都能想做就做到。
不過在柳生看來大魔王盡力了,他不了解大宋的全部政治用意,作爲武士他隻知道,大魔王這樣人願意爲了弱小的倭國、願意爲了光子小姐進高麗直面遼國和高麗的侮辱。
開京的繁華導緻了進出港口的船運很繁忙,海關似乎沒時間,要排隊。
但作爲宋國其實不用鳥高麗海關,于是王雱不耐煩的揮手道:“不用等候海關,我方衛隊直接快速登船。”
果真不用等,宋國衛隊強行“沖關”時,高麗人支支吾吾的隻能放行,因爲這是首相李子淵的指示。這時代高麗還沒有資格爲難大宋,隻能是大宋制裁高麗。進登州港的高麗人,比進開京港的宋人多了二十部不止。如果要玩海關裝逼這套,當然隻能是高麗人吃虧。
王雱登船前,雍容華貴的李夏慧也來港口送行了,此一時刻她顯得神色極爲複雜,遲疑許久才低聲道:“此行三韓有怠慢小王大人之處……請您務必海涵一些。”
王雱微微搖頭道:“這并不重要。隻是最終沒能達成共識讓人很遺憾,因爲接下來就會有很大動靜,會被動的給大家都帶來陣痛。”
李夏慧不禁色變道:“請小王大人務必冷靜,勿要出現過激手段傷害大家感情。”
王雱道:“過激手段先不談。那先得我們之間有感情,才談得到是否傷害感情不是嗎。”
李夏慧不禁語塞,想了想又道:“鬧的太僵也不是宋國的利益。”
王雱淡淡的道:“這就要看從哪個角度。戰術和戰略是兩個不同的事務。小孩子病了,喂他吃藥他不吃,說苦的一逼沒糖葫蘆好吃。很遺憾這就是小孩子的真理,若被父親後腦勺兩巴掌,逼着把藥喝進去後,對孩子就是戰術陣痛卻是戰略利益。你懂我說什麽嗎?”
李夏慧不禁翻了翻白眼。
“好吧當我沒說。”王雱這便以退爲進,轉身要走。王雱心理清楚,現在她既然會來,那真有點意思了。
“請……留步。”李夏慧又有些尴尬的叫住,“小王大人,我和家父都真的無意冒犯宋國,隻是時局弄人,是不得已而爲之。不這樣我三韓利益會有極大的損失,還面臨遼國的威壓。”
王雱停下腳步道:“利益損失是僞命題,我大名府治下的強盜被抓住時候,如果認慫就有轉圜,隻要沒死人最多刺配兩千裏。但若他們敢反抗差人,還敢對我說‘他反抗是因爲不想損失強盜的利益’,那不論是否死人、在我手裏一定死刑沒跑。關于遼國威壓并不是沒有辦法解決,若現在你們仍舊看不清楚國際形勢,自然會錯失一些利益。西夏人進兵青塘怎能沒有遼國身影?我宋國志願軍鳥遼國沒有呢?沒有。隻要願意行走在正确貿易方向上,就能獲得宋國保護。志願軍可以出兵青塘,當然也能出兵朝鮮半島抵抗霸權的不公正掠奪。郡主殿下,這興許是我最後一次願意談了。”
李夏慧一副柔美的傷感樣,想了許久低聲道:“殿下的好意心領了,我承認青塘戰略證明了宋國是負責任大國,但無奈三韓距宋國太遠,離遼國太近。我們的體量注定了隻能随波逐流,宋國體量注定了隻能自保。這種情況下我們已經做出了選擇。”
“行,既然是你們深思熟慮的選擇……這就行。”王雱微微點頭。
李夏慧又有點耍賴的道:“若您能理解我方選擇,暫緩在渤海的激進政策,我李夏慧以李家名譽承諾:私下放了藤原光子。但隻能私下,名譽上她仍舊需要‘扣押在海盜’手裏?”
我@#¥
這真的非常猥瑣了,高麗棒子這是要把全部便宜占盡的态勢?
