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拯的院子裏有幾顆茶樹,二月初的某個早晨,老包猶如農夫打扮,正在精心照料自家茶樹,以期待可以采摘最好的頭道茶葉。現在把鼻子湊近聞一下,都覺得一片早春的茶香。
王雱在旁邊靜靜的等候已經了有大約一刻鍾,此番來找老包打算公關一些其他方面問題。
“包府,您這些茶樹上稅了木有?”王雱等的也是夠了,便冷不丁的用這個問題刺激他一下。
包拯頓時一臉黑線,但鑒于他原本就黑,所以導緻臉上的線條不夠明顯。
看這樣子麽顯然是沒上稅的。興許老包忘記了他也算茶農了,大宋政策是依照每顆茶樹上稅,而不分辨哪顆茶樹有盈利性質哪顆沒有。
這下包拯才沒了興緻,拿帕子擦手後吩咐老管家道:“把這些茶樹……挖出來送給茶農去吧。”
“别啊,這些雖是新茶樹,可也是老爺您照顧了許多年了。”老管家道。
“拿走吧。”包拯擺手後,又指指王雱道:“跟老夫進來,聽聽你要說什麽。”
進入書房後,包拯命人開了一碗清香的茶出來,聞着很舒服。然後老包很享受的樣子慢慢的喝着,聽着大雱述說。
聽到大雱要鬼斧神工讓黃河改道時,包拯終于一口茶水噴了出來,驚悚的看着他。
王雱急忙道:“明府不用驚訝,這事勢在必行。隻有這樣,才能确保我大宋海事戰略的安全,我大名府海軍……不是,其實下官是指水警部隊才能不受幹擾的最快出渤海。”
包拯楞了楞,偏着腦殼想了少頃道:“老夫也聽聞你最近在汴京四處走關系,找門路,上蹿下跳要組建水軍。好吧不論那東西叫什麽,水警還是海軍,隻要不違背大宋現有軍制,符合樞密院規矩,不找三司額外要錢就不關老夫的事。你本身就是樞密都承旨,老夫相信你對大宋軍制的考慮和建策,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謝包府信任。”王雱急忙賠笑。
包拯又道:“那你說說看,爲何腦洞大到要讓黃河改道?”
至此王雱把事先準備好、标注好的地圖展開,指着地圖的許多地方,口中念念有詞進行解說。
曆史中的黃河經過了太多次改道,一直都在泛濫。至于到底是傷害大于好處,還是好處大于傷害,這個問題在這個時代不可能論證得清楚,因爲變量實在太大了。
可以肯定的在于黃河每次改道、每次泛濫,都會帶來一些人流離失所,同時泛濫後也會帶來很多的優質耕地,從而養活另外一群人,與此同時,它一直在改變古代王朝的水運體系。
現在大宋生産力還不夠,但主動改變黃河、人爲幹涉出一條運河來,王雱的這一想法提交工程院後,在最有河道經驗的沈括主持論證下,他們得出結論:隻要解決了政治問題,哪怕黃火藥進展不足,但也可以強行打出一條運河,從齊州以北地區出渤海。
這個地區就是後世的濟南地區。曆史歲月中黃河的确走過這地區出渤海,這對大宋、對處于黃河樞紐處的大名府實在如虎添翼。
若不幹涉,這時期的大宋、黃河出渤海的口徑不經濟南地區,而是北上經過後世的天津地區(薊縣)。
走這邊遠是遠了些,但對于整個水運進程影響不算大,緻命的是戰略安全。現在薊縣地區就是宋遼邊境,極其敏感。軍事性質的船不可能走,商船可以但也面臨複雜形勢,一但出什麽問題,河間府宋軍是無法有效介入保護的。
那麽現在王雱爲首的工業黨認爲:一但人爲完成黃河改道,打通了境内從大名府至濟南地區的出海口,将徹底扭轉大宋的戰略安全形勢。因爲大名府“海軍”可以在最短的第一時間,介入渤海形勢。