但無奈面臨柳生激動的目光,此外如果藤原光子回不來,基本上就真斷絕了和日本的白銀貿易,大宋的金融政策要出嚴重問題。如果藤原光子在,通過她就有轉圜。
快速在心中權衡片刻,王雱點頭道:“不論如何,這也算你們一個态度,救她也是我目的之一,行,兩刻鍾内如果她能回到大宋戰艦上,那就算此行的一個成果。我的政策制定會參考這個成果。過了兩刻鍾後,那你們就繼續留着她吧,我不承認這個成果。也會睚眦必報的記住我此行在三韓受到的侮辱!”
李夏慧松了一口氣道:“不用兩刻鍾,她就藏在我轎子裏,現在就可以交給宋方帶走。”
卧槽藤原光子竟是長胖了一些?
确切的說應該是豐滿了少許,也看不出遭遇虐待的迹象。權貴的好處就是這裏,就算做階下囚也不會太難過,因爲可以留着講條件。
光子被解綁的那個時候,她紅着眼睛沖出了轎子,沒頭沒腦的撲進了大雱懷裏。然而大雱并不是柳生陰嚴,竟是被她撲倒在地。
“小姐此地不宜久留,請盡快回到宋國戰艦上。”柳生看到遠處有契丹武士的蹤迹後,快速強行把藤原光子扛起來就果斷登船上了。
緊随其後,收到小道消息的一隊契丹武士進入碼頭,這不禁讓李夏慧有些頭皮發麻。
契丹武士查看了李夏慧的轎子是空的,其後想要登上宋軍護衛艦時,卻遭遇了大魔王的衛隊阻攔。于是雙方對持了起來。
王雱背着手要登船之際,契丹武士倒是勉強把路讓了出來,不過老蕭的那侍衛頭子拿出一封文書道:“這是高麗簽發的檢查文書,由我遼人配合海關協查,請宋國配合哎吆我去……”
這個侍衛頭子說不完被後腦勺一巴掌,且高麗的文書也被王雱拿過去當面撕了。登上宋軍護衛艦後王雱轉身道:“管你高麗還是遼國,登上宋軍戰艦就等于對大宋宣戰!”
換蕭炎珊麽可能就真的開怼了,可惜站在最遠處的蕭慧鐵青着臉觀察許久後,歎息一聲轉身離開了,然後契丹武士面面相視一番,既然沒有老蕭的授權,他們怎麽的也不敢強登宋國戰艦,便隻能陸續離開了碼頭。
“點火啓航!”
王雱站在高處下達命令後,四組發動機雖然隻臨時修複兩組,卻也能突突的冒着煙啓航,勉強也有十四節航速。
進來的時候很矬,但離開的時候很風光,這是包括李夏慧在内的高麗人、第一次見不需要風帆就能以高航速運行的船。
李夏慧半張着嘴巴,呆呆的看着科幻級的“重型戰艦”離港。
在這個時代,這艘護衛艦的确是超重型戰艦。事實上就算沒有王雱,這個時代最大的船、最好的造船工藝也在大宋,有約莫四百五十噸的排水量,隻是因爲漢人的保守低調特性而名不見經傳。
航海經驗和技術的确是漁獵民族女真人強,高麗日本次之。但要從整個世界史來說,現在的頂尖航海技術是維京人。以現在嘉佑六年爲時間軸,三四十年前輕維京人就已經航行至了北美大陸。
辣麽維京強盜用于穿越大西洋的船是什麽?是龍骨粗糙,甲闆都沒有,吃水淺不利于大海航行的那種船。
他們的工藝基本隻能支持到一百五十噸左右的排水量就是極限。沒有平衡舵,沒有指南針,沒有羅盤。但他們就是能航行至北美,這真可以叫技術。
就算沒有大魔王,大宋也是有黑科技的國度,平衡舵指南針羅盤,四百多噸量級的造船工藝、是約五百年後哥倫布的旗艦才比得上的,最合理先進的活動桅杆風帆技術,這些大宋都有,但卻是這個時代航海技術最窮矮矬的國度。汗,這很不科學但這就是漢人的曆史,是民族特性決定的。
高麗人和日本人的造船工藝差不多,民族特性決定了會比維京人先進一些,但也不到三百噸級,最大載重不超過一百噸,載重量大約是總量的三分之一。
但宋船的載重量可以接近總量五層。譬如大宋四百五十噸排水量的船就有兩百噸載重。