除了軍事用途外,也能大幅緩解将來登州段鐵路的運輸壓力,形成水陸雙通道聯通大名府、汴京、至海外的命脈貿易線。
聽大雱解說了近兩個時辰,包拯久久不說話。老實說小魔王的目标和理想很遠大,不全是胡說,還真把包拯給震住了。
少頃後,包拯撚着胡須道:“老夫也說不太好,純粹從三司層面考慮這應該是可行的。唯一的問題是政治,河流對這時代的人們是生命線,黃河流域涉及了非常大的固有利益群體,所以你私自改道黃河,除了影響我境内的一群人,更像是挑戰遼國核心利益。有較大可能會由此引起大國間的全面戰争。”
王雱道:“此點下官已經有過權衡,這要分幾步走。第一步,要從三司層面,徹底凍結運河過境的齊州和德州政策,絕不能發生運河戰略實施前的土地兼并和轉移,否則會造成運河代價太大而胎死腹中。第二步,用兩至三年時間,不引水,在低調情況下完成運河開挖和疏導。第三步和第二步同時進行,除凍結工部呂公著他們在北方的河渠規劃事宜外,提前從民政民生上逐步解決北方黃河流域生活的民衆問題,分批次、逐步的完成他們的産業、戶籍、以及飯碗問題轉移。若能走好上述三步,大約在三至四年内,大宋已積累出了不在懼怕遼國的底氣。則不再受制于遼國高興與否,隻要我們想要,直接在大名府地界炸了黃河岔口,讓黃河改道就行。”
“說起來下官也測算過,過薊縣的黃河入海口,并不能爲遼國帶來多大民生好處,因爲他們基本沒有海貿,就算有他們也不會用。因爲同樣的,他不會把生命線放在宋軍可以快速介入的地方。這種情況下我們炸了大名府岔口,改道黃河,損害不到遼國的利益,他最多隻會是處于自私嫉妒心态,想給我大宋添堵。”
“到此下官可以确定這不是他們的核心利益,既然不是,那就有妥協的地方。最多隻是軍事對持,是否引發戰争要看當時宋國的體量。體量大了,不好惹了,又不爲了核心利益,遼國當然不會打,因爲耶律洪基隻是年輕但不是傻子。”王雱總結道。
包拯忽然問道:“萬一他真犯渾怎麽辦?”
王雱指着地圖沿線道:“真的犯渾也不怕,三至四年後,我大宋在邊防上的鋼混攻勢會達到一定規模,隔河也會有一定數量的重炮部署,可以肯定他就是犯渾,短期也打不過來。但那時我大宋投送能力已經發生了質變,我海軍可以從大名府和登州直接補給,那時遼國南京道,中京道至遼陽府,都在大宋海軍陸戰隊的輻射範圍。”
到這裏王雱一字一頓的道:“結論是,大宋當然會付出代價,哪怕決戰時機不成熟,但是隻要遼國敢開戰,我就敢梭哈跟牌,利用這個導火底經略燕雲,讓十六州重新劃歸我大宋版圖。”
老包不禁聽得半張着嘴巴。
但這就是大雱的整個渤海戰略規劃。控制渤海,就等于壟斷這時代整個東亞海貿,絕逼可以把大宋生産總值于地球的占比推至六成以上,與此同時還是收複燕雲的輔助攻略。
包拯思考頃刻後很無語,感覺自己真的老了,低聲擺手道:“三司不負責大宋海外戰略的預估,但這方面老夫信任你這個戰略名家的判斷。你所要求的民政和土地政策給予支持、捏死德州齊州土地戶籍措施,同時解鎖從北方流域移民大名府的政策,這方面原則上三司可以給予支持。但其餘問題涉及了中書門下之工部,我大宋的政治政策又很難統一,這些你就得自己解決,老夫愛莫能助。”
“行,事情一件一件的做,能得明府認可,下官已經感到榮信,就此告辭。”
話多不甜,已耽擱了老包很久的時間,且在這一戰略中設計的土地和戶籍政策,原則上已獲得三司初步支持,于是大雱果離開了……