這是因爲工藝更先進,架構設計更合理。這些真要功底支撐,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譬如後世14納米工藝隻是紙面數據,但英特爾的14納米、卻可以甩三星和台積電的10納米兩條街那麽多。
這規律在武學上也通用,展大貓肉沒盧方多但就因爲架構更先進,力量比盧方大。
所以别說大魔王的黑科技護衛艦有機械動力,就算是采用風帆動力,也會是渤海最快最大的船,一千五百噸級的船,僅僅這個體量的龍骨,就是讓高麗和日本人仰望的技術。
所以不論怎麽說,此番進高麗也算在最後時刻、裝逼裝爽了。
李夏慧看着宋軍護衛艦離港時的表情很複雜,算是羨慕嫉妒恨吧,開京港的高麗船隻和宋軍護衛艦對比,約等于後世某小國的五千噸柴電動力船、和賊鷹十萬噸尼米茲級核動力航母放在一起的态勢。
經曆波折的藤原光子坐在宋軍護衛艦上的表情說明,她的震撼和嘚瑟程度,也相當于土包子登上核動力航母被保護的那種感覺。
可以的,外交失敗了但裝逼裝的還行。
當然前提條件是不要再出現全機組停車的事了,否則回去後真要捉一些人祭旗才行。
順便,大魔王其實不好戰,戰争的确是個大問題,既然藤原光子回來了,就有可能不通過打仗奪回一些白銀控制權。另外高麗棒子雖然添亂,卻無奈他們的海軍一直以走私的形勢消化大宋制造,在大名府制造業需要出口的現在,暫時不能缺少高麗這個默認的強盜客戶。
加上朝廷不支持部署渤海戰略,那麽大魔王所能動用的軍事資源就有限。這種情況下派“水警打擊海盜”的難度較大,斷絕貿易引發戰争的可能性較高,于是大魔王的尿性沒有驚喜,現在又開始思考暫時拉扯着過的問題了。并不想一回登州就制裁高麗、也暫時不想打擊海盜。
客觀的說,人類的惰性決定了一個規律:警察真不愛打擊強盜,隻有大強盜喜歡打擊壞事的小強盜。
所以作爲大流氓,王雱看不慣渤海海盜,但有轉圜的時候打算再等等。
不能說在高麗談判時大魔王虛張聲勢,如果形勢太惡劣,再難也要出兵打擊海盜,但既然高麗人開始騎牆,藤原光子回來了,等于利益回歸了一些。
加上治權受限,既然隻是打擊海盜而不是戰争,就隻能是登州王拱辰的執政行爲,老王外交有兩把刷子,但讓他用石介出海執法麽就算了,那可能會反而有損國格,不但助長海盜氣焰,也容易給高麗和女真人送船送物資送人質。
一定程度上戰争是允許敗的。當年縱使大魔王都在綏遠關被卓洛蘭吊起來打了一頓、吃了一次敗仗後跑路了。
但警察抓賊最好不要敗啊,大宋海警如果被海盜把裝備繳了綁做人質,這個笑話特麽的鬧大了。推動這事的人要被朝廷吊起來圍觀的。
限于這些形勢,王雱得感慨李夏慧是個人物,基本上她能精準把握住宋遼兩個超級大國間的底線,進行左右騰挪、求生存。
看似李夏慧她惹了大魔王站隊遼國,但最後時刻她又适當的回收了一點,私下釋放了藤原光子、看準了在宋國政治下、王雱暫時不具備大規模“剿匪”的權限,于是取得了初步平衡點。
這也等于她惹了老蕭,但無奈沒到老蕭的底線,老蕭應該也會忍。因爲老蕭肯定和她有私下交易,且遼國不全是老蕭說了算。
于是又隻有這樣拉扯着過一陣子,等候下次爆發點。
如果沒有明顯的标志性爆發點,宋國内部戰線一般是統一不了的。
上訴,就是陪着藤原光子在大宋海軍護衛艦船頭、感受乘風破浪時的王雱心思,這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